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芷蘭一路小跑的到音樂廣場的邊緣,從警戒線鑽進去,因為腦子劇烈的疼痛令她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趕緊離開這,這裡很危險。”
高度只及她小腹的男孩最開始是背對她的,聽到聲音動都沒動一下,直到海芷蘭喊了第二次,他才慢悠悠的轉過身來,頭緩慢的正對海芷蘭,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鎖住了她。
看他還是如同紮根一樣站在原地,海芷蘭不得不往前走了兩步。
剛剛距離遠,海芷蘭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男孩的皮膚真是白啊,白得好像一點血色都沒有,像是老式照片裡的黑白影像,讓人一看見就覺得這孩子不健康,免不了疑心是不是得了某種血液疾病。
還有,正常的小孩子看人都是死死盯著人家眼睛看的嗎?海芷蘭實在受不了,先轉開了眼,但心裡也犯嘀咕,這小孩給人的感覺怎麼有點陰森森的。
“*&……%?”
他的聲音也有點沙啞,甚至口音都怪怪的,好像說一個字就頓了一下。
這是哪國的語言,一個字都聽不懂?!
海芷蘭伸手去拉他,意識到她的動作,小男孩抖了一下,木然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類似於懼怕的神色,他匆匆往後退了一步。
“蘭蘭你幹嘛?”
趕來的白雪見到友人像是演默劇一樣,伸著手看著旁邊,好似眼前這的有東西似的。白雪心裡頭閃過一絲念頭,來不及細想先猛的拉了友人一把,此時數道噴泉沖天而起,小男孩正好站在泉眼上,可噴泉從他腳下沖上了天,卻沒有沾染小男孩分毫。
像是一個虛影,是那種水柱從立體3D影像內部經過的效果。
海芷蘭打了個擺子,在小男孩如影隨形的目光中,淡定的一拍腦袋:“嘁,這腦子,又犯病了!!”
隨即拉著白雪的手,轉頭就走。
小男孩:“……”
真的,任誰常常頭痛伴隨著眼前有黑影閃過,都會慢慢習慣,趟使有一天這些黑影具現化成了逼真的人,或者以後甚至有其它的什麼東西,也應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罷!
——沒什麼大不了的才怪了。難得的,海芷蘭近期常常毫無波動的情緒,開始出現了特別的波動。
不是她有病,就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
她更傾向於是她腦子有毛病!這是開了陰陽眼,還是其它的什麼,無奈她從前膽子小,連鬼片都不敢看一部,連參照和,類比都找不到範本。
白雪被拉著疾走了很遠才停下來:“蘭蘭,你在嘀咕什麼?”
“樹立科學世界觀,反對封建迷信,宣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成為優秀社會主義接班人。”
白雪:“?”
海芷蘭:“……就複習一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白雪:“……”這個理由真的太扯了。
白雪半響無言,體現了對犯神經的友人最大的包容力:“……衣服都濕了,一會得感冒,趕緊先去我家換一套。”
海芷蘭往身後看了一眼,這次沒有再出現頭疼欲裂的的感覺,也沒有再看到那個小男孩,她就同意了。
白雪家從前是和海家一個生產大隊的,他們那個生產大隊有好幾百家人,地要是沒在一塊平時接觸得就少。海芷蘭的外公當年是生產小隊的隊長,他本就是個火爆脾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因為一點事和白家不太對付。後來到了孩子這一輩,海芷蘭和白雪的關係好,兩家人不再拔刃張弩,見面也能打聲招呼說兩句話,再多的就沒有了。
後來沒有了生產大隊,生產小隊。再後來,白雪爸爸的能幹就顯露出來了,娶了白雪她媽媽,生下白雪之後,兩口子就將孩子丟給了老人帶,兩個人走南闖北的出去做生意。
白雪爸爸名叫白安國,是個心思非常活絡的聰明人,在外邊了手藝之後,就在市裡頭開起了餐館。生意出奇的好,開了一家又一家,成了連鎖,在整個市裡頭還是小有名氣。
因此,這一代的白家和海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白家富有,幾年前就已經在市裡買了小別墅,裝修得漂漂亮亮的一家人住了進去。
“哎喲,是海芷蘭來了呀!”
