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姝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是啊,我…我沒出門的,幫不了你啊,大嫂…”
水玲瓏擺了擺手,淡淡笑道:“不過在來的路上我已經想到另一個法子了!”
諸葛姝幾乎是想也沒想便問道:“什麽法子?”
水玲瓏的神色一肅,說道:“你還記得我養的小狗嗎?”
“記得,叫多多。”
“多多比尋常犬類嗅覺靈敏,我只要抱著它在花盆那兒聞一聞,就能查出誰踢到花盆了!”
諸葛姝如墜冰窖,連腳趾頭都好似失去了知覺…
水玲瓏替她掖了掖被角,柔聲笑道:“不打擾你休息了,睡吧,我這就去抱多多來找凶手了,爺爺那邊兒還等著結果呢,這回若是逮住了那不要命的刁奴,定打她五十板子,打死為止!”
水玲瓏走後,諸葛姝跌到在地,慌慌張張地點了火折子,把今天穿過的鞋丟進了火盆:“二哥是我的,誰也不能跟我搶二哥!二哥最在意的人是我,不是林小姐,不是董佳琳,也不是喬慧…”
哐啷!門遽然被踹開,一股狂風席卷而入,吹起火盆的灰屑,飛入諸葛姝的眼眸,她眨了眨眼,擠出兩滴淚,就看見安郡王一臉煞氣地立在燭光和暗影的交界處,宛若一尊從地獄破土而出的魔神…在他身旁,是同樣陰沉著臉的萍兒…
事件的真相應當是:諸葛姝無意中偷聽到了喬慧和甄氏的談話,不滿喬慧撮合她與喬二公子,也不滿安郡王將喬慧看得這樣重,於是暗中派丫鬟在穿堂的地上打了蠟,想摔得喬慧下不來床,無法纏著安郡王。至於董佳琳,她根本不在諸葛姝的算計之內。因為諸葛姝不知道董佳琳會一直坐在穿堂的邊上等喬慧。而之前諸葛姝之所以踢倒花盆,不是因為聽到過於震驚的消息失了態,而是她發現董佳琳來了,心虛之下,唯恐自己的秘密暴露,這才倉皇而逃踢倒了花盆。
水玲瓏幽幽一歎:“這回連我都震驚了,諸葛姝對安郡王…”
枝繁低著頭,不敢接話。
水玲瓏余光一掃,捕捉到了她的異樣:“你知道的是不是?”
枝繁嚇了一跳,捂住眼睛,心虛得不行,忙岔開話題:“大小姐好計謀,一下子就揭露了四小姐的真面目,這回不僅讓郡王與四小姐離了心,也替董佳姨娘平反了冤案,老太爺一定會好生獎勵您的!”
水玲瓏的眸色一厲:“不想我把你趕出府就給我老實交代!”
枝繁撲通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把柳綠在涼亭裡撞見成郡王欺負諸葛姝,結果被安郡王誤傷的事講了一遍,“最後,大家都走了,四小姐…四小姐就親了安郡王…”
這麽說,昭雲那次並非好心給安郡王搬救兵,而是希望甄氏親眼目睹女兒和兒子的不倫之事,以報甄氏曾經百般刁難她們幾個丫鬟的仇!水玲瓏狠狠地瞪了枝繁一眼,甩袖回了墨荷院!
“二哥!二哥我錯了!我求求你,不要告訴爺爺!不雅不理我!我會改的!我以喀什慶王女的名義起誓,決不再為非作歹!二哥你信我一回!”諸葛姝跪在安郡王腳邊,抱住他的腿,哭得聲嘶力竭。
安郡王悲憤至極,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苦苦哀求的她,印象中,她那麽單純可愛,不曾想…骨子裡如此歹毒!
“林小姐是你故意推下水,是不是?”
諸葛姝的哭聲戛然而止,卻…沒有回答!
安郡王陡然加大了音量暴喝道:“諸葛姝!林小姐到底是不是你推下水的?你又要求得我的原諒又不肯與我說實話!你叫我怎麽信你?”
