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俏媽怔怔的看著女兒,抬手掄了一個巴掌,轉身就走。
韓老師過來,伸手抱了女兒,「你要嚇死我跟你媽!」
張俏的眼淚也下來了,「我不想跳舞!我不想跳舞!我每天都在跟我媽說我不想跳舞,為什麼她就聽不見呢!」
先下去!先下去!這裡冷!
他攥著女兒的手轉身,帶著女兒跟人家民警和消防隊的人道謝,「趕緊謝謝人家,給人家添麻煩了。」
張俏鞠躬,「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人家擺擺手,「以後好好的,有什麼事好好溝通,不能再像是今天這樣了。」
是!肯定不了!
韓老師又帶著女兒給大廈的工作人家道歉,「給大家造成不便,很抱歉。」
「對不起!」
還是個孩子,說啥呀!沒事了,好好回去,好好跟大家溝通。
張俏到處看,看不到自己媽了。
韓老師左右看看,現在把母女倆放在一塊,絕對不是好主意。他拉著女兒往車上去,把車上的空調打開,溫度調高。這才摘了眼鏡,使勁的擦啊擦的,得有十多分鐘,他才道:「沒想著過激,對吧?」
嗯!沒有!
「這就好……這就好……」只是想嚇唬人,這就好!可是,「那樣的高度,還是很危險!」
張俏抿嘴,「其實沒事。我們上體育課的時候,體考生去鍛煉了,體育老師關注的是體考生,一般叫我們自由活動。然後我們就拿著英語單詞或是別的沒背過的內容背誦。然後被老班在辦公室的窗戶上看見了,她就陪我們上體育課。我們老班的可牛了,我們上防身課……還有,要是遇到意外突發事件,怎麼快速的躲避危險……比如,要是被人不小心推搡的,地方比較高,或是乾脆在樓梯口,怎麼能保證要害部位不受傷……老班有教過,也都從單杠上跳下來試過……」不過下面是墊子,還有老師在下面護著,都學會了,且沒人受傷。
韓老師知道了,這事調動孩子們的積極性,叫他們多動一動,保證他們的身體素質。
「我感覺隻一層樓高,跳下去力量卸掉,最多就是點皮外傷……」
當爸的點頭,還行,不是真蠢的想拿生命開玩笑。人家班主任帶的挺好的,能照顧孩子的方方面面,這老師就是好老師。
那這事先不說了。他主動先問:「吃飯了嗎?」
沒有!
「想吃什麼,爸帶你吃飯去。」
張俏眼睛一亮,「爸,我能吃肯德基,能吃一頓火鍋嗎?」
啊?
「我沒吃過肯德基,沒吃過炸雞……我隻去年跟我同學偷著吃了一次火鍋,第二天長了四兩,被我媽知道了,把我關屋裏吃了兩天的雞蛋和黃瓜……爸,你就讓我吃一頓吧!求你了!」
韓老師眼淚差點下來,嗓子堵的說不出話來,隻開車就走。
先是停在肯德基門口,買了一個全家桶。然後帶著全家桶去火鍋店,看著孩子用炸雞腿就著肥牛吃,吃的狼吞虎咽。他給倒了一杯可樂過去,「喝點。」
張俏端著可樂灌下去半杯,「我小學的時候不敢偷吃,上了初中的時候敢了,叫同學幫我買,我在學校偷吃。偷吃了是會長體重,但我那時候還長呢,再加上我怕我媽發現,如果偷吃了,晚上就多鍛煉……看上去胖一點,我媽就給我加大訓練量,體形保持的還行……初三暑假,隔三差五的出去找同學玩,嘴饞燒烤,還有雪糕……然後胖了兩斤多……我媽給我一測身高,發現我沒長個,體重上來了……還帶我去測了骨齡,醫生說我幾乎不會再長了。然後我就慘了,早起要是重二兩,就是天大的事情……要麼嚴格按照我媽給的食譜,玉米、麥片、蔬菜、一點點含糖量少的水果,再就是雞蛋牛奶瘦肉,每天每天,每頓沒頓……我不長個了,我偷吃一點一旦體重上來一點我媽就能知道……」
