凌晨三點鐘, 楊硯離開t市,大約五點鐘到海城,早上八點鐘, 要準時到片場。
這麼緊迫的時間, 換了旁人,擁有楊硯此刻的人氣和地位,鐵定是要和導演請上半天假的, 可楊硯捨不得那半天假, 他請半天假,很有可能耽誤劇組一天的進度, 那麼他在過年之前殺青的希望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楊硯想和望舒一起過年,很想很想,如果沒能和他在一起過一個完整的年,楊硯年後的兩三個月心裡都不會舒服。
他走的時候, 機場已經沒有那麼多等候的粉絲了,望舒和田藝一起去送他,並沒有鬧出太大動靜。
嗯,田藝是硬要跟去的,明明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也要盡這個「地主之誼」。
雖然從某種角度看,他挺礙事的, 但是那股子熱情勁也讓人打心眼裡喜歡。
「那我走了,你們回去早點睡,不要熬夜。」
望舒看著楊硯臉上暖意融融的微笑, 心裡一酸,還未分別就已經開始想念,他吸了吸鼻子,沖楊硯揮了揮手,只說了一聲拜拜,和一旁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田藝相比較,顯得十分淡漠。
「大佬加油!好好拍戲,今年視帝,明年影帝!一路平安!再見!再見!」目送楊硯過安檢,田藝沒完沒了的吉祥話才停了下來,隨即很果斷的轉身欲離開。
剛走了兩步,田藝發覺望舒還站在原地,「欸?走啊,你都不困啊。」
「嗯……」望舒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跟隨者田藝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他如此慢條斯理,讓田藝的節奏也跟著慢了下來。
田藝印象中,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閒適的時刻了,這讓他不由感慨,「真好……」
望舒抬眼看向他,挑了挑眉問,「什麼真好啊。」
「感覺,這種感覺真好,我現在越來越羨慕你慢生活的感覺了。」
「呵呵……」望舒輕聲的笑了笑,他的慢生活……不如說是養老生活,又沒事一定等著他去做,他著什麼急。
「咱們回去早點睡,你睡到中午,那會我的事也都搞定了,我帶你去海邊衝浪,玩摩托艇!對了,我找人租個快艇,我們出海!哎呀,不知道為什麼,楊硯一走,就像……家長走了,哈哈,他和我們有代溝,玩不到一起。」
不是好像,本來就是,他的監護人上班賺錢去了。
這麼一想,望舒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寶寶。
如果用各個年級的學生來比喻他們,楊硯一定是奮發圖強的高三學長,偶爾會給學弟們一些關懷,一些督促,田藝則是剛上高中的新生,對高中生涯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的期待,總有用不完的精力,望舒……望舒或許是初三的學渣,還得是家裡有點小錢的,哥哥是奮發圖強高三生的學渣,他的後半生衣食無憂,也有人照顧,不想努力,也不需要努力,每天懶懶散散的過日子,不管是智力還是體力都處在平均線之下。
這點很容易印證。
望舒跟著田藝在t市玩了一下午,即便沒有找姑娘,也擋不住他身體被掏空,回到京城躺了好幾天才緩過來勁兒。
身體康復後的頭等大事就是去看他家的小槓槓,順便把旺旺接回來。
望舒的駕照托了人找了關係,已經下來了,他沒敢告訴楊硯,也沒敢給自己買新車,就把林紅之前的那輛車給借來了,車起步很穩,也能裝狗,望舒開上之後認為比原舟的跑車好。
他發誓,他就踩油門的那一剎那想到了原舟這個人,未曾想剛出小區就和她碰上了。
「望舒!」原舟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藍色條紋襯衫,外面披著米色風衣,迎著寒風站在大街上,光是看著她,望舒就很冷。
「你怎麼在這?」
原舟咬著牙根,冷的說不出話,看望舒的眼神,意外的有些楚楚可憐。
望舒直男人設絲毫不崩,他看著原舟,說了一句,「大冬天的,穿這麼少,找死呢嗎?」
這話如果是楊硯說,或許有種爺們般的關懷,可到望舒嘴巴裡,就是實打實的冷酷無情了,原舟瞪了他一眼,拉開了車門。
冷空氣嗖嗖的往裡面灌,望舒不禁打了個寒顫。
「先上來吧。」
楊硯那套禮貌開車法都是騙人的,他要是一腳油門踩下去,不讓那兩個出租超過去,不就沒有這事了。
在望舒的無限懊惱中,原舟坐上了副駕駛,「冷死了。」
望舒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的問題,「你在這幹嘛?」
