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來是安寧的良苦用心,多讓張玫上上手,多學些管家事宜的。因為是張家在都城過的頭一個年,又加上交際圈擴展了不少,自然是鄭重的。
福久天天掰著手指等哥哥們回來,安寧哄了他說已經差人到渡口等著了,凡有消息定會立馬報回來的,小孩兒才扁了扁嘴,不甘不願的回去鑽研華容道去了。
直到臘月十五,景曜和景佑才回來了。安寧牽著亟不可待的福久在儀門裡頭迎著,一輛馬車進了府,尚未挺穩,就有一道身影跳了下來。身著寶藍色團花錦緞棉袍,腰間束著黑色嵌玉厚錦帶,蹬著鹿皮靴子,也沒穿鬥篷,就這麽伶伶俐俐地蹦了出來,不是景曜卻是哪個?
看到安寧和福久,景曜一張白皙俊俏的小臉登時笑開了花兒,朝著安寧便撲了過來,“娘!弟弟!”
安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含笑道:“又高了些!”景曜嘻嘻哈哈的笑,一把抱起福久舉了個高高,兄弟倆親昵去了。
景佑這才下來,手上還拿著景曜的鬥篷,他身著雲藍色回字紋錦緞錦袍,腰間一條墨色三拚鑲扣帶,腳瞪鹿皮小朝靴,外罩著滾狐毛邊兒的鬥篷,越發顯得鬢若墨畫,唇紅齒白。姿容雅致。眉目清亮,快步跑到安寧這兒來,摟著安寧不撒手了,安寧揉了揉他的頭。笑道:“都多大了,還撒嬌呢。”
景佑笑的文雅,這些年兄弟倆性格漸漸分化了,個性也凸顯了出來,比起動靜皆宜的景曜,景佑明顯是更文雅些,文質彬彬的才子形象。
“行了。先進去吧,福久知道你倆要回來,等了好一會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安寧雖然是責備著,但不痛不癢的,眼中的笑意根本都掩不住。景佑把景曜的鬥篷扔給他,景曜嫌麻煩,就讓一邊的小丫鬟抱著。自個抱著福久跟在安寧身邊,聽了這話嘻嘻笑道:“娘不知,我們可是歸心似箭。竟是忘了欲速則不達,許是剛下過雪,沒掃乾淨,馬車一滑,差點摔到水溝裡了。”
安寧忙問:“摔著了沒?你們倆沒事吧?”
景佑瞪了景曜一眼,忙道:“娘你別聽景曜渾說,只是馬車打了個滑,一點事都沒有。偏是某人見著了賣熱騰騰驢打滾的,就走不動了,非得先囫圇一個。”
景曜咂舌。那驢打滾的味道還蠻不錯的喲,道:“你是一天不揭我短,就癢癢是不?難道那驢打滾你就沒吃?”
景佑脖子一梗,窩到安寧懷裡撒嬌,道:“娘,我想娘做的紅燒肉、糖醋排骨、糖醋魚、水煮魚、清蒸蟹粉獅子頭、扒燒整豬頭……”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的菜名。景曜也不甘示弱,兩人也非得比個高下來,福久摟著景曜的脖子,瞪著清亮的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有了這兩活寶,家裡頓時熱鬧多了。
到了正房,景曜才將福久抱下來,笑嘻嘻道:“小弟只看起來胖,身子骨上就沒幾兩肉,比不得哥哥當年。”因為練武的關系,到如今景曜的身子骨比一般同齡人都結實,再加上小時候有靈氣滋養,營養搭配的好,還比同齡人都高挑,才大半年就長了三寸有余,看起來像十一二歲的英姿颯爽的少年兒郎了。雖說景曜的性子有些跳脫,但他四歲就被送到了寺廟裡拜澄觀大師為師,隨大師學習,澄觀大師是將他們兩個做關門弟子來教的,因而要求十分嚴格,不僅諸子百家要學,詩文書畫、琴棋笙樂,百工技藝都要精通。而且寺廟裡並不知澄觀大師一位高僧,以景曜的資質,因而得到了其他高僧的指點,受益匪淺,而且還跟隨廣安寺的武僧學武,廣安寺的武僧聞名遐邇,景曜跟著學習的自然不是什麽花架子、花拳繡腿,而是實實在在的真才實學,扎馬步、練拳、劍術,哪一項都是苦學才能出真功夫的。而且近兩年來隨澄觀大師遊歷,漸漸脫去了內心的浮躁,漸漸心性穩定,更是比單純進書院讀書的世家子弟多了幾分沉穩和少了幾分浮誇。
