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老師打人的,真特別少見。
都是大孩子,老師一般是能說的就說,說不通的只能告知家長,要是家長也沒法子,那就這樣吧。
打人?林雨桐真沒在高中見過打學生的。
而且,現在這學生可不是以前的孩子那麼老實了,她也不能乖乖的叫你打的。
林雨桐疾步過去,老周跟幾個校領導在教室門口,其他的還有扛著攝像機和拿著話筒的人,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媒體的。另外還有兩個穿著製服的,這是警察。
孩子的家長很激動,媽媽在一邊邊哭邊說,爸爸的另一邊拉著李曉娜沒鬆手。
這兩人林雨桐還真認識,是一個家屬院的人,進進出出的都見。只知道老林喊這個男家長『史工』。
「……我們家孩子內向,不愛說話,說話也有些結巴……叫孩子回答問題,孩子緊張,那說不出來……老師就打……你們看給我們孩子打的!這段時間我們顧不上孩子,老人住院著呢,兩老人接連動了大手術,還得上班,還得去醫院伺候,這孩子懂事,就叫孩子住校了。結果大家看看……看看成什麼樣兒了……」
當媽的把女兒額頭上的厚留海掀起來,一道已經化膿的特別明顯的傷口斜穿而過。兩頭髮紅,中間的得有一個指關節那麼長的地方,腫的都有筆芯那麼粗細。這肯定是要留疤的。
「孩子傷了,紅腫起來了,找老師請假,結果李曉娜不給批,孩子話沒說話就把孩子打發了,孩子一天裏找了她三回,頭一次說不準,後兩回孩子站在她邊上,她理都不理……後來還發燒了,要不是同宿舍的孩子帶著退燒藥,不得出事呀!」
校長就皺眉:「老師用什麼打你的?」
這孩子縮著,不敢說話。後面就有學生道:「背數學公式,老師一個一個的查,她背的不順……老師拿著數學書打她……指甲給劃的……」
背數學公式?
行吧!一個老師一個法子。但一個結巴的孩子,你非叫人家孩子背的流利,這不是難為孩子嗎?讓她坐在講桌上去默寫也行呀!
這其實不是有意打的。但用書拍打學生也看輕重。有些老師跟學生在一起熟悉,用書輕輕拍打,學生誇張的叫喚,嘻嘻哈哈的,這沒事。但你要打的重,那就是有事。能把孩子的額頭劃傷了,向來用書拍打的不輕。
孩子的媽媽就說,「老師偶爾拍打孩子,就是重那麼一兩下,這都不叫事。學生嘛,老師打兩下叫長記性打了就打了。就是沒道理,被老師拍打了,這我都理解。我家這孩子說話,我聽著都著急。可意外傷了,為啥孩子給請假要看醫生,你不準假。孩子跑幾次,你連理都不理……」
對的!人家家長在這事上沒胡攪蠻纏。
老周撇頭見桐桐來了,就問說,「這個學生和家長你認識嗎?」
認識!但我覺得人家爹媽出頭沒錯。
當然了,事情不能老這麼著,對吧。
她就問老周,「我過去先把兩人帶去辦公室?」剩下的家長,得領導去做工作。看人家這個班的家長有什麼訴求。
對的!
老周朝邊上讓了讓,叫林雨桐過去。
那就只能過去了,她喊了一聲:「史叔!」
那邊一愣,抬頭一看,認識,林工的女兒。
林雨桐過去,低聲跟史工說了一句:「您先跟我去辦公室,事情肯定會嚴肅處理,那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孩子總還要在學校上學的……您說呢?」
老是拉著李曉娜在這裏,警察也不能不管。再這麼下去,對你也不好。咱是來解決問題的!
