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師姐啊”幾名女冠想到手上抬的華玉,心情複雜。
就在不久前,這位師姐來到朝芳宮,一身伶仃。
而華玉,身為掌門大弟子,風光無限。
誰能想到,短短的時日,她還過著大小姐的生活,反倒華玉沒了性命,淒涼收場
而這一切的起因,不過是華玉看她不順眼,想要教訓一下。
幾名女冠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想離她遠一點。
池韞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打頭的女冠連忙低頭,惶惶回道“華玉師姐自覺愧對住持,以死謝罪,我們帶她去安葬。”
此時,夜風拂起華玉覆在臉上的頭髮,露出青灰的面容。
絮兒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嘴裡發出低呼。
這還是她第一次離死人這麽近。
池韞目光微沉,帶著驚訝“死了”
“是。”
她走上前,凝目看著華玉的臉龐,說道“服毒”
“是。”
池韞歎息“華玉師姐真是想不開,雖然這次她犯了錯,可活著才有希望啊好好養傷,過些時日再求一求師叔,說不準就能回來了。”
女冠低下頭,面帶悲淒。
她們也是這麽想的,哪裡知道華玉師姐這麽剛烈,竟然就自盡了。
今天早上還意氣風發的人,現下就變成了一具屍首,真叫人感歎。
池韞解下腰間的金麒麟,遞過去“好好安葬師姐,替她多念幾段經。”
為首的女冠看了看同伴,猶豫著收下“是。”
她們抬著華玉的屍首走出一段路,
回身再看。
池韞帶著丫鬟等在殿門前,身影單薄,就像個正常的嬌弱千金。
“這位師姐挺大方的。”有人說了一句。
為首的掂了下手裡的金麒麟“是啊”
這麽大一塊金子,足夠買一具好棺材了。
可人都死了,棺材再好又怎樣
就像凶惡的魔王,把人給吃了,再給建一個衣冠塚。
殘暴的仁慈。
她打了個哆嗦。
聽得弟子來報,凌陽真人皺起眉頭“這麽晚了,跑來求見”
“是。”
“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
凌陽真人略一思索,便道“請她進來吧。”
“是。”
不多時,池韞獨自一人進入司芳殿。
“弟子見過凌陽師叔。”
凌陽真人注視著她。
但見她神情平和,仿佛白天飽受驚嚇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果然是裝的。
她含笑“不必多禮。這麽晚了,師侄怎麽還沒休息”
池韞笑著回道“有一件事掛在心裡,師侄睡不著,所以來找師叔說說。”
“哦”凌陽真人托著茶杯,不自覺一圈圈地轉著,“什麽事讓你這樣掛心”
“是白天的事。”
凌陽真人的眸色變深,還沒開口回應,又聽她笑著糾正。
“也不對,是白天的事讓我想到了一件事,覺得還是和師叔說一說比較好。”
凌陽真人點點頭“有什麽事盡管說。你師父不在了,又沒有父母看顧,師叔便是你最親近的人,不跟師叔說,還能跟誰說呢”
“可不是嗎師侄正是這樣想的,所以深夜冒昧來打擾師叔。”
池韞說罷,伸出手“師叔可認得這枚香丸”
凌陽真人看了一眼“自然認得,這香丸正是師叔親手所製,日常隻供給大長公主,偶爾大長公主會以此下賜旁人。”
池韞頷首“這枚香丸,正是大長公主下賜,聽說是師叔所製,我還十分震驚。”
“哦”
“今日在五松園,師侄受了一番驚嚇,忽然發現一件事。涼亭裡致幻的熏香,似乎有一些成分,跟這枚香丸很像。”
凌陽真人平靜地看著她,口中說道“這不奇怪,調香之技,說來說去,原材料就那些,配方或有重疊,很正常的事。”
“師叔說的不錯”池韞笑吟吟,“有些原料,與藥材共通,用久了其實不大好。”
凌陽真人微微笑道“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香丸有毒的事吧你不知道,這香丸有安息之效,是師叔特意為大長公主配製的,也告知過大長公主,不宜久用。可大長公主睡眠不佳,始終找不到更好的法子解決,只能這樣拖著。”
“原來大長公主知道啊”池韞若有所思。
凌陽真人以長輩的姿態,諄諄教導“這樣的大事,怎麽能不讓大長公主知道呢我們朝芳宮,歷代侍奉皇家,較真起來,算是半個皇家奴仆。關系到大長公主的鳳體,自然是知無不言。你以後也要如此,萬萬不能自作聰明。”
看看,這就自作聰明了吧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池韞咬了咬唇,仿佛受到了打擊,想想又不死心地問“這方子,真是師叔自己想出來的”
凌陽真人淡淡笑著回答“是啊。”
“可我好像在哪本古籍裡看到過相似的方子呢改天可以製出來,與師叔這個比一比,是不是一樣。”
凌陽真人更是不以為然。她到了今天的地位,僅憑一張方子不是自創的,又能影響什麽
“古人留下那麽多調香的方子,我等後輩難免拾人牙慧。這沒什麽,以後你自己調香,就知道了。”
“這樣啊那師叔在活物身上驗證過香丸的品性了”
凌陽真人微微皺眉, 有點不耐煩應付她了。華玉壞在她手裡,是自己太蠢,她堂堂朝芳宮住持,實沒有必要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糾纏。
與她爭這些細枝末節,豈不是把自己拉到跟她一樣的段位現下不必理會,等她犯了事,自然知道大人世界的殘酷,可不是一杯加了料的蜜水那麽簡單。
“當然。你若不信,自可以去蘭澤山房問一問。”
池韞再次露出笑容,意味深長“凌陽師叔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看她這樣的表情,凌陽真人忽然浮起不妙的預感。她
隻聽池韞慢悠悠道“凌陽師叔既然驗證,那知不知道,這香丸只要稍稍變動,就能致人於死地”
她看著凌陽真人,笑吟吟“師叔可能不了解師侄。我這個人,從來不誇大其詞,說有毒,那就是真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