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這名來自玄天宗的女修,心中產生越發怪異和兇險的感覺。
呂神靚的目光回到他的臉上,看著他臉上的神色,她卻是也微微皺起了眉頭,道:「前輩難道你之前也見過我這樣的人?」
牧青丹一時沒有回話。
他和呂神靚的交談似乎對於他而言,都變得十分艱難。
因為他和這名女修之間,似乎隔著太多的疑雲和不解。
他用了數個呼吸的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的眉頭漸漸鬆開。
在這數個呼吸之間,他也想了想如何和這名似乎毫無惡意,但給他帶來如此兇險感覺的女修來展開這場交談的開端。
「你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在他眉頭徹底鬆開時,他看著呂神靚問道:「你來的時機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按理而言,拋開湊巧的可能,以你的修行境界,你應該感知不到我和那名寂滅期大能的一戰。」
呂神靚的眉頭也徹底鬆了開來,她似乎十分滿意這樣的對話開端。
她認真的回答道:「按常理而言,或許和你所說的一樣,我應該的確感知不到你和這名大能的一戰,因為按照常理,按我所知,寂滅期的戰鬥,完全可以形成自己的域,可以封鎖所有氣機。但我偏偏就能感知到,正是因為我感知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機,確定你走出了自己的道,所以我才會來這裡。」
「為什麼?」牧青丹說道。
呂神靚看著他,理所當然道,「因為我原本就不是正常的修行者。」
牧青丹突然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你的意思,應該不是這裡不正常?」
呂神靚沒有笑,她並不是牧青丹這樣經歷過太多事情的修士,所以她不能像牧青丹一樣很快輕鬆下來,她搖了搖頭,道:「你當然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否則你也不會這麼快覺得我不同,會問我到底是誰。」
「你的氣機很獨特。」
牧青丹點了點頭,「不是說你的金丹和所修的法門本身,而是除了境界之外,你給我一種兇險的感覺,這像是你走出了自己的道,但給我的感覺,又似乎並非如此。」
「看來和記載中所述的傳奇修士一樣,真正走出了自己道的人,也並無法看穿天道法則。」呂神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
牧青丹凝重起來,他覺得這場對話果然和他一開始預期的一樣,已經超出了常理和他認知的範圍。
「我曾經忘記了很多事情,我的思緒變得十分不正常,曾經很混亂。」呂神靚知道這場對話要獲得雙方想要的結果,便需要更多的坦誠,所以她緩緩的說道:「但最近我清醒過來之後,我便記起了很多事情,我記起我原來從來就不是什麼正常的修行者。」
「那是什麼樣的修行者?」牧青丹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很認真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很難形容。」呂神靚很自然的苦笑起來。
這種神情,哪怕是和她相伴多年的王離也從未見過。
她慢慢的說道,「在我之前清醒時,我便思索過到底如何形容才算貼切,是天生的覺醒者?或是無視法則者,或是天生的破壞者?」
牧青丹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他沒有再覺得兇險,只是覺得更加難以理解。
「很多修真界固定的認知,或者說絕對的真理,在我的身上似乎並不存在。」呂神靚道:「譬如說鍊氣期修士根本無法聚集足夠數量的真元用以飛遁,但我覺得這限制根本不存在,甚至於我覺得限制我在鍊氣期飛遁的法則也根本不存在,然後我在鍊氣一層時,我發現我想飛便能飛,而且根本不需要消耗真元。」
牧青丹驚愕起來。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不太可能。」他搖了搖頭,道:「這的確超乎了我的認知。」