諸葛姝戰戰兢兢地道:“好好好,我說,我說!只要你肯原諒我,我什麽都說!林小姐是我推下水的,我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就是很氣、很嫉妒,我不知道她會死,我只是想出口惡氣…我嫉妒她…二哥我沒撒謊,我…我控制不住…那時候,腦子好像空白了,手也不聽使喚了,等我回過神時,林小姐已經掉進了池子裡…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這就是他無私疼愛了十四年的妹妹!這就是他冒著與家族反目、被嫡母和弟弟嫉恨、被敵人砍成碎片的危險搶了戰功以保她無虞的妹妹!曾經有多愛,這一刻就有多恨!
“好!就算那一次你是瘋了魔怔了!那麽這一回呢?你在穿堂動了手腳,有那麽長的時間反思和反悔,你為什麽還是任由喬慧走向你設下的陷阱?不僅如此,你還企圖嫁禍給董佳琳,讓她替你背黑鍋!”所有的好,全部變成了壞,一個人被貼上了“惡人”的標簽,什麽壞事都是她的了。
諸葛姝失聲大叫:“我沒有!我沒有嫁禍給董佳琳!我怎麽知道她會一直坐在穿堂邊兒上等二嫂?她當時拽了大嫂,說不定大嫂原本沒打滑呢!就是她推的!是她…”
“夠了!”安郡王厲聲打斷了她的話,臉上是諸葛姝從未見過的冰冷和猙獰,“那是我的第一個孩子!諸葛姝你殺了我的孩子!”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已經歇下的甄氏,當她穿戴整齊行至諸葛姝的臥房時,就看見兄妹反目的一幕,她一把抓住與她擦肩而過的安郡王的胳膊,惶恐地問道:“你去哪兒?”
“去找爺爺!”
“不許去!”告訴老太爺的話,姝兒還有命嗎?
“娘,你就這樣慣著她,瞧你慣出了一個什麽樣的敗家子?”
“她小,不懂事是正常的…”
僵持不下間,守門的丫鬟跑了過來:“二夫人,郡王,老太爺叫你們還有四小姐去天安居!”
水玲瓏回了墨荷院,有些犯困,便洗洗睡了。半夜時分,忽而一隻胳膊搭在了她腰腹,水玲瓏迷迷糊糊翻了個身,鑽進他懷裡。諸葛鈺低頭,微涼的唇瓣覆上了她的,爾後舌尖撬開她貝齒,與她纏綿地吻了起來。
水玲瓏半夢半醒,任由他肆意妄為,直到心口一涼,他褪了她衣衫,她才霍然從睡夢裡驚醒:“你…你做什麽呀?”
“做剛才沒做完的事。”諸葛鈺輕柔且認真地說完,也褪了自己的衣衫,撩撥了他還想全身而退,這個女人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水玲瓏幽幽地望著他,打了個呵欠:“不是,你不是應該告訴我爺爺怎麽處置二房的事嗎?你…唔…”
諸葛鈺不給她詢問的機會,直接堵住了她的唇,討厭她總是把別人的事兒看得比他重要,他是她丈夫,她的眼裡只能有他,其他人或其他事都必須遠遠地排在他身後!
水玲瓏終於意識到主動勾引他又不滿足他的後果是什麽了,這一晚,他簡直著魔了一般,就沒離開過她的身子。
水玲瓏再次醒來時,諸葛鈺已經上朝去了,這意味著,她打破了老太爺設下的規矩!沒服侍丈夫更衣,沒體恤丈夫的辛苦,沒去鍛煉身體,沒與大家同吃早餐!
想想…就心裡發毛!
“大小姐,您醒了。”枝繁聽到動靜,忙端了一杯金絲紅棗茶進來,將茶杯放在桌上後,開始服侍水玲瓏更衣,並笑著道,“世子爺在老太君那兒告了假,說您昨兒累到了,著實下不來床。老太君便準您今日不必去天安居,飯也在自個兒房裡吃。”
水玲瓏沒理她!