林雨桐就道:「您信我!先帶糖糖跟我去辦公室。」
單獨碰上了,她未必認出這個孩子就是一個院裏的。但是她知道史工的女兒叫糖糖。她記憶裡的糖糖還是在院裏跟別的孩子一起玩的小孩,算算年紀,確實也不小了。
她就拉糖糖,「走,去我辦公室。」然後她說孩子,「是不是犯傻了,請不了假,你不會去辦公室找我呀!不認識我了?」
「不……不……不是……」
愣是把人給搓走了!當然了,人家願意跟著走,也確實是覺得鬧到這份上,可以了。再則,林雨桐跟李曉娜鬧的,誰不知道呀?糖糖媽媽也跟其他家長有聯繫,很多家長私下裏也交流意見,希望大家一起找學校反應情況。只是糖糖媽真的挺忙的,沒顧上。結果今兒開家長會,她來的早。孩子在學校門裏,隔著大門招手,叫她去買葯。她這才知道孩子傷了,一問情況可不就炸了,趕緊給孩子他爸打電話。他們一鬧,很多不滿的家長跟著鬧的。真沒跟誰提前說什麼!報警是自家報的,但媒體不是自己這邊請的。
鬧大了,確實不好。孩子確實要在學校繼續上學的。
桐桐一出來,兩人就知道適可而止。
林雨桐這邊順利的帶出一家三口,其他家長跟孩子在教室裡這個說那個說的,媒體一直沒離開,這才是學校要解決的。
她把人先帶到辦公室,然後看糖糖的傷:「還沒有看大夫,我建議趕緊去醫院,一是孩子這情況得抓緊看,二是傷情鑒定……至於其他的,隨後您直接聯繫我。」
而且這傷是真得處理了,如今這個應該是在附近的診所清理的,「這個不行,傷口裏怕是進東西了,去大醫院吧!」
是啊!啥也沒有孩子要緊。
林雨桐又把人往出送,一直送出學校大門,看著人走了才回來。
李曉娜班裏的事一時半會的處理不完,林雨桐過去想跟老周說一聲,受傷的學生跟家長先去醫院了,結果老周在裏面呢。好幾個代課老師都在教室外面等著,能聽到裏面的家長反映問題。
「……我家孩子腸胃不好,稍微不注意就噁心,上吐下瀉的,孩子這一噁心,李老師就在班上說我家孩子,『有些女孩呀,就不知道廉恥,噁心那樣兒,好看呀』……我都不信這是老師說出來的話,結果後來又罵,孩子就錄下來,大家聽聽我是不是胡說的……」
這邊的錄音還沒放完呢,又有家長說,「說是開家長會要買統一服裝,我有點事,給孩子送錢送的晚了,結果老師說孩子,你上的起就上,上不起就別上……」
更要命的是,有些家長提供了給李曉娜送健身卡,送購物卡,送高檔化妝品等等的記錄。
「給老師送了東西,李老師再沒罵過我家孩子……」
家長們之前為什麼忍耐李曉娜?因為覺得孩子在學校呢,受人家的管,家長退一步,這個無所謂。孩子也隻當時修行了。但這前提得是,老師的教學能力夠。可連著這半學期考試,李曉娜的專業成績都是最後一名。這次期中考試也是一樣,李曉娜考了一百二十一分。
強基班的學生都沒有低於一百三的。那對不住了,我們能容忍老師的脾氣不好,但不能容忍老師的能力不夠。但是,以專業能力去找學校換老師,那不可能。於是,這些德行上的瑕疵,就是借口。
一個班的家長發力,哪怕是那些圓滑的家長,跟李曉娜私下裏保持良好關係的這些家長,也反目了。這次數學成績,這兩個班都是墊底的。人家藝考班的數學平均成績,都已經在平行班中排中遊了。你一個平行班,落在了最後。藝考班是什麼底子,這些平行班的孩子是什麼底子?