說著,孩子的眼淚就下來了,「……我覺得我們老師說的是對的,人得先是自己,讓自己活的有意義。可我生下來是我自己嗎?」
孩子舉著雞腿,嘴裏的雞肉還沒有嚼爛,她咧著嘴哭,眼淚鼻涕都下來了。這幸而是要了包間了,當爸的不說話,隻由著孩子發泄。
「我就是我媽的附屬品,我媽沒做大的,她就要去做,可我不想做!我不喜歡每天練舞蹈……我想窩在有太陽的地方,看看書。爸,我小時候你送我一套少兒版的史記,拿東西差點被我媽收了……我為了能看書,就晚上在家練功,只有保持那個姿勢去看史記,我媽才讓我看……初中的時候你送了一套青少年版的史記,那套書也是我一邊把腿劈開一邊讀完的……考上高中,你送了一套原版的史記,可我不想再一邊劈叉一邊去看了,我不想……」
韓老師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撇過頭去,「不練了!咱不練!想學什麼學什麼……考大學要的學歷,可有文化和學歷是兩碼事!真為了學歷,爸送你出國去看看他國的人文歷史也可以……這不重要!你去上學,剩下的事情,我跟你媽媽談,好嗎?」
孩子哭的打嗝,嘴裏含著食物,當爸的怕嗆到她,「好了!不哭了!你喜歡什麼就是什麼……」
但不管怎麼說,孩子還是先得給當媽的送過去。雖說教育方法不對,但是對孩子的感情這不容否認。
孩子一邊吃著,韓老師一邊謹慎的跟孩子談這個問題,「不管怎麼樣,咱們都得回去跟你媽好好談談,對不對?」
嗯!
吃了,但孩子沒吃完,也不可能吃完。她一直清淡的飲食,胃不大。每樣其實沒吃多少,剩下的都打包了,這才帶著孩子去前妻那裏。
摁了門鈴,張劍橋看的門,客氣的請父女兩人進來。
韓老師看見懸掛的位置放著兩個行李箱,兩個很大的旅行包。
前妻眼睛是腫著的,隻坐在沙發上不動地方。
韓老師就說:「俏俏,快跟你媽認錯。」
張俏媽瞬間就看過來,「帶著她去吃火鍋了?」
韓老師嘆氣,「她不樂意學舞蹈,可因為你是媽媽,她為了你學了十多年了。那總給孩子幾年時間,學學她想學的吧……」
當媽沒有動地方,眼睛也沒看孩子,「給兩個選擇,第一,住回來好好的聽話比賽考試,學英國念舞蹈學院。第二,從家裏搬出去,別叫我看見她,她愛怎麼樣怎麼樣。」
韓老師給氣的,「你是當母親的,跟孩子置氣幹什麼?她有不對的地方,可她要都對,做事什麼後果都想到了,那她就不是孩子了!」
「爸,你別跟她說了,搬走就搬走!我住宿舍!」說著,拉著她的行禮就往出走。
當媽的才一起身,張劍橋直接給摁下去了,「先分開一段時間也好!你這脾氣不好,俏俏也倔強,不能再激化矛盾了。回頭我去學校見見老師,還是跟以前一樣叫孩子在學校學舞蹈也行……」說著,就跟韓老師說,「老韓呀,要不,叫俏俏先跟你住一段時間,沒什麼不方便吧!」
我不是後爸!