枝繁替水玲瓏系好胸前的琵琶扣,討好地笑道:“您放寬心,二少奶奶昨兒剛出了那樣的事,老太君最惦記的便是您腹中的骨肉,可是半分不舍得累著您!”
水玲瓏仍不理她,徑自去往了淨房,枝繁眸光一暗,歎了口氣。
難得在墨荷院用一回早膳,鍾媽媽好好兒地露了一手,做了一碗羊雜拉麵,一盤涼拌木耳,一份清蒸綠豆丸子並一碟素菜什錦。水玲瓏一人吃兩人的飯,食量大得驚人,用了大半碗拉麵、四個綠豆丸子和一整碟素菜什錦,木耳沒怎麽吃,許是少了辣不夠爽口。
鍾媽媽嗔笑道:“快別這麽吃,太大了不好生,雖說一般到了七八個月才緊著肚子,可現在不節製些將胃撐開了,屆時難得收住。”
水玲瓏覺得鍾媽媽的話不無道理,看了看桌上的半杯牛乳,歎道:“不喝了。”
枝繁將飯菜撤了下去,自始至終水玲瓏都沒拿正眼瞧她,鍾媽媽察覺到端倪了,待到枝繁離去,鍾媽媽遞了一杯薄荷水,又拿銀盆接著,水玲瓏一邊漱口,她一邊問道:“大小姐,枝繁惹你生氣了?”並不知道枝繁和昭雲隱瞞了諸葛姝對安郡王的情愫。
水玲瓏隨口道:“小丫頭性子有些毛,得沉澱沉澱。”
鍾媽媽就笑了:“說的好像你七老八十看透滄桑了似的?枝繁與你差不多大!”
水玲瓏順著鍾媽媽的話說道:“這麽說,她也十七了,到該婚配的年齡了,嗯?”
枝繁端著餐具尚未走遠,聽了這話身子就是一僵,咬了咬唇,眼底落下淚來。
鍾媽媽拿著尺子量了水玲瓏的腰圍,想替她做下一季的衣裳:“大小姐可舍得?又聰明又吃苦耐勞又左右逢源的,咱們墨荷院挑不出第二個咯!”
水玲瓏緩緩地眨了眨眼:“我也就隨口說說,好了,叫葉茂隨我一道去天安居給老太爺和老太君請安吧。”
鍾媽媽量完水玲瓏的腰圍,又量胸圍,眼底溢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姑爺愛死大小姐了吧?這身板兒,哎喲喂,她這老婆子看了都想噴鼻血!鍾媽媽又抬起水玲瓏的胳膊量了量:“不用,老太爺一大早便離京了,老太君探望完二少奶奶後回屋就睡了。”聽說舍不得老太爺,昨晚哭了一夜呢。
“什麽情況?”水玲瓏杏眼圓瞪道。
鍾媽媽收好尺子,並暗暗記下了水玲瓏的尺寸,答道:“好像是四小姐舊疾複發,老太爺送四小姐回喀什慶醫治。看不出來,像四小姐那麽活蹦亂跳的人竟然有舊疾,不過奴婢常聽人說啊,越是容易生小病的反而沒大病,反倒是連風寒都不得的人一病就來勢洶洶。唉!可憐咯!”
娉婷軒內,大公主坐在床頭,握住喬慧的手,蹙眉道:“你和我說實話,好端端的孩子怎麽沒了?是不是那個新入門的小妾給你使了絆子?”
一提到孩子,喬慧的淚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很快,她哭了一個淚人兒。
大公主嫁入肅成侯府多年,公公婆婆如何暫且不談,丈夫鐵定是個不成器的,不務正業不說,小妾姨娘一個接一個地抬進門,要不是小姑子與她貼心,她都不知道懷孕的那些孤獨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她將喬慧摟入懷裡,拍著她的背輕聲道:“哭吧,哭出來能好受些,但隻許哭一會會兒,哭多了壞眼睛,你這是在小月子裡頭。”
喬慧虛弱得連揪住大公主衣襟的力氣都無,就那麽軟綿綿地窩在她懷裡放聲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才總算堪堪止住。大公主拿了厚厚的靠枕墊她背後,用帕子擦了她臉上的淚,複又問一遍先前的問題:“…和大嫂說實話,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
喬慧吸了吸鼻子,苦澀一笑:“我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摔倒了。”
大公主似是不信:“我怎麽聽說那個姨娘和你一起摔倒的?”