海芷蘭趕緊喊人:“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好!”
白家父母表現得非常熱情,海芷蘭卻隱隱感覺兩夫妻對她的感官一般。這不是她第一次來海家了,從前就覺得跟白雪家人相處壓力大,她有點縮手縮腳的,夫妻倆對她的態度,沒覺得有不對的地方。看來從前是她沒看明白,像是白安國這樣的人,若是他願意,怎麼可能不讓人如沐春風。
她並沒有感覺錯,白媽媽還好,白爸爸不是對她感官一般,其實就是不太喜歡她。白家父親是認識海芷蘭的,一直覺得她膽子小,平庸。真正不好的印象是在海芷蘭剛剛從鄉村到W市的時候,白雪邀請她到自己家裡玩產生的。那是海芷蘭乍一見小別墅,像劉姥姥逛大觀園,哪裡都新奇。也明白了自己家和白雪家的差距,再看到威嚴的白父,就有點瑟縮,表現得上不得檯面。
海芷蘭從前沒有見到過感應垃圾桶,丟個垃圾被嚇了一跳,傻兮兮的說“這個好高級!”
完了之後別人還沒說什麼,自己面紅耳赤,吃飯的時候就越發的局促了。
吃完了飯,海爸爸讓她挑一挑去京都帶回來的禮物,拿一樣走,她也沒有推辭就拿了,拿的還是標價最貴的,可她根本又用不著的工藝品,海爸爸更覺得這個女孩品行一般。
不可否認,海芷蘭從小到大從沒有見到過什麼好東西,也沒見過世面,虛榮心擺在那,忍不住也正常。
今天確實也巧,白家一家人都在,白雪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叫做白承福的也在家。海芷蘭的到來當然不足以讓白家舉家歡迎,他們都在家是因為白爸爸白安國收了一批古董回來。白雪這位父親什麼都好,不吃煙、不喝酒、不打牌,做生意兢兢業業,唯一的愛好就是收古董,但這一項也最費錢。
白爸爸不算是個頂有文化的人,對古董這個東西更是門外漢,卻好這玩意,今天他在市裡有名的古玩玉石一條街低價收到了八件古董,現在全部擺在茶几上,得意洋洋的給妻女、兒子顯擺。
白雪根本沒顧上她爸,一進屋先趿著拖鞋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給海芷蘭,然後拉著她到樓上換衣服。
兩人在屋裡呆了一會才手牽著手下樓來,一起並肩坐在沙發上。海芷蘭攥著了白雪溫暖的手,嘴唇輕輕勾起。
這時候她才有空認真去看這八樣東西:茶几上原本的東西都被移開了,上面鋪了一塊乾淨的白布,依次排列著一個銅錢、一對灰撲撲的瓶子、一隻碗……讓她不舒服的是最後那只金鐲子。
海芷蘭自知對古玩方面毫無見識,但也約莫覺得一口氣收了八樣東西回來,且金的、玉的、瓷的都有,從擺件瓷器到錢幣再到女人的鐲子首飾都納入囊中,著實不像是真正的古玩鑒定家,反倒像是冤大頭。
白安國從第一件給他們介紹。
“唐代貨幣開元通寶,留存量極大,本來不值什麼錢,批發價一斤三百塊!但這一個就厲害了,開元通寶裡的霸王,看看,有了這背後三多雲,賣出去至少要上百萬,讓我撿了個漏,五千塊錢成交,嘿嘿!”
關於白安國是冤大頭的認知,海芷蘭絕對不是唯一一個,現在這個年代不像從前吃不起飯的時候,對古董沒有意識,現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古董值錢’的認知了。
漏不好撿,白安國知道的東西,別人大約也知道……總覺得這玩意是假的。
白媽媽:“……我去做飯了!”
白安國:“才吃完午飯半個小時你做什麼飯?”
二十幾歲的白承福都非常不給面子的拿起了手機,翻蓋、開蓋的空玩,氣得白安國吹鬍子瞪眼。
“叔叔,最後一樣是什麼?”