老韓也看出來了,張劍橋未必樂意俏俏在家的。他點點頭,「那孩子就跟我住了,至於學校的事,不麻煩你跑一趟了,我去處理吧。」
「也好!」張劍橋笑了笑,「你趕緊去看看,這孩子脾氣特別倔。」
其實還好吧,門開著呢,沒聽見電梯開合的聲音,就證明孩子在電梯間等著呢。
果然,當爸的出來了,孩子才按了下行鍵。
當媽的沒出來,繼父也沒出來,且家裏的門關上了。
老韓就看閨女,孩子把臉撇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電梯來了,老韓拉了孩子的行禮進電梯,「當年呀,你媽死活不把你給我,現在……要不,跟爸吧。」
孩子低頭沒言語。
老韓嘆氣,「爸也沒再婚,也沒有再婚的打算,就一個人。但就一點,爸的工資不多,一月不到一萬塊錢吧。也沒有額外的收入!住的房子,是單位的集資房,三居室。一間我的臥室,一間書房,還有一間一直按照你的喜好給你留著。這些年,除了給你生活費教育費這些之外,還存了一些錢,前年給你在高新買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預備著你以後用的。兩套房子離你們學校不算近。要不,把高新那套先租出去,咱們在你學校附近租一套住著。等你高中畢業了,再回大學那邊……」
說著話,從樓裡下來,在地下車庫上了車。
張俏隻『嗯』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跟親媽以這樣的方式分開,是孩子沒有想到的。
雪落下了,街上的車也不多了。帶著孩子回到家裏,然後先去看臥室,「瞧瞧,喜歡嗎?」
簡潔明亮,一面衣櫃,一面書架。小小的床,陽台上放著躺椅,陽光灑下來的時候躺在上面看書一定很舒服。
她走過去,手從書架分門別類的書上劃過去,這才是自己想要的。
「洗澡睡著去。別多想,叫你媽先緩緩,成嗎?你就當給你媽放個假!」
嗯!
直到孩子睡下,老韓才有工夫回復老師之前發現了消息。
老師問:孩子的情緒怎麼樣?
老韓直接打了電話過去,「林老師……」
林老師今兒的晚飯吃的晚了,吃完飯,又在老媽的折騰下,跟四爺一起給家裏換窗簾。沒錯,林媽非覺得自己臥室這邊,榻榻米靠著床。睡在窗戶下面,玻璃不隔寒,會冷的。所以,早前在網上網購的厚窗簾到了,這不是得換嗎?
這才換好,林媽正檢查呢,電話來了,她『嗯』了一聲,先安慰家長,「早前看新聞上,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動不動就鬧的跳樓這些……我開班會專門說過。平時也沒少強調!您放心,平時我注意著孩子的情緒呢,不敢說永遠不走極端吧,但盡量叫每個孩子避免往極端的方向走。」
這也真是老韓覺得特別走運的地方。孩子連跳下去會受什麼傷都算計好的,可見腦子其實挺明白的。他把今兒的事沒有隱瞞的說了一遍,也沒想著家醜不家醜的事,「林老師,我是個失職的父親。當時離婚的時候,孩子的年紀小。如果孩子的媽媽選擇孩子,您知道的,這種情況很少會把孩子判給父親。孩子判給母親之後,雖然錢上我給了,但是我能跟孩子接觸的時候不多了。沒多久,她就再婚了。孩子的名字也改了,叫孩子隨了繼父的姓,理由是叫孩子在學校覺得家是完整的。」
所以,韓俏俏成了張俏。
老韓不是天生好脾氣,可這種事忍了,估摸著也是想著只要人家對孩子好。
可聽這意思,那邊現在不是很想要張俏。
原因呢?
老韓就道:「……張劍橋跟前妻有個女兒,女兒有先天性的缺陷,因此,兩人離了婚,孩子給了前妻。如今不是二胎開放了嗎?」
想再生一個!