這只能說明老師的能力有大問題。
林雨桐跟裏面的老周打了個手勢,老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跟幾個代課老師笑了笑,朝自家班那邊指了指,幾個人也跟林雨桐擺擺手,叫她走。
等人一走,這幾個老師彼此對視一眼,含義挺豐富的。
這個小林啊,挺愛出風頭的。
背後肯定有人嘀咕的!自家班裏現在沒有哪一門是倒數第一。哪怕是理化也不是!一個倒數第三,一個倒數第四,哪怕是緩慢的在進步,可確實是進步了。
也因著進步了,自家班裏這次的班會就開的很長。各科老師也很有話說。
不可避免的,理科成績好的孩子,人家家長還是會跟理科的老師溝通,也還是從各方面來考慮的話,甚至到將來孩子選專業,將來就業上考慮,都應該回平行班,將來去理科班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考第一的孩子,在開完會之後,家長就跟林雨桐溝通,也是這個意思,「孩子不懂這厲害關係,隻義氣的不想離開這個班。但從孩子的前途考慮,我來跟林老師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做一下孩子的工作。」
林雨桐很利索的放行了,寫了個條子,簽上自己的名字。人家家長說的對,那就去吧。拿著條子回原來的班級去吧。
孩子不願意,這種事非得我去說嗎?
錢老師在邊上沒言語,不能說人家家長錯了,但這對小林來說,很不公平的。人家把孩子的成績給抓上來了,你要直接走人了。走就走吧,你非叫小林去做思想工作。她一天那麼清閑嗎?
她在群裡就說了:哪位家長對孩子以後有明確的安排,就叫孩子寫申請,然後家長簽字,周一的時候交給班主任。班主任簽字之後,可以回原班級。
送了這個家長,張俏的媽媽就坐過來了。自己還沒單獨跟她聊了,人家主動來了。一開口就道:「我想給孩子請一周的假。」
「有什麼特殊原因嗎?」林雨桐喝了一口水,臉上的表情說不上親和。
張俏媽就笑道:「這孩子專業上還有很多比賽要參加。我看她文化課成績跟的上,這一周我會請家教,新課不會落下。她得去外地參加一個新星舞蹈比賽。」
「哪裏舉辦的,什麼性質的比賽?」
「舞蹈協會和電視台聯合舉辦的,很正規。剛好,我也有好幾個學生要去參加……」
林雨桐打斷對方,「張俏跟我說,她不喜歡舞蹈。」
張俏媽臉上尷尬了一瞬,「林老師,您來教書,是因為喜歡教書嗎?孩子練了那麼些年了,什麼苦都吃過了,練成了,卻說不練了……這個大人能由著她嗎?」說著,就起身,「我之前跟劉老師說過了,劉老師也說可以叫孩子去參加一些比賽,對孩子將來專業考試有好處。」
劉老師是教孩子舞蹈的那位。
張俏媽就是那種,不管你批準不批準我請假,我都得帶孩子去的。
「劉老師之前跟我溝通過,張俏若是再拿兩個獎項,他會爭取推薦的名額,推薦張俏去英國的舞蹈學院……林老師,您看,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差這最後一哆嗦了。」
張俏站在外面,背靠著牆。聽著自家媽帶著幾分傲氣的跟自家老師說話,她嘲諷的笑笑,然後轉身進去,「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去比賽的。」然後跟林雨桐鞠躬,「對不起老師,我叫您為難了。」
然後不等林雨桐說話,張俏拉了她媽就走。
林雨桐也隱隱的有些牙疼――上火!
錢老師就笑:「知道為難了吧?誰當初不是像你想的一樣,恨不能每個都關注到的當老師。可真到了這個份上,你就知道了,顧不過來,也不是每個家長都能理解你的理念。對於老師來說,從來不缺學生。你能有很多很多個學生,但每個家庭孩子……尤其是現在的家庭,幾乎都是獨生子女。」說著,就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彆強求,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很好了嗎?
