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雙奇當然希望張揚只是把濱海作為一個跳板而已,對張揚來說這裡只是他輝煌仕途生涯中的一個小站,可對許雙奇而言成為濱海縣委書記卻是他夢寐以求的目標。
政法委書記周翔和許雙奇走在了一起,周翔道:“許縣長!”
許雙奇向周翔笑了笑道:“有事?”
周翔點了點頭道:“許縣長,福隆港火災的事情已經查的很清楚了,只是那個李明芳還在歪攪胡纏。”
許雙奇道:“那就好好做通人家的思想工作,你今天的那番話很不好,明顯帶著個人情緒,什麽精神有問題?一個女人死了丈夫,要體諒人家的感受。”
周翔有些尷尬道:“這件事拖得時間太長,而且這個李明芳實在是有些過份。上次爬塔吊自殺的事情搞得我們很難看,影響很壞,市領導打電話過來把我批評了一頓,省裡也對這件事表示關注。”
許雙奇歎了口氣,李明芳自殺事件成就了張揚的英雄壯舉,這小子是從中獲益最多的一個。許雙奇道:“這件事的確也拖得太久,你提高一些效率,盡快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讓公眾看到事實證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盡量補救。”
周翔道:“我知道了。”
許雙奇看出周翔還有話要說,他微笑道:“你還想說什麽?別遮遮掩掩的,有話就說。”
周翔道:“張書記和程焱東是好朋友啊,對他很信任。”
許雙奇明白了,周翔的內心顯然是非常不安的,他的不安來自於程焱東,程焱東是新任公安局長,政法委副書記,他和張揚之間的交情很深,這次之所以能來濱海工作,應該和張揚有著直接的關系。感到威脅最大的就是周翔,他是政法委書記,按理說程焱東屬於他的下級,可是程焱東並不買他的帳,來濱海之後已經表現出獨立強勢的工作作風,很多事情都沒有向周翔說過,就說在路口設立警戒亭,進行24小時全天候值守的事情,程焱東根本沒有向他說過,而是直接和張揚商量。
許雙奇道:“早在豐澤的時候他們就認識。”
周翔道:“我感覺程焱東這個人有些不太好相處,來到濱海之後,他還沒有主動和我溝通交流過。”
許雙奇笑了笑道:“警戒亭的事情就是他提出來的。”
周翔道:“我在大城市裡見到過,警戒亭,幾乎每個路口都有一個,上面閃著警燈,裡面裝著空調電話,造價可不低,這件事不談,每個警戒亭都得配備值班人員,少說也得四個,按照咱們濱海現有的情況來說,城區內至少要增加三十個,值班人員加上管理人員,就得增加一百五十號人,或許還得更多,這些人的人員工資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養這麽一批人,再加上警戒亭的運營維護,每年的運營成本都得在百萬元左右,初聽不多,可是咱們縣去年的財政總收入才8500萬,拿出這麽多錢去搞這樣的面子工程值得嗎?”
許雙奇沒說話,嘴唇抿起表情顯得非常嚴肅。
周翔又道:“最關鍵的問題是這種事不是一次性投入,隨著濱海城區面積的擴大,警戒亭也會越高越多,人員也會越來越龐大,支出當然會越來越多,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有警察,有派出所,再搞什麽警戒亭不是職能上的重複嗎?也是一種浪費。”
許雙奇道:“剛才開會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
周翔苦笑道:“張書記定下來的事情,我說有用嗎?您以為他會聽我的嗎?”
許雙奇道:“常委會就是一個讓你暢所欲言的地方,你這種態度是不對的。”
周翔道:“撤縣改市的事情還不是有很多人反對,為什麽沒人說?”