而景佑雖然天資沒有景曜那般上乘,但比起一般人來就算的上佼佼者了,而且兩人小的時候安寧都是一視同仁,不然的話照景佑小的時候跟貓兒似的那般孱弱,能不能健康長大都是個問題。同樣的寓教於樂也是一塊兒的,張致遠給他們親自啟蒙,不然澄觀大師也不會收他做弟子。而且景佑比起景曜來,文雅是真,還就是個蔫壞兒的小孩兒,心細如發,而且勤能補拙,有自知之明,在學習的時候都能規劃好,不像景曜統統都學,而是像安寧告訴他們的那樣,選自己感興趣的,懂得貪多嚼不爛,都是能在自己學的方面精。身高也漸漸和景曜拉開了距離,但也比同齡人略高一些,又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站在那裡宛若芝蘭玉樹一般,見誰都是彬彬有禮,比起神采飛揚,顧盼燁然的景曜來,半點也不失色,反而是相得益彰,一動一靜,相互插科打諢,吐槽鬥嘴,旁人看了也會讚歎一句兄弟感情好。
安寧在一旁讚歎,不管怎麽看,還是自家的孩子長得好看!
母子幾人湊在一塊兒說說笑笑,安寧被哄的親自下廚去了。安寧眉眼彎彎,她難道沒說要親自下廚的嗎?
張玫知道弟弟們回來了,連忙過來,也來和安寧打下手,安寧想想就讓她做素菜,想剛才兩個孩子說的一大堆菜名,想了想,就做那道老少鹹宜的扒燒整豬頭。這道菜的做法有些複雜,因而安寧便讓廚娘在一旁做她指定的菜色。這才開始忙活起來了。扒燒整豬頭講究酥爛脫骨而不失其形,做法是:取新鮮豬頭,刮洗淨,取下雙耳。去骨去腦,入清水浸泡。待漂盡血汙後,入沸水鍋中焯一刻鍾左右,撈出,再入清水中漂洗。接著,剜去兩眼,除去睫毛、舌苔。再將整豬頭放入清水鍋中焯燒兩次,約七成熟時出鍋,在鍋中重換清水。鍋內放竹墊,上鋪薑片、蔥段、香料袋、少許醋,將豬頭放進後加鍋蓋用大火燒煮至熟透,再以文火燜兩個時辰,直至肉酥爛,湯汁稠。即可上桌。
在這期間,得了信的張致遠提前回來了,得知安寧親自下廚。不免又有那麽點吃味,瞧這回兒又回來了兩個兒子,還不得將她的心神全部都佔走了!不過吃味歸吃味,見到兩兒子張致遠還是很高興的,表現為嘴角上揚了幾度。這時代的士大夫講究什麽子子孫孫,抱孫不抱子,但在張致遠這裡,他過了而立好幾年才得了這麽兩個兒子,之前膝下單薄,又見得了健健康康的兒子。不免多疼了幾分,但也在健康的兒子身上寄予厚望,尤其是景曜。所以才會有了把他們送到澄觀大師門下拜師學習的念頭,一來是澄觀大師是佛學大師,文采斐然,比一般他們能夠請到的大儒先生強上凡幾。讓他們通學君子六藝,學武強身健體;二來也是不想讓他們在暖室中被當成嬌嫩的花朵兒一般長大,經不起挫折。而安寧的想法就更簡單了,讓他們讀書明理,身體健康,平安長大,不強製他們能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只希望能守住業,支撐門戶罷了。
自然了在張致遠這兒,最基本的就是希望孩子們能夠平安長大。想當初陳氏嫁到張家十幾載,隻生育一兒一女,兒子早早就夭折了,而後院也只有宋姨娘生了個女兒。張致遠是真名士,自風流,以往縱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介意的,自然是萬分希望有子嗣來傳承張家香火,因而景曜的出生就免了張家絕戶之憂,雖說景佑也是由安寧養大的,相當於嫡子,但也只是相當於,並不真的是。所以說景曜在張致遠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般,就連當初張母未亡時也對安寧的肚子十二萬分的看重,為的就是給張家傳承香火,讓她日後有顏面去面對列祖列宗。不是說張致遠不看重景佑,只是相比於嫡長子的景曜,這在張家有特殊的意義,自然是不同的。
景曜坐不住,一會兒就抱著福久到外面院子裡去,虎虎生威的打了一套拳,見弟弟崇拜的眼神頓覺得神清氣爽,通體舒泰。小聲道:“你景佑哥哥可不會哦,要不要學?”