好不好的,下班後要開會的,李曉娜的事出的很惡劣,領導肯定要強調紀律的。老周作為高二組組長,這次都被公開批評了。
至於李曉娜,看校長那殺氣騰騰的樣子,只怕是不開除,也會叫她永遠離開這個相關的行業。
開完會,又得陪老周去糖糖家,看人家有什麼具體的訴求。
結果人家說要去林雨桐的班裏。
史工就道:「這個孩子靦腆,這次的事,這孩子回來,堅持說不上學了,死活不去。我問孩子為啥,孩子說害怕……我想著,得給孩子找個不害怕的老師吧!」
林雨桐就說,「那邊是個文科班!」
「那就學文科!」只要去上學就好,還管什麼文科理科。
老周答應的可利索的,只要不鬧,這都是小事。
從裏面出來,老周看桐桐情緒不高,就笑:「怎麼了?這一碗飯不好吃吧?」
林雨桐就笑:「是!有時候老師的位置也很尷尬。你不管吧,說你冷漠不負責任。你管吧,連家長都未必理解。老師想為學生負責,可其實老師為學生是負不了責的。」
老周不免指點幾句:「什麼都管的,那是媽,不是老師!你的任務,其實隻兩個。第一,別叫孩子學壞了。第二,得叫孩子學好了。」
林雨桐一愣,然後點頭,「您說的這兩句話,越品越有滋味。」
那就慢慢品。
然後老周走了,林雨桐溜達著回家。這一天呀,累的夠夠的。回來就癱在沙發上不想動,「以前都說男怕入錯行……現在男女都工作呢,這其實男女都怕入錯行……」
林爸哼笑:「誰的工作不枯燥,幾十年一直這麼乾,每個人都會喊入錯行了!」
那不一樣!我這是拿的保姆的工資,操的心當媽的心!
「是你太較真了,太好強了。」稍微松一松,你損失什麼了?你的專業能力過硬,誰能說你什麼?
林媽拿刷出的視頻叫林雨桐看,「你們學校這次跟著火了一把!瞧瞧,都給發出來了。」
沒事,這熱度就一陣,過去了就過去了。
晚上的時候,四爺也說桐桐,「你是得放鬆了,追求升學率自然也對,可是呢,孩子的生活態度,這些都是潛移默化的。你整天綳得緊,學生就得繃緊,你累,那麼些孩子也都累!」你就是得高高興興的上班,輕輕鬆鬆的上課。考的好了固然可喜,但偶爾下滑,也不用看的那麼重。
剛開學的時候還是個快樂活潑的班主任,可才多久呀,愣是成了一個教導主任第二。
不用這樣!
是嗎?
是!
於是,她開始調整自己,萬事盡心但不強求。
周一去了,理科走了一個。隻班級第一走了!其實還有另外倆學生,家長之前有叫轉班的意思,但是孩子並沒有遞申請書來,林雨桐沒有再多問。
不過學生的總數沒變,走了個第一,來了個糖糖。叫糖糖跟夏楠坐,一上早自習就給改習慣。這邊背書是站著的,從站姿都朗讀都不一樣。糖糖是結巴,從不敢出聲念書。這個不可以,你得站好,得一字一頓的去念,哪怕慢,也得念。
緊跟是運動會!這一班的中二都吆喝呢:老師,咱們不用體考生!咱們不勝之不武!
你們這些二貨呀!有大殺器為什麼不用。
結果她跟這些二貨一起,嗓子都喊啞了,長跑她陪了全程,也沒給班裏掙來一個獎。
出場的時候隻他們的服裝打扮最別具一格,口號隻他們最中二,結果比賽的結果,一個比一個的慘!
錢老師守在班級的觀禮台上,笑的腮幫子都疼。好些老師覺得好玩,都在拿手機在那拍呢。
學生跳高跳不過去,小林跟著現場指導。然後一跳,標準動作,跳過了。
「看清楚動作了嗎?」
「看是看清楚了……可我手腳不會……」
「我再給你跳一遍看看……」林雨桐真急著冒火呢。回頭一看,這調整高度了嗎?助跑兩下,起身一跳,過了,「這次看清楚了嗎?」
我哪次都看清楚了,可就是不會呀!