原舟撇嘴,十分不爽的說,「落難了,你看不出來嗎,這個時候還碰上你了,真夠倒霉的……」
原舟大小姐的語氣和神態讓望舒確定,他們倆還真是偶遇。
「落難?」望舒詢問著她的同時,看了一眼時間,慢慢的踩下了油門。
今天路上太堵了,也不知道十二點之前能不能到,姨夫給他做的糖醋魚涼了就不少好吃了。
望舒東想西想的同時也將原舟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大致意思是說,她最近因為公司還有陳敘凌的事和他爸鬧了點矛盾,十分鐘之前矛盾爆發,她爸說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把她從車上趕了下來,除了這身衣服,她連手機都沒有,遇到望舒之前,正在往自己閨蜜的美容院走。
「你閨蜜的美容院在哪,我送你去吧。」望舒扶著方向盤,看著堵了一路的小汽車,耐心的餘額越來越淺。
開車可真不容易。
「我說,我都這麼慘了,你沒點什麼表示嗎?」
望舒目不斜視道,「要借錢嗎?三千以上收利息。」
他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就像在生意場上談合同一樣,完全為了利益戰鬥,這態度著實紮了原舟的心,「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她的話逗笑了望舒,「我本來就這樣啊,所以你對我有什麼誤解嗎?」
原舟不說話了。
是啊,先不說她並沒有很瞭解望舒,光是她瞭解的望舒就是這樣。
原舟見過和李清影談戀愛時的望舒,不過認知片面,她非常好奇望舒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大小姐的征服欲在此時此刻如同一堆澆了汽油的枯燥,燃燒的異常猛烈。
是最後一場火,一定要燒的轟轟烈烈。
「算了,你要去哪?」
「我小姨家。」望舒還報了個具體的位置,然後分外天真的問她,「順路嗎?」
原舟笑了,嬌俏明媚,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順路啊,我也去你小姨家。」
她說這話的時候,望舒特想猛地踩一腳剎車,不過考慮到追尾的風險,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忽然理解楊硯開車的時候為什麼不和旁人說話了。
「你去我小姨家?你腦子凍硬了。」
原舟絲毫不在意他的話,「總看你在朋友圈曬你弟的照片,我也喜歡啊,想看看,再說了,作為朋友,到你長輩家串個門不行啊?」
望舒跟原舟的腦回路從來不在一條線上,他也懶得硬往一條線上掰,「大姐,別鬧了,你都被掃地出門了還想著串門子?這樣吧,我給你錢,你……」
望舒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一塊錢現金都沒有。
不知為何,有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淒涼。
他想了想,把自己手機遞給原舟,「給你朋友打個電話,讓誰來接你。」
原舟是打定了主意要到林紅家去,她是個不怎麼聰明的人,又被她爸袁航灌了一腦子的生意經,在這個時候,只想著迂迴戰術。
拿不下望舒,她可以先拿下望舒的家人啊。
原舟自認以自己的容貌和家世,沒有哪個家長會拒絕她這樣的兒媳婦。
雖說主意已定,但原舟還是接過了望舒的手機,「密碼多少啊?」
望舒的這款手機,如果不用指紋解鎖,初始設定是全鍵盤的六位密碼,「六個y。」
「你倒是圖省事。」原舟一點都沒有往別處想,迅速的解開了望舒的手機,點進了撥號盤,上面有幾條通話記錄,留有備註的只有一個。
監護人。
原舟往下扒拉,又出現了兩個人的名字。
小姨,姨夫……
這個社交圈,蠻簡單的。
原舟其實很想看看微信,不過她到底還存有著一個人該有的道德底線,只是看了通話記錄就把手機還了回去,「突然想起來,我不記得我朋友號碼。」
望舒想罵人了。
他深吸了口氣,勸解自己要心平氣和,「那我給你叫輛車,我趕時間。」
原舟很知趣的軟化了態度,「我就是想去看看你弟而已……不行的話就算了,你借我錢好了,我也不確定我朋友現在在不在家,要是找不到她我也不至於太狼狽。」
「我沒帶現金,我……」望舒的腦子裡有一萬種解決方式,然而他還沒開口就被原舟打斷了。
「那正好啊,你小姨那肯定會有現金,你帶我去取,順便讓我看看你弟。」
望舒看明白了,他就算把袁航叫來接原舟回家,原舟也不一定會下車。
他現在很想轉過頭非常大聲的告訴原舟,別說我現在屬性是個gay,就不是gay我們也沒有戲,你不要惦記我的天鵝肉可以嗎!