「然後我發現,很多我們修士和凡夫俗子認為的固定法則,其實是假的,或者說,我想打破就打破。」呂神靚道,「鐵塊當然沉於尋常的水流之中,但我即便不用任何法門,我也可以讓它浮在水面之上。而且隨著我修為的日益精進,我按照正統的修行功法修行越久,我發現我根本不需要依靠功法的法則,我也能肆意的修行,而且我的力量,甚至能夠隨意的越過境界的邊界,因為那種規矩似乎對我不存在。我修行的時間越久,再丟一塊鐵塊到水中,我讓它懸浮在水中時,我可以輕易的判斷出來,我的確並沒有流淌出任何一絲元氣出去,我沒有在我不知的情形之下,施展任何的法門。我似乎只是改變了天地的法則。」
牧青丹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甚至有些呼吸困難,他有些艱難的說道:「你現在能讓我看一下這樣突破常理的事情麽?」
「不能。」
呂神靚搖了搖頭。
她接著說道:「在我去了孤峰之後,就不能了,因為那時候,我的神智出了問題。」
「我的神智出了問題之後,我自然不知道我的神智如何出了問題。」說到此處,她看著牧青丹頓了頓,道:「我在孤峰這些年,每日裡也有一些清醒的時候,但那些清醒的時刻,我也依舊不知道我的神智是如何出了問題,我也隻覺得,應該是我覺得三聖對我玄天宗那些修士不公,然後我公然出聲,所以遭受三聖門下爪牙的暗算,導致我凝丹失敗,神智受損。」
「但現在我神智真正的清醒,等我記起之前的這些事情時,我便開始醒覺並非如此。」
她看著牧青丹,說道:「我之前在孤峰那些許多清醒的時刻,卻根本沒有記起之前的這些事情,而且十分奇特的是,我現在應該是徹底清醒了,但我的這種獨特的能力,卻偏偏消失了。我現在的狀態,很像是走出了自己的道,但我心中十分清楚,我和你的狀態並不相同,就像是某種強大的力量,刻意隱藏了我的本質,將我偽裝成了你的這種狀態。」
牧青丹很震驚,甚至可以說很震撼。
他沒有說話,他繼續傾聽。
「這些時日,我終於回憶清楚了我神智出現問題之前的所有細節。」呂神靚看著他,說道:「或許和你一開始看到我來找你時的那種兇險一樣,我在神智出現問題之前,也感知到了這種兇險,那日我其實還並未想要凝丹。因為我其實想要凝丹就凝丹,根本不受法門的規則所限,我當時並不想引人注意,讓人覺得我是怪物,因為我很清楚我的狀況,根本不是仙靈根修士所能比擬。那日的兇險,也來自於一名修士。」
「那是一名身穿藍衣的年輕修士,若按修真界的法則來看,他也不過是築基一層的修士,只是他悄然便出現在玄天宗,出現在我的面前,根本沒有引起任何玄天宗修士的注意。」呂神靚道:「很詭異的是,我明明記得當時每一個細小之處的畫面,記得他是一名年輕修士,但我卻偏偏記不清他的面容。」
「你知道我是什麼麽?」呂神靚說到此處,她深吸了一口氣,她看著牧青丹的眼睛,道:「他問了我這樣一句,我自然感到驚詫不解,我搖了搖頭,我並未來得及問他是什麼意思,他便反而鬆了一口氣,自語道,還不算晚。之後我也並未覺得他施展了什麼法門,但我直接開始凝丹,然後我的神智便出了問題。」
「所以你的修行和神智出現問題,還是因為有人出手?」牧青丹心中莫名的生出寒意。
「是,但就如你覺得我並非尋常修士,我也可以肯定,那人並非尋常的修士。他是真正的異類。」呂神靚緩緩的點頭,道:「我現在有些猜測,但我想先知道你為何停留在此,知道走出自己道的修士到底真正是何種的狀態,或許我的猜測會更為準確。」
牧青丹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後他朝著院門外走去。
「你跟我來。」
他的聲音傳入呂神靚的耳廓,他直接在前面帶路。
只不過走過了數座院落,他便來到了一間商鋪的前方。
這間商鋪只是經營一些比較普通的靈藥。
「你看看這間鋪子的掌櫃,你覺得他有何特殊之處?」他對著呂神靚說道。
他說話很隨意,似乎並未刻意的收斂音量,但他如此隨意說話,又帶著呂神靚站在門口,這間鋪子裡的掌櫃卻似乎並未感知到他們的存在。
這間鋪子裡的掌櫃是一名中年婦人。
她身穿一件玄色法衣,圓臉,看上去很和氣,始終笑容可掬。
「我並沒有覺得她有何特殊之處。」呂神靚搖了搖頭,她實話實說。
在她的感知裡,這名中年婦人只是一名築基期四層的尋常修士。
「一百三十年前,我來此處見到了她。」
牧青丹轉頭看了她一眼,道:「我第二次來此處,是八十年前,那時見她,她依舊和一百三十年前一樣,沒有變化。而此時,她也和一百三十年前一樣,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