學生還是不敢跳,小林老師在邊上跳腳,「怎麼就不敢了?那檔桿咬屁股嗎?」
等到長跑的時候,一個班好幾個運動員。她是陪了前面的又陪後面的,來回的在學生身邊陪。這就導致她其實一個五千米下來,都能跑八千米。結果落在最後的都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利索精幹的跟猴似得,沒有她玩不轉的體育項目。可少了體育生的藝考班,只剩下難能可貴的體育精神了。
最後輪到老師的比賽項目的時候,滿操場都在喊林老師,她拿了個大滿貫,高二年級組包攬了教師組的第一名。
林雨桐拿回家一厚遝浴巾毛巾,感覺一年都不用買了。
跟這些偶爾會犯二的學生一起,只要心態放鬆,確實是一件很嗨皮的事情。高高興興的去,開開心心的回。
現在一放學,林媽的問話都是這樣式的:今兒過的還行?
很行!
可是很行還沒兩天了,攤上事了。
林雨桐被實名舉報了,說她:給學生宣傳不正確的思想。將專業分為三六九等,歧視藝考生。
林雨桐:「……」此話從何說起!
舉報人也不避諱被人知道,就是張俏的媽!
林雨桐被校長請去的時候,辦公室裡坐著的除了張俏的媽,還有一個比較陌生的男人。
誰呢?
對方矜持的朝林雨桐點頭:「林老師,我是張俏的父親張劍橋。」
你好!
握手之後,校長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叫桐桐坐,「這是你們班學生的家長吧?」
對!
張俏說是請一周的假,但現在都十天了,也沒來上課。她跟家長電話聯絡過了,家長表示還要繼續請假,原因沒給她。卻沒想到如今在這裏見到了。
更沒想到舉報的人是這倆!
「張俏不來上課的原因是……」
張劍橋笑了一下,就無奈的道:「孩子去比賽,但是上場之後,站在舞台上,跟評委老師說,她這最厭惡的就是跳舞。她一點也看不出來,跳舞有價值和意義。她問評委老師說,你們為這個世界,為這個國家,為這個社會創造什麼價值了,做出什麼貢獻了嗎?站在上面扭腰擺胯,娛樂他人,就是所謂的美?為了體形吃不飽飯,以損害身體健康為前提做出那麼些所謂的優美動作,就是你們所謂的成功?我勸你們都應該去再讀一遍病梅館記……哦!對了!你們怕是沒讀那麼些書,不知道病梅館記是什麼。我會背,你們要聽嗎?還是算了吧,我背了你們也聽不懂。文言文那東西,你們也懂不了……」林雨桐:「……」這孩子怎麼就那麼熊呢!你不想比賽裝肚子疼也行呀,怎麼來了這麼一手!對人家評委冷嘲熱諷的,想幹嘛呀!但顯然,人家家長認為他們家孩子的認知,是受了自己的影響。
可是天地良心,自己絕對沒這個意思。
張劍橋就道:「這孩子一直就很乖,就是這學期開始,這麼一點時間,把之前十多年的努力都給否定了。我想,林老師一定說過類似的言辭……」
你不能這麼說!林雨桐就說,「我是怎麼說的,我想當事人清楚。你的這些指控,都是孩子告訴你們的嗎?我想,還是請孩子過來,把話往清楚的說……」
「不必了!」張俏媽媽就道,「我來就是給孩子辦請假手續的。」然後人家拿出醫院的證明,證明孩子因為練功受傷了,需要休養雲雲。
意思是明擺著的,學籍還在學校,但是不來學校上文化課了。人家家境好,可以請老師回家輔導。家裏便於監督孩子練習舞蹈,一副不想叫孩子在學校受林雨桐荼毒的樣子。
對方強勢的很!
