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詹從雲琅的大帳中出來的時候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外邊的涼風一吹,便通體生寒。
雲琅的眼珠子很黑,笑起來非常的耐看,聲音聽起來也是溫和的,只是,第一名詹在聽了那些話之後,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獨石城跟田氏無緣。
或者說,雲琅根本就沒有準備讓田氏染指獨石城。
但是呢,雲琅又想讓田氏支持他修建獨石城。
隻索取,不付出。
羌人就不會建造城池,他們連自家的茅草屋都修建不好,冬日的時候修建的過冬房屋,也僅僅是找一些片岩堆起來,就算是自家的屋子了。
想要修建城池,離不開漢人。
雲琅如果現在涼州見到一點能看得過去的建築,只有自己親自動手。
以前沒有來大漢之前,雲琅對古人的生活極為向往,認為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來到大漢之後,他連皇家的生活都有些鄙視,就不要說西北苦寒之地羌人了。
生活習慣往往會跟隨人一生,對雲琅這種人來說更是如此。
喝了一杯茶之後,雲琅再次來到議事的帳篷,薑珠已經倒在地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失去神采的眼珠子上沾滿了灰塵,而他的身體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很多羌人長老正在擦拭凶器上的血漬。
這是一場集體執行的謀殺案。
雲琅似乎沒有看到薑珠的屍體,坐在主位上微笑道:“明日的交易,必須按照大漢律法納稅,諸位有什麽意見嗎?”
帳幕裡鴉雀無聲,雲琅笑了,然後就有人進來拖走了薑珠的屍體,順便用鏟子把染血的地皮一起鏟走。
“如果想要修建獨石城,就需要大量的石料,而這一帶最缺的就是大塊的石料。
剛才我問了工匠,工匠們一致認為,可以開采獨石頭,用獨石頭來建造獨石城,諸位意下如何?“
山地羌人長老年紀已經很大了,睜開渾濁的雙眼,輕聲道:“那是我們的神啊……”
雲琅笑道:“昨夜睡覺的時候,獨石頭托夢給我,說他已經在這裡矗立了五萬年,自從我來了之後,這裡安定祥和,他決定出遊,明日就會飛升離開。
等神離開了,我們就能開鑿獨石頭,修建城池。”
在座的羌人長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仔細的看了雲琅,發現他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原本安靜的帳幕裡,頓時就響起了這些人交頭接耳發出的’嗡嗡’聲。
雲琅無所謂的道:“明天看吧,要是真的有神靈飛走了,我們就開采獨石頭,如果沒有,我們就燒磚建城,只是速度會慢一些,建造好的城池也不如石料建造的結實。”
山地羌人長老站起來撫胸施禮道:“牧守所言是真的麽?”
雲琅大度的擺擺手道:“是不是且看明日。
現在,你們一定要保證明日的各種交易順利進行。
百姓們生活不易,一年所獲不能付之東流,務必要讓每個人都有所得,公平交易,不得欺行霸市,若有不妥行為,莫要怪本官心狠手辣。”
對於這些羌人,雲琅從來就沒有給過什麽好態度,一來,他必須對這些羌人保持高壓的姿態。
二來,越是蒙昧的族群,對神的敬畏之心就越重,在漢家的神沒有完全進駐涼州之前,這些淫祠野神必須清除。
雲琅作為一個對獨石頭神沒有半點尊敬之心的人,沒有任何必要對羌人顯示出一絲和善之意。
他只要表現的比匈奴人好一點就成了,太過和善,羌人未必會接受。
指望一個被匈奴人壓迫了上百年的種族在短時間內就獲得足夠的尊重,就連羌人自己都不信。
原以為沒有了匈奴人壓迫的羌人會在短時間內抱成一團,共同對抗新的壓迫者。
結果,他們沒有!