白安國笑容滿面,他這個人吹古董不愛在外人面前吹,頂多在家人面前顯擺,可家裡人早不愛聽他顯擺了。這時候甭管是誰,問到他心坎裡了。
海芷蘭還來不及阻止,白安國一把就將金鐲子捧在手裡了。
……您這對古董也實在太不走心了吧,和電視裡演的完全不一樣啊!不是該套著手套,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拿起來嗎?這就直接上手?!
別墅裡開了暖氣的,一直是恒溫狀態,白安國捧著冰涼的鐲子,突然就打了個寒顫:“孩子他媽,是不是窗門沒有關,怎麼有點冷!”
白媽媽趕緊去檢查了一圈,回來嗔怪不已:“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啊!老白,你怎麼聲音都有點沙。”
“我聲音沙嗎?哎……我有點不舒服!!”
海芷蘭的頭也昏昏的,自從出了院之後,但凡她頭昏就沒有好事!這是腦震盪後遺症,現在是‘見鬼’先兆。
真不怪白安國聲音沙,當日那一團濃郁的黑霧差點沒憋死了陳大栓,如今這金手鐲上的黑霧濃度可不比陳大栓當日臉上那一團稀薄,還夾雜著一絲絲紅色的血絲,看著比純黑色的要更厲害。
白安國沒有沾手的時候,這團血色黑霧就隱匿在金鐲子裡,頂多讓海芷蘭覺得不太舒服,可是一沾手,這血色黑霧就一縷一縷的往白安國身上纏,爭先恐後的鑽進他口鼻之中。
隨著黑霧掩面,白安國的狀況就讓一屋子人驚訝了,他像是犯了什麼急症一樣,一隻手不停的卡著喉嚨給自己順氣,好像呼吸不過來了,不過兩三秒,整個面部就呈現出不自然的紫紅色,雙眼外凸,四肢僵直。
‘呵嚇’
白雪媽媽立刻拿起了座機,但在場眾人都覺得白安國就要支持不住了,因為他手上連青筋蹦出來了,一副要昏厥過去的樣子。
“爸……你怎麼啦!”
白雪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眼看她要過去,白安國更是已經整個倒在了沙發上,黑氣也順著他的手向旁邊溢出來。
從前的遭遇已經讓海芷蘭學乖了,可這是白雪的爸爸。
海芷蘭搶先了一步,蠻橫的拉住白雪將她扯回沙發上,幾步上前用奪了白安國後上的鐲子……事情幾乎發生在頃刻之間,白媽媽和白哥哥白承福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變故,剛剛已經痙攣,開始口吐白沫的白安國刹時便停止了痙攣,像是那一口氣卡住的氣突然順利的呼出來一樣,整個都鬆懈下來。
眼白還是生翻著,但一看就是緩過來了。
‘咣當’
白家三口看到的,和海芷蘭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當海芷蘭的手接觸的鐲子的時候,纏繞著白安國的黑色霧氣像是水被高溫蒸發一樣,變成白煙飄散,那凶煞至極讓人感覺很不好的黑霧刹那間就縮小了一圈,瘋狂的重新鑽進鐲子裡。
金色的鐲子‘嗡嗡嗡’的抖起來,海芷蘭眼見抓不住,直接將它丟回茶几上。
鐲子終於不羊癲瘋一樣使勁抖了,但海芷蘭還是覺得這個鐲子……不對,應該是這團很凶的黑霧好像特別害怕。
這麼明顯的‘不科學’,這個鐲子一定有問題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海芷蘭。
海芷蘭:“阿姨,你找個盒子什麼的把這個裝起來。”
海媽媽木愣愣的看著她:“要什麼盒子?……金的、玉的?”
海芷蘭也有點無語,覺得應該沒差吧:“就普通盒子就成,紙的也成!”
海媽媽不敢真拿紙盒子過來,拿個裝首飾的梳妝盒,木頭的。
海芷蘭重新提著鐲子,又看到了一圈白煙,直冒。她能感覺到裡頭的黑紅霧氣慌亂的縮成了一小團,正在瑟瑟發抖,這種東西很玄,反正她感覺自己要是再多拿一會兒,這鐲子就正常了……海芷蘭將鐲子快速放到盒子裡,嚴嚴實實蓋了起來。
白雪抓住了友人的袖子:“……蘭蘭,剛剛怎麼了?我爸沒事了吧?”
一臉懵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