林雨桐就道:「第一,我告訴孩子學他們喜歡的,我不認為我錯了。第二,因為是孩子的老師,我很鄭重提醒你們,孩子對比賽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她逆反了!我覺得,作為父母,最起碼的,應該是尊重孩子……」
「我不用你告訴我怎麼做媽媽!」張俏媽冷哼一聲,「我只知道,能讀世界一流舞蹈學院的苗子,差點被你毀了。」
林雨桐不這麼看,她就道:「孩子的學習不能耽擱,她對人文和歷史,有濃厚的興趣……」
「研究故紙堆裡的東西就有意義了?就能為誰做貢獻了?」她最討厭孩子學什麼人文和歷史,這不由的叫她想起前夫來。這會子直接變了臉了,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把請假條往校長的桌上一拍,直接走了。
倒是這個繼父留下來,跟校長和林雨桐致歉,這才追出去了。
人走了,校長就笑,「沒見過,沒經過的吧?」
是!
校長沒有要責怪的意思,隻問道:「這會子,你怎麼想的?」
「我在想……孩子是別人家的。」林雨桐攤手,「做不得主!」
校長就笑,「是,這就問題。你不盡責如父母,便不是好老師。可真盡責如父母的時候,人家並不給你這個權利。一個孩子想成才,好的老師和好的父母缺一不可!這個孩子可惜了,遇上你,卻也沒遇上好父母!」
其實親生父親也還行的!
這件事她得跟四爺說一聲,畢竟他還要跟那個韓老師共事呢。
林雨桐其實沒太往心裏去,但人家家長是要誠心給她難堪的。就是不來你們班上文化課,但是四點之後還是會被家長送來,直接去藝術樓那邊的舞蹈室,她媽媽全程陪著上舞蹈訓練課。
有些老師背後不嘀咕嗎?
肯定也說林雨桐。對很多人而言,都覺得林雨桐有點異類:逞能呢吧?!就是年輕,不知道輕重。
結果這事半個月都沒有,出事了。
這天是周五,跟任何一周都沒有差別。天冷了,也開始供暖了。天上飄著雪花,但是不等到地面就化了。
路有些滑,她出來就沒騎車,直接往家走得了。
結果一出校門,四爺已經在門口了,桐桐沒打傘,他才過來接了。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碰上林媽,手裏拎著不少東西。四爺就去接,「您這幹嘛呢?要買什麼你說一聲,我開車去呀!」
「後勤幫著捎帶買的,羊腿和一副羊內臟,還有羊蹄子……」
林雨桐就笑,自己跟四爺偶爾提了一句,說今年入了秋都沒怎麼吃羊肉,結果今兒就買回來了,「我爸呢?叫我爸拿唄!再不行不能給我們打電話叫我們去接呀!」
「你爸都到家了!他拎了可多牛骨,這玩意可不好買了。」這血水啥的,都蹭到人身上了。瞧瞧,好好的鞋面給弄試了。
四爺就說,「那今晚把羊蹄子紅燒了,喝羊雜湯吧。」
老林喜歡羊雜湯。
林媽其實有點小嫌棄,「你們見過誰家做羊蹄子,這玩意多麻煩的……」
回家,湯都燉上了,結果四爺的電話響了,是那位韓老師,對方的那邊嘈雜的很,「小金,林老師在不在……」
在的!
林雨桐正處理羊蹄呢,手上都是油,四爺把免提打開,她才跟那邊說話,「韓老師呀,是我!有事嗎?」
「林老師……林老師……能不能麻煩您過來一趟……俏俏出事了……俏俏出事了……」
林雨桐嚇了一跳,「怎麼了?練功受傷了?」
那邊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緊跟著是個視頻請求,四爺幫著點開,林雨桐瞧了一眼,她嚇了一跳。從對方這個視角看,這應該是哪裏的樓頂,張俏就坐在樓頂邊上的圍欄上,往前走了兩步,能聽到一道女聲聲嘶力竭的嘶喊聲:「……張俏……你回來……你敢跳下去……你對得起我嗎……」
林雨桐皺眉,「這是哪裏的樓?」
韓老師的聲音傳過來,有些顫抖,聲音被樓頂的風吹的有些破碎,「這是雙十大廈……」
林媽就驚呼一聲,「那棟大廈三十二層……」
林雨桐知道這個地方,張俏媽的舞蹈培訓班就在這棟大廈裡。
林媽就喊道:「趕緊報警呀!光是看看都覺得腿肚子軟了……」她特別生氣,這種事叫老師幹嘛?老師能上到樓頂把孩子拉回來嗎?