許雙奇道:“兩件事不一樣。”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怎麽不一樣?其實都是張揚獨斷專行。
周翔在許雙奇的面前也沒有太多的顧忌,他歎了口氣道:“許縣長,我為濱海的未來感到擔憂,面子工程解決不了濱海存在的問題。”
濱海召開縣委常委會的時候,北港市委同樣在召開著常委會,北港市委書記項誠把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擺在了桌面上,張揚關於撤縣改市的申請遞到了市長宮還山的手裡,宮還山已經將這份申請複印,在常委會之前給每位常委分發了一份,現在大家對申請的內容都已經了解,應該說申請本身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無論張揚抱著怎樣的動機去做這件事,有一點不可否認他的目的還是為濱海發展的。
項誠也首先肯定了這件事:“濱海撤縣改市早晚都會走這一步,我也相信,早晚都會成功,但是政治上是要懂得權衡利弊,是要有長遠的目光的,不可以憑著激情衝動去做事!做每件事之前要充分考慮到是不是對老百姓有好處,是不是對城市的發展有好處,我們要的是踏踏實實的做事,而不是為了政績去做一些浮誇的面子工程。”項誠的這番言辭是極其嚴肅的,這也是他針對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第一次發表公開的言論,給予這件事做出了定性,認為濱海撤縣改市是一件浮誇的面子工程。
項誠定出了調子,其他常委的發言也開始變得熱烈了起來,紀委書記陳崗是率先跳出來的第一個,他和張揚的積怨從弟弟陳凱開始,如果不是張揚做手腳,弟弟也不會從濱海縣公安局的位子上下來,陳崗道:“我談談對濱海這次撤縣改市的看法,撤縣改市本身是好事,我記得濱海之前也申請過一次,後來沒能通過,這就證明濱海的條件尚不成熟,距離上次申請只不過兩年的時間,難道說這兩年濱海申請撤縣改市的時機已經成熟?我看未必,濱海這兩年的財政總收入上漲緩慢,財政赤字居高不下,到現在財政總收入都沒有過億,這樣的一個縣,想去申請撤縣改市,去和其他一些年收入早已過億的縣區競爭,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在沒有勝算的前提下去做這件事,就是盲目,撤縣改市不需要花錢嗎?花得誰的錢?老百姓的錢,所以我們的幹部在做出每一個重大決定之前,都必須要慎重的考慮,不可以盲目的作出決定,更不要為了政績而迷失!”
市委宣傳部長黃步成道:“我也說一句,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並沒有拿到市委常委會上討論,這件事在程序上不對啊,濱海是北港的轄縣,這麽重要的事情,按照正規的程序應該是由他們縣常委會討論拿出決定,先上報給北港市委,經過市常委會討論通過,再將這件事向省裡通報,獲得批準之後才能遞交國務院,為什麽濱海可以繞過市裡、省裡直接向國務院遞申請呢?”
組織部長孟啟智說了一句:“這份申請和前年的那份申請沒什麽不同,只是多了一個張揚的簽名,據說那份申請一直都在國務院裡,他說是重啟審批程序,而不是重新遞交申請。”
市長宮還山道:“關於這件事,我和張揚同志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談話,對他目無組織紀律性的行為做出了嚴肅地批評,應該說張揚同志承認錯誤的態度還是誠懇的,這件事已經發生了,我認為對年輕幹部,還是要以批評教育為主。 ”
市紀委書記陳崗道:“批評教育也要看事情性質的嚴重程度,我認為這次的事情不是小事,如果我們不認真對待,那麽用不了多久時間,我們的這些轄縣都會以他為榜樣,各自為政,濱海可以繞過市裡提出撤縣改市的要求,其他轄縣一樣可以,年輕不是犯錯的理由,犯了錯誤就一定要付出代價,只有嚴肅處理,才能杜絕以後再犯,對他個人是一件好事,對其他同志也能夠起到警示作用。”
市委副書記蔣洪剛望著情緒激動的陳崗,心中暗自好笑,陳崗之所以這樣激動,無非是因為他的政治利益受到了侵犯,如果不是他弟弟被張揚從濱海踢了出來,他不會表現的這樣主動,項誠分明想利用這次撤縣改市做文章,可是這幫人也就是瞎嚷嚷罷了,張揚既然有本事把申請直接遞到國務院,就證明他心中根本沒把這幫人放在眼裡,嚴肅處理?你陳崗叫得這麽歡,可你倒是拿出一個處理他的方案?只怕到了事情具體落實的時候,誰也不敢承擔這個責任,這些人怕的不是張揚,真正害怕的是他的背景。在國內當官真的很不容易,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得考慮到。想要少犯錯誤,就是要少說話,蔣洪剛在這件事上選擇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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