那就容易理解了!之前沒生,就是因為俏俏媽不樂意。她的心思全在培養女兒上,說不定得把女兒送去英國,她會考慮。但這個年紀了,肯定能早就儘早了。
對方應該有這個考量在裏面。
老韓就說:「張劍橋……跟我,還有俏俏媽,是早年在大學就認識的。以我對他的了解,怕是很快就會說服俏俏媽。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孕。這一懷孕,孩子再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了。我主要擔心,她媽媽的這個決定,會對孩子有影響。」
覺得她的違逆,叫她媽媽徹底的放棄了她。
就像是很多人在網上說的,大號練廢了,重新養了小號再練。
「所以,得麻煩林老師多注意一下孩子的情緒……」
好的!「我會注意的,回頭,我會跟她好好談談。不管怎麼樣,這次這樣的方式是特別不對的。這是跟父母用這樣的方式……那之後一輩子那麼長,但凡掙脫不了的麻煩,都用這法子嗎?」
老韓心裏直念佛,這可真說到點子上了。女孩子在婚姻裡,其實一直是弱勢的一方。一哭二鬧三上吊怎麼行呢?這方法只能脅迫在乎她的人。可能逼的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是在乎她的人嗎?這法子沒用的。所以,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真覺得,就是考不上大學也沒關係。叫孩子跟著老師學學對人對事的態度,她這輩子都能受益無窮。
一再表示感謝之後,老韓順口問了一句,「小金在嗎?沒出門吧?」
林雨桐就把電話給四爺了,老韓跟四爺說的事是,「麻煩幫著問一下,附近有沒有出租房子的……孩子要上學,想著住過去。」
現在半途的租,特別不好找。
四爺就給他建議,「上次跟一中的王校長吃飯,他還問我有沒有去一中兼職的打算……我沒這個興趣,不過你要去,要麼,我明兒約一下王校長,咱一塊吃頓飯。雖說在職教師在外面兼職不允許,但咱也不說什麼報酬,就是給高三的文科生偶爾串一下課,一般都安排在晚自習。孩子在人家學校上學,邀請你講幾節課,若是公益性質的,誰管你這事?」
這倒也是!
「課時費不談,咱也不要別的,教職工宿舍暫住一下,是可以的。哪裏比在學校內部更近?」跟老韓說著,就問桐桐,「你們學校的宿舍什麼樣?」
「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隻兩人的話,夠住!」
這還真行!孩子住臥室,他一個大男人,住廳裡就行。又方便照顧孩子,又省了一筆不小的房租,隻免費給在晚自習的時候串串課,這有什麼不行的?
「那就麻煩你了!」
麻煩什麼呀!老韓的水平有,就是不會鑽營。中學能請到這種專業度這麼高的老師免費上課,不知道有多高興。就是不給高三上,隻給高一的孩子拓展文史知識,難道不好?
四爺攬的事,四爺去處理,跟哪個領導吃飯之類的,林雨桐不用跟著的。她一去叫人覺得特有目的性。而其實,人家就是單純的跟四爺有交情。
林媽問她:「真不跟著?」
真不跟著!
第二天落了雪,給四爺穿暖和了撒出去,她打算一天啥也不幹,就在家裏燉牛骨。她是真沒打算出門,但是自家這媽在家,一會子電話一響,叫取快遞。一會子電話又一響,還是得取快遞。
那你說,能叫他們倆跑嗎?得,還是她去吧。
路過亭子的時候看見周禮在亭子裏一蹦一蹦的,咯吱窩裏夾著書,在那背書呢。
等一道題背完了,她才過去,「嘛呢?不在家獃著跑這兒來了?」
周禮給嚇了一跳:「您嘛呢?我在家老瞌睡,就出來了。」
行!精神可嘉!繼續。
林雨桐才轉身,周禮就喊:「老班……那個……張俏好著沒?」
喲!你們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呀!幾個人參與了?
沒有沒有!「就李修儀知道一點,昨晚沒聯繫到張俏,嚇壞了才問我們的。」
「好著呢,背你的書去。」然後踢踢踏踏的去取快遞去了。
結果快遞小哥大概覺得冷,把快遞放在超市了。她從超市翻出寄存的快遞,又往回走,「這又是什麼呀?」
「你出門早,給你買的圍脖。思業開車,用不上,得你得要……」她利索的打開,然後喊林雨桐,「有駝色的,也有黃色的,我給你買的米白色的……」
全是抖Y款的,帽子圍脖手套三合一,哎呀,我戴著這個東西出門是要笑死人的。
「誰笑你呀!早起那風有多大!」
哎呀!活不成了!副作用開始了!自家媽慢慢給買些她以為自己沒想到的小零碎,可真是太要命了。
行吧!放著吧,早起我戴不戴不還我說了算嗎?