反而為了一點利益就殺死了薑珠。
只要是有點腦子的都會懷疑馬房,姚房倒霉的原因,就算霍光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涼州牧依舊是最可疑的一個陰謀者。
這個時候本應該抱著唇亡齒寒的想法共渡難關,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從別人的屍體上攫取自己的利益。
既然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愛,雲琅自然會壓迫這些人壓迫的心安理得,且沒有愧疚感。
這個世界上啊,好多人長得就像是可以被欺負的樣子,遇到這樣的人不欺負他,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在羌人身上雲琅找不到任何可以炫耀的功績,所有的陰謀都進行的非常順利,接下來,就該論到馬房,姚房,薑房這些反擊其余羌人的時候了。
自從這些人合謀殺死了薑珠,那麽,殺死馬房,姚房的凶手也就呼之欲出了,只是,跟牧守府沒有半點關系。
雲琅順利的接手了獨石頭聚會的主導權,在武威官吏的管理下,一個新的有秩序的市場在天亮之後就開業了。
這場聚會,不僅僅是羌人的聚會,同時也是漢人的聚會,在雲琅的要求下,聚居的漢人們也趕著馬車來到了這個大市場。
因為有漢人參與,今年的貨品比那一年都要豐富,而絲綢,陶器,鐵器也隨著漢人的進入第一次出現在羌人的交易市場上。
一個鐵鍋換兩頭牛,一斤鹽巴換五隻羊的故事很快就成為漢人們茶余飯後的話題。
田氏的人是見過大世面的,僅僅用了半天,他們就火速成立了兩家商行。
大肆的高價收購那些還沒有醒悟過來的漢人的貨物,然後用這些東西去換更多的羌人財物。
熱氣球從獨石頭上剛剛飛起來的時候,沒人注意這東西,每個人都忙著交易,沒時間去看天空。
當一個人無意中看了一眼藍天,驚叫出來之後,所有人的眼睛就定在那個熱氣球上了。
雲琅也在看,用五顏六色的綢布製作出來的熱氣球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醒目。
熱氣球很快就飛上了天空,最後一頭鑽進雲彩裡去了。
羌人們跪了一地。
漢人們猶豫著要不要跪拜,見自家牧守背著手站在獨石頭上似乎沒有任何要跪拜的意思,他們也就挺直了腰板,用猜疑的眼神瞅著那些痛哭流涕的羌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東西姑臧城周圍的漢人見過,這時候,卻沒有一個人多嘴多舌。
反正漢家的好東西被羌人跪拜,心中的驕傲感非常的滿足,然後,他們再看羌人的眼神就有了一些變化。
眼見羌人如此的淳樸,第一名詹歡喜的快要跳起來了,他決定用更高的價格去收買漢人手裡的貨物,他認為,只要自己運作的好一點,不論多麽高價格的東西,他在羌人哪裡都是有利可圖的。
雲音非常的不滿。
她的熱氣球被耶耶直接放到空中去了,想要找回來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了。
“這個已經沒用了,我們回去之後,一定幫你造一個更大的,一個可以把我們兩個送上天空的熱氣球。
我還準備在上面試驗一些東西,看看能不能控制熱氣球隨著我們的意願到處飛,而不是隨風飄蕩。”
“這麽說, 如果成功,我們就能坐著熱氣球回長安?”
霍光搖搖頭道:“可能性不大,需要我們探索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對於霍光跟雲音的竊竊私語,雲琅看在眼裡,卻沒有做任何提醒他們的舉動。
科學發現永遠都是一種偶然的行為,而非必然,開了一個好頭,指引了大致方向之後,接下來將是一場技術上的革命,或者叫做大發展。
市場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這就給獨石城的建造創造了一個很好的局面。
獨石頭神已經飛走了,飛走的非常突然,也非常的淡然,漢人不在乎,羌人忙著交易,不論是什麽神,如果不能帶給羌人實實在在的好處,飛走也就飛走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當然,如果不算那幾個痛哭流涕的長老,獨石頭神飛走的事件會被所有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