也就想想。
他可以給原舟冷臉,卻不可以和她撕破臉,站在原舟身後的袁航,給了她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資本,就算是為了楊硯,望舒也不想和原舟結仇。
電光石火見,望舒有了主意,他挑唇輕笑,應了原舟的話,「好吧。」
目的達成,原舟的心情好了起來,連堵塞的路都順暢了。
望舒想,今天還真他媽的是邪了門。
到了林紅家門口,望舒看了眼身旁的原舟,歎氣的同時,抬手輕輕敲了兩下門。
自從槓槓生下來,門鈴就是個啞鈴了。
「來了~」聽屋裡的聲音,就知道槓槓現在精神著呢。
林紅打開門,笑容嗖的一下收了回去。
她是個非常時尚的辣媽,微博也是天天刷,尤其是望舒的新聞,早中晚打卡似的搜索。
正因如此,她認識原舟。
「小姨你好,我是望舒的好朋友原舟,你叫我小原就好。」原舟客客氣氣的打了個招呼,又道明瞭自己的來意,「一直聽望舒說他弟弟特別可愛,我是獨生子女,眼饞的不得了,今天順路,來看看小寶寶,不會打擾到吧?」
林紅這會還有點懵,「啊,不打擾。」
原舟順理成章的進了屋。
這小區的供暖不錯,快半歲的槓槓正穿著薄薄的小連體衣在地攤上玩,他太可愛了,小小的一個奶娃娃,白白胖胖的,兩條短粗的小腿翹得老高,腳丫子也就望舒食指那麼長,穿著藍色的襪子,看上去有種qq彈彈的感覺。
「哇——好可愛啊!」
望舒一時間也和原舟一樣沉迷在槓槓的盛世美顏裡,直到後腰被人猛戳了一下。
望舒轉過頭,通過林紅的口型,他清楚的看到了兩個字。
直了。
直是不可能直了,這輩子不可能直。
望舒搖頭,林紅犀利的眼神才稍稍溫和。
望舒也學著她的樣子說話。
桃花,莫得罪。
他和林紅,曾幾何時,也是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林紅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轉頭笑瞇瞇的對原舟道,「小原怎麼穿的這麼少啊,外面不冷嗎?」
原舟的注意力從槓槓那移了過來,也笑了,「坐望舒車來的,也還好,不算太冷。」
「是嘛,你應該是第一個坐望舒車的,怎麼樣,有沒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望舒開車挺穩的,我們路上堵了好一會,一般新手司機都會急躁,他一點都不急。」
「望舒就是慢性子,欸,你身上這個襯衫我也有一件啊。」
「真的啊!」
女人聊到這種話題,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沒完沒了。
趁著她們聊天的功夫,望舒給楊硯發了條微信。
望舒:我和原舟在小姨這,故事很複雜,略過……
楊硯這會應該沒有拍戲,他是秒回的:你的城市令我心情很不愉快
望舒笑了笑,選了個小貓咪的表情包發了過去。
望舒:[乖巧jpg.]
楊硯:我真的生氣了
隔著萬水千山,看著那六個字,望舒竟然感受到了楊硯的情緒,不過他很難腦補出楊硯說這句話的語氣。
因為,很少說。
望舒:我會解決好的[對燈發誓jpg.]
楊硯:她現在在你旁邊
望舒:嗯……你能不能加個可愛點的小表情,我都害怕了qaq
楊硯:你說過以後不見面[刀]
那把帶血的刀,是**裸的威脅,可望舒真心覺得可愛。
超可愛了。
望舒:真的是巧合,說出來你都不信,比我寫的劇本還扯
楊硯:你的人生都是傳奇了,我還能有什麼不信的
一般情況下,楊硯打字都是比較緩慢的那種,不過今天異常的快,他能三十秒之內回復望舒都算他是秒回,然而今天,真的是秒回,那麼長一串字,也就用了三秒鐘。
望舒正想回復楊硯的時候,他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望舒蜜汁小心虛。
楊硯在那電話那邊問,「別人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望舒坐在沙發的這一邊,電視還開著,不過楊硯都這麼說了,望舒還是調小了一點聲音,「不能。」
「從現在開始,我說一句,你說一句。」
到這一刻為止,望舒還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是什麼。
「好,你開心就好。」
坐在牆角的楊硯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你在做什麼?」
望舒重複。
「等你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飯吧。」
望舒怔了怔,繼續重複,比上一句話,投入了點感情。
「我有點想你。」
「不是有點,是很想你。」
「想你哪有為什麼,是應該的事。」
越往後說,望舒的聲音就越軟,笑容就越甜。
我他媽今天一點都不倒霉!簡直撞了大運啊!
坐在沙發那邊的林紅和原舟表情一樣呆滯的看著望舒,看著他全身心投入的和電話那邊的人撒嬌,林紅甚至已經忘了自己要幫望舒解決桃花的目的,她很嚴肅的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她外甥。
當然,原舟也不確定這人是不是望舒。
她突然解惑,原來在她面前,拽拽的,冷冷的,毒舌而懶散的望舒,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子的。
有羨慕,有失落,有難過,卻不再有想要擁有望舒的想法。
望舒的笑容實實在在的告訴原舟,那份感情,她就算用上一生的時間也搶不過來。
電話那邊的楊硯已經徹底豁出去了,「如果一定要說為什麼。」
「如果,一定要說為什麼。」
「我愛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該你說了。」
望舒想跳起來歡呼,吶喊,他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楊硯對他說了這三個字。
他極力壓制下所有的情緒,臉漲得通紅一片,嗓子也變得沙啞起來,「我愛你。」
楊編劇的故事雖然短暫,但是內容豐富,劇情在這裡來了個急轉彎。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望舒是掐著自己大腿根重複這句話的。
林紅更懵了。
所以……她外甥到底在追求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