一會子又來快遞了。這次是那種毛襪子,「特別便宜,女款的我買了十二雙,男款的我也買了十二雙……」
「行!回頭給我爺爺奶奶送去……」「給你爺爺四雙,你奶奶四雙。剩下的,咱們一人四雙。」說著話,她把顏色暗沉的都挑出來,這是準備給老人的。然後又選了一雙薑黃的,自己套腳上了,「可棉了,又厚實。」然後給老林扔了一雙黑的,「你試試。」
家裏是地暖,光腳踩著不知道有多舒服。好好的穿這麼厚的襪子幹嘛?
出去穿!
出去……塞的到鞋裏嗎?
林媽扔了一雙嫩綠的給閨女,「你也試試!」
「我整天在教學樓裡,樓道裡都帶暖氣的,我不需要這麼厚呀!你跟我爸也都在辦公室裡,來迴路上也就幾分鐘的事,需要毛襪子嗎?」
呀!也對啊!當時就覺得超便宜,十二雙才十九塊九!
「那我試穿的這雙就算了,剩下的給你婆婆捎去吧。看個電視幹啥的,在客廳穿著這個不冷。那邊是暖氣片,溫度沒咱們這邊高。」
行吧!拾掇起來吧,哪天過去的時候捎過去。
今兒在家燉了一天的牛骨,晚上才喝到嘴裏。四爺晚飯在家吃的,跟老韓把事情辦好了,回來的時候又跟老林說,「爸,剛才我聽說,單位裡要搞什麼末位淘汰製呀?」
是嗎?老林不知道呀,「聽誰說的?」
「聽老韓說的,老韓的朋友在中源集團主管上級單位,消息靈通一下。」四爺給老丈人把餅子遞過去,喝了一口湯,「爸,末位淘汰,淘汰不到您身上。可是呢,您這精力肯定沒法跟年輕人比。這一忙,壓力一大,對身體並沒有好處。我媽明年都能退休了,您也就四五年就到退的年紀了。」犯不上跟剛畢業的研究生博士生去拚的,他們的知識更新,你跟這些人在一起競爭,那真能要了老命,有這工夫,在外面接點散碎單子不行嗎?他徵求老丈人的意見,「您去工會怎麼樣?」
國企的工會,其實是個不錯的地方。清閑,待遇也不低。這種身份在外面再接單子,別人也管不著,對吧?
林媽當然知道那地方好了,「但這不是誰都進的去的?」
老林還有些不樂意,「我做一輩子技術……」
沒不讓你乾專業,對吧?但比得承認,在技術處裡,當年跟你一批的,沒幾個人了。你們還分好幾個科室,整天這個競賽那個競賽。在你們科室裡,你的資格最老吧。
跟年輕人一起比,贏了你是應該的,輸了你自己有壓力。可別管輸贏,這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存在壓力。
在單位兢兢業業的乾到現在的,會鑽營的人家早挑出來了。你是活沒少乾,可結果呢,你自己受了多少年氣自己不清楚呀?
林媽就說,「這事我說了算,就去工會。」
完了又開始絮叨老林,「早幾年管的沒那麼嚴的時候,加班乾的活誰獲利了?養活了一個又一個的頭頭,分給你幾個?人家那房子一套接著一套的買,不說別人,就說老白吧,早年跟你一樣,結果呢?人家閨女結婚,他給閨女買的房,給女婿買的車,你呢?」
「行了!媽!」林雨桐端著碗挨著老林坐了,「主要是考慮到身體狀況。」她就道,「我等到我帶的這一級學生高三第二學期的時候,我就準備懷孩子,從現在算,也就一年多一點的時候……剛好我媽也退休了,可我媽一個人也不行呀,白天看一天,晚上歇不下呀!到時候您下班的時候,好歹能搭把手,對吧?你說您要是在那麼個忙的很,競爭壓力大的地方,孩子怎麼弄?雇個保姆?您看新聞上,保姆虐待老人,虐待兒童……敢雇嗎?」
那不行!