福久狠狠的點點頭,景曜更高興了,還真的做起了小老師,慢慢的教福久耍拳,別說還有模有樣的,不過小豆丁穿的厚厚的,只差沒裹成球,怎麽也施展不開。而且安寧聽到聲音,從小廚房裡出來,秀眉一豎,美目一瞪,景曜立馬得令似的,抱著福久溜回暖香的正房裡。又被景佑不客氣的嘲笑了一番,從他手裡,把寶貝弟弟抱過來,笑道:“這次哥哥回來,還給福久帶了好些好玩的,各個地方的都有哦。”
他們兄弟倆回來時,先行做了馬車回來,後面還帶了好幾大箱子東西,除了他們倆的生活用品外,其余的全都是從遊歷經過的地方掏弄來的,全家人都有份,不過大多是各種精巧的物件,像是畫的極有趣的走馬燈,草編的活靈活現的小動物,西洋能轉動的八音盒,還有個玲瓏藤球……還有其他一些匠心獨運又驚奇的小物件。一時間擺在猩猩氈毯上,琳琅滿目的,就連張致遠也來了興致,和兒子們一塊兒擺弄。
“還有這個喲~”景曜口氣蕩漾的拿過來一個籠子,打開籠子,赫然是兩隻渾身雪白的小雪貂,長不過半尺,毛色瑩潤有光澤,粉紅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像火星似的。
兩隻小雪貂被放出來,也不亂跑,福久見了好奇伸手要去抱,那兩隻小雪貂倒也有靈性兒似的,柔順地由著福久抱著。
張致遠看獻寶似的大兒子,道:“從哪兒來的?”
景佑笑道:“前一段時間經過太行山時偶然發現的,老雪貂已經不在了,就帶回來給弟弟玩耍,它們倆有靈性兒,不會咬人的。”
安寧掀開繡金猩猩氈軟簾進了門,笑道:“這是做什麽呢?怎麽東西擺了一地?”兩隻小雪貂中有一隻卻是從福久懷裡滑下來,粉色的鼻頭動了動,朝著安寧跑過來,蹭了幾步跳到安寧胳膊上,一副柔順的樣子。
“嗚哇,雪貂兒知道屋子裡誰最大嘛。”景曜嘻嘻笑著湊到安寧跟前來,也學那小雪貂皺了皺鼻子,“好香的味道,我知道這是扒燒整豬頭的味道,娘果然是最好了。”
安寧給了他個爆栗, “就你會聞,行了把東西先收起來,可以吃飯了。”
一會兒便有丫鬟們陸續將菜肴端上來,滿滿的擺了一桌,景曜和景佑垂涎三尺,待張致遠坐下後,安寧領著張玫也坐了下來。
安寧笑著指著幾盤菜道:“這翡翠豆腐、麻妙豆腐還有這道紅梅珠香是玫兒做的,都是京城菜,嘗嘗怎麽樣?”
這紅梅珠香是以鴿蛋、對蝦為主料精心烹製而成的,張玫做的這道菜,蝦球殷紅如梅,鴿蛋盈白如珠,色澤明亮。安寧吃了一口,口味鮮香,清爽適口,鹹淡剛剛好,點點頭,景曜更是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張玫羞的臉紅紅的,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來。
麻炒豆腐多用羊油,下乾辣椒段炸一下,放入青豆嘴兒、胡蘿卜丁,翻炒後倒入麻豆腐,炒透即成。此菜紅、黃、綠相間,煞是好看,也入味,色香味俱全。
等到米飯上來,首先是聞到一股兒竹香味兒,景曜嘻嘻道:“娘啊,我怎麽聞到一股兒竹香味兒?”
繼室難為208_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