喬慧看向大公主的眼睛,認真地道:“她想扶我,但沒扶住,自己也摔了一跤,身上老多傷了。”
“哼!那也是她活該!”大公主仇視一切小妾,譬如當初的冷薇,譬如如今的董佳琳,“諸葛姝又是怎麽回事?你一滑胎,她就突發舊疾,這也太巧了些?”
喬慧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強的哀怨,但仍咬了咬唇,道出與丈夫提前對好的台詞:“她吃了不乾淨的東西,白天拉了一整天的肚子,晚上就舊疾複發了,具體什麽病我不清楚,昏昏沉沉的,今早得到消息她時她已經和老太爺踏上返回喀什慶的馬車了。”
大公主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喬慧死咬住牙關,她最終信了一切只是巧合:“行,你好生將養,孩子很快便能再有,切莫因此與郡王離了心,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少不了的,你越惱怒越是把他往別人懷裡推,咱們做嫡妻的得有嫡妻的大度以及嫡妻的手腕,丈夫要哄好,小妾要打倒!趁著你滑胎誰都讓著你,趕緊逼他們做個表態--必須等你生下長子才能停掉妾室的避子湯!你要是不敢,我去說!”
單看這點,大公主認為自己丈夫還是比較靠譜的,起碼他從不允許妾室懷孕,也從不怎麽尊重她們,玩膩了,看順眼的給口飯吃,看不順眼的直接發賣…成親六年的大公主頭一回給喬旭貼上了“好男人”的標簽!
水玲瓏去天安居探望老太君,老太君哭了一整晚,這會兒睡得天昏地暗,想想也是,老太君不願千山萬裡奔到京城是為了什麽?不就是保住諸葛姝嗎?但她的縱容非但沒換來諸葛姝的洗心革面,反而害死了未出世的重孫,她心裡又疼又悔又惱!可再惱,諸葛姝也是她孫女兒,她不舍得諸葛姝回喀什慶直面諸葛流風的怒火…
萍兒給水玲瓏奉了茶,微笑著道:“老太爺臨走時有幾句話叮囑世子妃,奴婢托大,替老太爺一一說來,還望世子妃不要嫌棄。”
水玲瓏捧著茶杯,淺淺笑道:“萍兒姑娘請說。”
萍兒一改巧笑嫣然的神色,一本正經道:“水大小姐你嫁入諸葛家半年有余,也該認清自己的身份了。你先是諸葛家的兒媳,再是世子爺的嫡妻,作為兒媳,你必須誠心侍奉公婆,敬他們如親生父母,親生父母之過,子女該受的不該受的都得好生受著!”
水玲瓏眨了眨眼,沒有反駁。
萍兒見水玲瓏若有所思,知她聽懂了自己話裡的含義,暗暗稱讚後接著道:“再者,作為妻子,除了一心一意愛慕自己的丈夫之外,你務必要料理好府中庶務,和處理好親屬妯娌關系。以責人之心責已,以恕已之心恕人,世子妃究竟是想留給小世子爺一座虛有其表的宅子,還是一個幸福和美的家庭,全憑世子妃自己考慮!”
先是稱呼“水小姐”,再是稱呼“世子妃”,這是在告訴水玲瓏,你毫無顧忌地把尚書府折騰得雞飛狗跳,無非是因為你終有一天會出嫁,尚書府如何,與你關系不大;但王府呢?你用盡手段鬥得人仰馬翻後,能否帶著孩子遠走高飛?亦或是,你到了一個地方,看人不順眼就將人一踩到底,完事兒了又像打遊擊戰似的挪窩換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