「所以呀,也沒剩幾年就退休了,您往邊上退一退……」
四爺就說,「我也是這麼考慮的!之前跟建大的張教授還說過這個事情……」
張教授是中源特聘的專家。
四爺就道,「當時,聽說是內部要搞一個培訓部,給年輕的技術人員做培訓,我當時想著不行您去哪兒去。跟技術掛鈎,也相對清閑……可後來又說是變了,沒有固定的培訓老師,這事就算了。這次中源集團換了新的D委書記,很強勢,很重視群乾關係……那這個工會就能去……」
老林沒想到自家姑爺很熟悉國企內部的生態環境的。確實是,有些看起來很清閑的地方,端看上面的人怎麼去看,怎麼去用這個部門了。上一任的話,工會其實不算什麼好地方。
四爺就道:「就是趁著誰都沒反應過來,才好調動。」
老林還能說啥?姑爺這麼說,那就是沒打算叫他父母給看孩子的,那所有的事情當然都得為孩子讓路呀!
因此,他一下子就積極起來了,「請人家吃飯的時候,你提前給我個電話。」
四爺怎麼可能叫老林跟著去請人家吃飯。老丈人一輩子都不跟人低頭,不鑽營,這要是放在過去,這樣的人當承恩公那是一點麻煩都不會給你惹的。擱在朝裡,那就是頭一等清流。
一輩子都這麼著了,不能眼看著退休了,叫他跟著求人去,犯不上。
於是,周一一去,老林就被談話了,然後工作調動就下來了。
林媽在科室裡,人家還問呢,說怎麼把你家老林調到那地方去了?
林媽能說啥?都覺得那地方不好唄。她笑的一臉輕鬆,「求來的,要不了幾年就退了,如今閨女也嫁人了,兩口子工作也還行,找個地方養老得了。獎金什麼的,隨意。家裏也不指著那點錢過日子。」
那這倒也是!一個閨女,三套房子,那那樣的地段。回頭兩套房子的房租抵得上一個人的工資了。這錢家裏的開銷就夠了!確實沒花錢的地方。
再加上,史工家的閨女那事,好些人都知道了。那個視頻發出來,刷到的人多的很。一個人刷出來了,就轉給其他人,或是轉在朋友圈,那知道的人更多了。後來再一打聽,人家林工家的桐桐還是很給面子的,後來孩子更放在了她的班裏。誰家沒孩子呢?誰家不要跟老師打交道呢?
於是,林媽在後勤那也是如魚得水的。再加上一年之後就退了,那真就是什麼清閑幹什麼。林爸是沒想到的是,真沒有叫他有一點為難的地方,然後調動了。
這次還不是平調,這次是小小的升了一格,掛了個辦公室副主任的職,但一個辦公室,快退休的副主任掛了好幾個,每個人分到手裏就一點點事,他呢,也不負責日常工作,主管的是職工的業餘活動之類的。這種東西是有成例的,酌情完善就行。
日子一下子就清閑起來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桐桐接到老林的電話,打聽四爺怎麼辦的這個事。
這有什麼說的?不外乎人情還人情,肯定是跟張教授有別的來往唄。
林雨桐就說,「伏案工作半輩子了,腰都駝了,頸椎的毛病老是動不動就犯了。現在不用老坐在那裏工作了,多起來活動活動。」
行吧!還能說啥呢。
掛了電話,張俏帶著糖糖還有另一個女生來了,「老師,我們來接熱水。」
教室裡有飲水機,不過是不夠接吧。
林雨桐指了指,「自己去吧。」
然後三個人抱著杯子,一邊等水一邊拿著特別小的紙條在背單詞和課文。
林雨桐看了糖糖和另一個女生的臉,從抽屜裡拿了自己熬製的薑紅糖,「過來,一人放兩塊在杯子裏……」
女生來例假了吧!
