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上林苑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山林裡野獸繼續橫行,獵夫依舊在這個春和景明的好日子裡狩獵。
遠處農田裡的黔首繼續光著屁股在農田裡勞作,除了除了麥苗,谷子苗糜子苗長高了一些在沒有什麽變化。
雲琅依舊在山裡啃晦澀難懂的大篆,半猜半蒙的也認識了很對字。
只是太宰滿懷期望的拿來的《連山易》《歸藏易》雲琅一個字都看不懂,尤其是那些符號,更是讓他如墜雲霧。
這東西不知道是誰家的秘藏,簡牘的第一行就寫著“非我族裔,讀者必死!”的惡毒話。
後面還有一連串詭秘的符號,還是用朱砂寫成,紅的如同血,最後還用朱砂畫了一個鬼臉,非常的具有楚地圖騰的古樸美感。
自從上會談話之後,太宰就把雲琅歸類於智者的行列,他很希望雲琅能夠解開這兩本上古絕學,好窺探一下未來的模樣。
“學問可通神!”
見雲琅隨手把兩本看不懂的《易經》丟出窗戶,連忙一個虎撲凌空接住了竹簡。
小心的放在架子最上端。
家裡最鬱悶的就是老虎,因為家裡忽然多了兩隻小鹿。
母鹿在食物最豐沛的五月產下了小崽子,因為整個冬天母鹿就沒有餓過肚子,豐盛。
因此,兩個小鹿都健壯的活下來了,它們生下來就對老虎沒有什麽畏懼感,還總是喜歡跑去老虎的肚皮下面找奶喝。
這給大王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擾,好幾次把小鹿的腦袋含在嘴裡,最終還是沒有咬下去……
而小鹿偏偏喜歡上了這個遊戲,沒事乾就把腦袋往老虎的嘴邊送。
大王為了保持自己獸中之王的威嚴,曾經把這座山裡的另外兩隻老虎打跑了,以至於,他現在想要找一個夥伴都沒辦法。
別的老虎只要聞到大王帶有強烈性激素的尿液味道,就自動遠遁十裡之外。
一堆黑色的粉末在桌子上劇烈燃燒冒出一股濃煙之後就變成了一堆渣滓。
木炭不合適,硫磺不合適,硝石不合適,什麽都不合適,雲琅的經典火藥配方就不準,屁用沒有。
身體成了少年人,再加上每日都攝入大量的肉食,每日早起的男人狀況讓他非常的滿意,為了消耗多余的精力,他與老虎大王幾乎走遍了驪山後山。
一座山的珍貴與否在於他的產出,就像一個男人英俊與否跟頭髮有很大的關系。
此時的驪山遠不是後世那座驪山所能比擬的,僅僅是隨處可見的溪流,瀑布,就讓雲琅欣喜若狂。
在這裡吟誦飛流直下三千尺,非常的應景,卻也非常的無恥。
狗熊打不過老虎,就用肥厚的爪子抱著腦袋把肥碩的屁股露出來,希望老虎從他屁股上咬一塊肉吃莫要傷害它的性命。
雲琅趕走了老虎,狗熊快速的逃進山林,臨走的那一瞥,滿是感激。
老虎每年都要把山裡的猛獸都要挑逗一遍,用來樹立他獸中之王的地位。
很原始,卻很有效。
看看狗熊傷痕累累的屁股就知道在過去的幾年中,它的遭遇有多麽的淒慘。
“篤!”
一枝羽箭撕破了空氣,瞬間就釘在一根側立的木樁上,白色的尾羽猛地炸開,像是一朵被風撕碎的蒲公英。
一個多月過去了,霍去病的鼻子還是有些歪,雲琅那一拳徹底砸塌了他的鼻梁骨,這個地方的軟骨想要完全長好,
需要很長的時間。 霍去病只要照一次鏡子,他的怒火就爆發一回。
衛青穿著一襲青色的深衣,外袍上的帶子沒有系上,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站在後花園看霍去病射箭已經很久了,見霍去病又把羽箭牢牢地釘在箭靶子上,忍不住揚聲道:“弓開八分!”