那麼高的樓,這樣的壞天氣,再加上那麼大的風,誰上去都不能保證安全。
我家孩子是去當老師去的,在校內孩子沒出事這就盡責了!憑啥叫我閨女去救人。放學時間,不歸她管的。
林媽一副殺雞抹脖子的樣子,大有你敢出去,你就給我試試的架勢。
然後林爸搬了凳子,直接堵在門口了。上次出事都出怕了,不可能再放這丫頭出去。
四爺也皺眉,朝桐桐搖頭。
林雨桐擦了手接了四爺的電話,「幫我查一下那個樓頂的情況……」然後才跟韓老師道:「您別慌,我覺得我的學生不能那麼蠢!外面這個情況,這個風,隨時都有危險。我家距離那邊不近呢,這又是晚高峰,又遇上這個天氣,只能更堵車……韓老師,您能不能找個喇叭,我在這裏跟她說吧……趕過去太費時間了……」
喇叭!喇叭!喇叭!
剛來的民警和消防隊,都有喇叭。
「好了……林老師……」
話音才落下,這麼好些人就聽到這個老師的聲音,「張俏,我不管你在玩什麼把戲,現在,立刻,麻溜的給我滾下來!」
張俏嚇了一跳,手抓著鎖環不敢撒手。
「張俏,說不聽了是吧?我告訴你啊,我最討厭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你給我來一套是吧?」
張俏朝下看,其實這個頂樓的往回縮了一點,三十一層是帶著大露台的。這裏的圍欄有大半個人高,不站在這個圍欄上,是看不到下面的。所以,要不是住在三十一層的,真不知道上面有露台。她是偶爾聽李修儀說的。李修儀在這棟樓裡上過形體課,她知道的。看似很危險,但是隻一層樓高。跳下去摔斷了腿就不用跳舞了。而且,足夠嚇住自家媽媽,叫她改主意。
但這得在消防和警察來之前跳下去。要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怎回事了。
可誰知道才鼓起勇氣,被老師在背後喊了一嗓子。西洋景一下子給戳破了。老師壓根就不信自己會尋死。
林雨桐這邊,四爺把樓的外觀給放大了,一眼她就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她就更生氣了,「張俏,我數三下,你給我麻溜的滾下去!否則,我現在立馬就過去,等我逮著你了,有你的好果子去!你最好能相信,要不然我帶你散打場去玩去!」
張俏咬牙:「老師,我不跳舞!」
「那你以為跳下去剛巧就隻傷了腿?」林雨桐能氣死,「你是優雅的從上面下來,還是請人家消防叔叔,抬腳把你踹下來!好歹是我的學生,你能優雅的給我退場嗎?」
人家警察和消防一看圖紙就知道怎回事,這會子打發人隨時待命,但卻也沒下令,隻笑著聽這老師在這裏恐嚇學生。
「不動是吧?」
「老師,我不想跳舞!」
「那你就去說服你媽媽,那麼多辦法裏,今兒這辦法是最蠢的!」她開始數數,「一――二――三――」
那邊還是沒動!
林雨桐吼了一嗓子:「臭丫頭,你成功的惹了我了……」
「我下――我下――老師,我下來了――」
一米多高的地方,她跳下來,就地一滾,卸了力道,隻一點擦傷,沒問題。
民警趕緊過去扶了一把:「丫頭,剛才那動作很專業呀!」
張俏:「…………我老師教的!」所以,其實我從上面跳下去,隻一層樓的高度,絕對能控制受傷的。於是,她轉臉就對伸手要打她的媽媽喊了一嗓子,「跳下去是不要命,但卻能叫一輩子跳不了舞!你再逼我,我就偷著跳……你不能二十四小時不錯眼的看著我,不信就試試!我沒想死,就不想跳舞!要是殘了,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