林雨桐說那個不愛說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生,名字她知道,她就說,「止疼葯以後少吃,以後來例假了,就過來給你們拿這個糖……」
這個不一定有用吧!媽媽在超市也給她買薑紅糖了,用處不大。
不過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上了一節課再到課間的時候舒服多了。沒有那種墜墜的感覺了。
於是,第二個課間,來了好幾個女生,「老師,還有糖嗎?」
林雨桐把糖放飲水機邊上了,「自己拿!」
賀一航過來問題,看幾個女生都在分糖,就湊過去,「我也要!給我兩塊我要放杯子裏。」
把錢老師笑的,「去去去!一邊去,臭小子喝什麼紅糖呀!」
賀一航才反應過來,鬧了個大紅臉,嘻嘻哈哈兩下的,又給忘了。
林雨桐給把題講了,指了指桌上的薄荷糖,「醒腦的,要的話自己拿。」
糖的形狀不規則,是自己做的那種。放在透明的罐子裏,沒有包裝紙。他不客氣的拿了三顆,然後踩著鈴聲跑了。
於是,來找老師講題的,各個都不走空。糖罐子就在那裏放著呢,拿吧。那麼大的罐子,一周得一罐子的糖。
但是吃了老師的糖了,林雨桐也會受到很多不常規小吃食。
小包的辣條,磨出來給你一個。有那愛叼著棒棒糖的,跟你分享一根棒棒糖。
尤其是那種彩虹糖,好絢爛的那種。好長時間不吃這個,偶爾吃一個還行。沒課的時候她也在辦公室叼棒棒糖吃的。
老周找了她三次,兩次嘴裏都含著糖。再走近一看,「……」她辦公桌的筆筒裡,一半是筆,一半是棒棒糖。
「沒收棒棒糖了?」老周問了一句。
啊?
啊!算是吧!
這種小事不用太計較吧,她趕緊起來,「您有事叫我過去就得了,幹嘛自己跑?」
第一次來純屬常規檢查,第二次來說今年市裏文藝匯演的事,選送節目高二年級得你們班齣節目。這是第三次,「我得去出題,大概一周時間。下午四點到六點,是奧賽隊的上課時間。題我都準備好了,在我的辦公室抽屜裡。你幫著上這一周的課!周一到周四都有,別給忘了。」
好的!
然後老周扔下鑰匙走了。
林雨桐不煩帶奧賽隊,這種感覺太美妙了。這些學生不用你注意其他方面,只要把題給講明白了,最好是換著花樣,換著方法給講了,就得了。你不用管他是閉著眼睛的,還是趴在桌子上軟踏踏的,甚至是一副很忙的樣子,好像跟你不在一條線上的……不用管他們。該聽的這些孩子從沒漏掉,不想聽的就證明他懂了,他不想浪費那麼些時間。
很大的階梯教室裡,就坐那麼二十個人,有些還都不挨著。
看這些孩子的這種卷子,也不用太講究個過程。他們為了節省訓練的時間,練習的時候就是省了也沒事。他知道什麼時候該怎麼答卷子。
上了一次課,效果如何她也不管。反正我講完了!
第二天知道效果了,人家課間也找過來問問題了,因為老周不在。數學課是自習,不用人管。他們的新課早完了。
來了就講吧!來上兩這種學生,他給這個講奧數題,那個沒輪到的給解決自家班裏來問問題的。然後她的糖下去的更快了,感覺一大罐子一周,都未必夠。
正愜意呢,學校的通知又下來了――第二屆高中部青年教師教學比武大賽。
要求四十歲以下,特別是近三年調入或者分配進來的教師,都要參加。另:近三年已獲獎的不得參加。
還分什麼初賽決賽,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接來的一個月裡,基本沒有業餘時間了。晚上甚至還得加班。
大冷天的,早起就算了。晚上還不能按時回。
教學生不煩,但這種活動,真的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