霍去病不但沒聽,反而將手裡的弓箭重重的丟在地上,還狠狠地踩了一腳。
衛青面無表情的走過去,霍然抬腳,一腳踹在霍去病的屁股上,這一腳是如此之重,霍去病騰空飛行了一丈遠,屁股落地之後還在花園的草地上滑行了很遠。
衛青彎腰撿起弓箭,撣掉上面的泥土,整理了羽箭的尾羽,這才將弓箭一一歸位。
“不尊重自己武器的人不配用武器。”
衛青淡淡的說了一句,就不再理睬撒潑打滾的霍去病,徑直去了涼亭。
長平公主是一個很恬淡的女人,父親要她嫁給長平侯曹壽,她就嫁給曹壽,曹壽死後,父親要她嫁給汝陰侯夏侯頗,她就下嫁夏侯頗,夏侯頗死後,弟弟覺得夫人去世後單身帶著三個孩子的衛青人不錯,她就很聽話的嫁給了大將軍衛青。
雖然嫁了三次,長平公主依舊風姿綽約,最重要的是,長平公主嫁給衛青算是皇帝對衛青的最大獎賞。
如果有人問大漢權勢最大的女人是誰,眾人一定會說是皇太后王娡,如果問全大漢最有錢的女人是誰,那麽,只有兩個人選,一個是大長公主劉嫖,另一個就是長平公主。
一個是因為收受了太多的賄賂從而巨富,另一個卻是依靠不斷地嫁人積累了大量的財貨。
如今,大將軍府的吃穿用度之所以豪奢,都要托長平公主的福氣。
鬢角微微有幾絲白發的衛青剛剛坐定,長平公主就給衛青倒了一杯淡酒笑道:“你又何苦為難去病兒?”
衛青哼了一聲道:“少年人本性跳撻,相互毆鬥乃是常事,因一場鬥毆失敗就心緒難平,將來如何擔當大任?”
長平公主笑道:“他不若你,你自幼孤苦,靠堅韌不拔的性子自奴隸到將軍,吃過苦,受過罪,自然知曉人間冷暖。
去病兒與你不同,他母親私通平陽縣吏霍仲孺才有了他。
這讓他自幼就有極強的自卑之心,將每一場勝利當做對過去的反擊,突然被一個同齡的鄉野少年擊敗,自然氣憤難平。”
衛青皺眉道:“未曾找到!”
長平公主呀了一聲道:“縉雲氏乃是名門大族,雲琅之名也頗有古意,血鹿一說不過是少年胡謅,然血參之名卻名副其實。
本宮將去病兒拿來的血參找侍醫試驗過,確實是補血,生血,通經舒絡的上好藥材,如果能夠配伍成方,會成為最好的金瘡藥。
如此有名有姓,又有學識的人怎麽可能會找不到?”
衛青搖頭道:“確實沒有找到,三輔之內雲姓不過三戶,兩為黔首,一為行商,左奴查詢過,這三家都沒有一個叫做雲琅的子侄。
而且,這三家也沒有培育出雲琅這種人才的環境。”
長平公主有些失望……
衛青探手握住長平的手笑道:“明年清明,去病兒與雲琅有約還要撕鬥一場,到時候他會現身的。”
“何以見得?”
“哈哈哈,老秦人慷慨赴死,死不旋踵,他既然給自己冠上老秦人之名,就不容他不出戰。”
“他敢不來,我翻遍三輔也要找他出來,然後將他碎屍萬段!”
霍去病來到衛青,長平面前,咬牙切齒的道。
長平笑道:“照你所述,你將要面對的是一個狡猾之輩,從頭到尾,你們一群人就沒有佔到任何便宜。
你確定明年清明能夠擊敗他?”
霍去病道:“我回想了整個經過,發現這家夥不過是在裝腔作勢,如果我當時不去想鼻子的事情,拚著鼻子再挨兩拳,即便是一拳換一拳,我也能打贏他。”
衛青笑道:“男子漢大丈夫, 輸了就是輸了,下一次打回來就是,這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若是勉強給自己找理由,那才是真正的輸了。”
霍去病高聲道:“舅父有所不知,那家夥鼻子很好看,眼睛很好看,嘴巴長得也不錯,可就是,這三樣東西長在一張臉上,就讓人有一種要打一拳的衝動。”
長平笑的直不起腰,拍打著軟塌笑道:“哎喲喲,笑死我了,如此有趣的少年不可不見,明年清明你們比試的時候記得叫上舅母,真的很想看看一張臉長成什麽模樣才會讓人生出毆打之心來。”
衛青看著臉上逐漸浮出笑意的外甥,心中隱隱覺得那裡似乎不對。
這種感覺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不由得搖搖頭,覺得自己好像多疑了。
他沒有多余的心思可以用在家裡,明年,大軍就要出定襄。
漢皇一句“騎兵逐遠,賊人能在大漠稱雄,朕同樣可往”的話,也不知道明年又會有多少袍澤血染黃沙。
兩次雲中大戰,僅僅是左谷蠡王座下的騎兵就讓不擅騎射的漢軍吃了大虧。
雖然將左谷蠡王驅逐出雲中,卻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漢軍北逐,匈奴王就帶著部族牛羊遠遁,漢軍歸塞,匈奴王就重新帶著部族牛羊再回來。
遠征對大漢軍隊來說,需要消耗山一般多的錢糧,對匈奴人來說,不過是秋日的一場遠足而已。
如何以最快捷的方式驅逐匈奴,如何以最簡單的方式為大漢解除匈奴的威脅,這讓衛青大將軍愁白了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