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老太君欣喜地應著,也給了他一顆糖果。
最後是蕙姐兒。蕙姐兒抬頭看向姚欣,姚欣送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蕙姐兒走向老太君,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蕙姐兒向曾外婆請安,曾外婆萬福。”
老太君慈祥地摸了摸蕙姐兒腦袋,遞給她一顆糖:“蕙姐兒真乖。”
“多謝曾外婆。”兩歲整的蕙姐兒吐詞清晰、溫柔知禮。她只打弟弟們三個多月,卻仿佛大了三整歲。
姚成和諸葛汐、姚欣依次向老太君見了禮,老太君笑著招呼他們坐下。姚成、諸葛汐、姚欣帶著三個孩子圍成一圈,旁邊卻多出了一個凳子。姚成笑著問向老太君:“奶奶您氣色不錯,身子很硬朗吧?”
老太君沒有否認:“多虧你爺爺這麽多年拉著我鍛煉,總算練出一身硬骨頭!”
“沒看見父王和母妃,還有皓哥兒。”姚成四下看了看,疑惑地問。
老太君語氣如常道:“你母妃害喜嚴重便沒來,皓哥兒孝順,守她身旁陪著呢!”
姚成就露出欣喜和向往的神色來:“母妃和皓哥兒相處得真好。”
諸葛汐的臉色微微一變,打算替蕙姐兒布筷子的手又收了回來。蕙姐兒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諸葛汐一眼,低頭不語。姚欣忙替蕙姐兒布好筷子,姚成與老太君交談完畢看向自家人時並未瞧見這一幕。
等下人們陸陸續續將架子上的食材上齊全,姚府席位上空著的凳子也終於等來了主人。荀楓風塵仆仆地從天下第一街回來,南方水患對大周的經濟造成了一定的衝擊,尤其諸葛家與南方素有經濟上的往來,承擔的損失也就越發不可估量。他光是清點帳目就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晚上基本隻睡兩個時辰,便是來參加這場家宴他都是擠出來的時間。
“奶奶!”他先是給老太君和甄氏見了禮,又看向姚成和諸葛汐,客氣道,“大姐夫,大姐。”過年的時候見過。
姚成很喜歡這位妹夫,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簡直是新一代的勞動楷模,尤其…他的眼神閃了閃,走到他身邊,意味深長地笑道:“穆華,來,姐夫最近心情好,陪你喝兩杯!”
荀楓怔忡的瞬間已經被姚成拉到身邊坐下了,他左是姚成,右是姚欣。這樣的安排…
水玲瓏靠向諸葛鈺,小聲道:“大姐夫不是不喝酒的麽?”
諸葛鈺左手攬住水玲瓏的纖腰,右手夾了一塊涮羊肉喂進她嘴裡:“荀楓等到桃花開了。”
桃花?水玲瓏眉梢一挑,姚欣?前世她不怎麽關注姚家,是以,並不記得姚欣的命運,但不論如何,姚欣都是沒與荀楓有任何牽扯的,這輩子卻陰長陽錯和荀楓攪到一塊兒了?姚欣與她同歲,今年十八,原先姚老太君有讓姚欣嫁給雲禮的打算,冰冰成為太子妃後,姚老太君歇了這個念頭。印象中的幾次接觸,姚欣給人的感覺都是寫意恬淡的。譬如此時,她與荀楓同桌而食,就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嬌羞或窘然,隻默默吃菜,誰與她說話她便回一句,並不主動找人搭訕,若硬說她有所主動,那也是格外照顧蕙姐兒,替蕙姐兒夾菜、剔除魚刺、剝蝦…
水玲瓏撤回落在姚欣臉上的目光:“姚欣是知道的吧?”荀楓肯定不知。
“噠、噠、噠!”哥兒坐在特製的嬰兒凳上,一邊叫,一邊拍搖鈴。
諸葛鈺夾了一小塊魚肉喂了姐兒,姐兒吃得歡,諸葛鈺笑了笑,又夾了魚肉送到哥兒唇邊,哥兒吐舌頭不吃,諸葛鈺塞進了自己嘴裡,吞下才道:“嗯,她知道。”
“可她貌似不怎麽上心!想想也對,荀楓而今用的是穆華的身份,一介商人不說,還是個二婚,姚欣貴為姚家嫡女,既無隱疾又非醜女,行情不該差到撿個二婚男人做相公。”嘀咕完,水玲瓏看向諸葛鈺,諸葛鈺舀了一杓子湯喂她,“別看著我,我就只知道這麽多了。”
一頓飯,老太君和諸葛汐擠眉弄眼,自然沒逃過二房的眼睛。甄氏放下筷子,蹙了蹙眉道:“你們看出什麽問題了沒?”
安郡王不解:“什麽?看哪兒?”
董佳琳垂下眸子,食不知味兒,此時聽了甄氏的問題,幾乎是下意識地道:“看二姑爺和姚小姐。”表姐真是狠,為了杜絕她與穆華來往,想出這麽一招。姚欣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表哥是當今天子,姑姑是一宮太后,又雲英未嫁…自己拿什麽和對方比?
喬慧順著甄氏的目光看去,笑道:“娘,我覺得二姐夫和姚小姐挺般配的。”雖說身份懸殊了些,但二姐夫的的確確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女人夫婿就該挑這樣的。
甄氏不屑地嗤了一聲:“般配?一個是嫡系千金,一個是庶子商人,一個雲英未嫁,一個有過一婚,依我看,這姚小姐八成是有什麽隱疾嫁不出去,才屈就與二姑爺攀親!十八了,這個年紀,呵呵呵呵…”
喬慧的眉頭頓時一皺,安郡王倒了一杯喀什慶的葡萄酒:“來。”
喬慧心裡憋了氣,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我不喝!”
甄氏“啪”的放下筷子,冷聲道:“這是你對自己丈夫說話的態度嗎?”
喬慧忙站起來,福低身子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你是什麽你是?”甄氏一把拉著她坐下,咬牙打斷了她的話,“想讓所有人都看著我苛待兒媳?你故意的是不是?和水玲瓏呆久了居然也學會這種旁門左道了?”
喬慧委屈,卻不敢接話。看著風頭正盛的喬慧吃癟,不知為何,董佳琳非但沒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反而覺得…解氣!
安郡王拿起一串烤蘑菇遞到甄氏跟前,打了個圓場:“好了娘,吃東西。”
用完膳,荀楓打算告辭,諸葛汐卻忽而笑著道:“哎呀,我想起來了,我約了大公主打馬吊呢!欣兒…自己回吧?”
姚欣的瞳仁一縮,老太君忙接過話柄:“哎喲,一個女兒家家的,怎好獨自走夜路?便是有車夫也是不放心的。郡王要陪小慧,小鈺要陪玲瓏,哎呀!華兒,那就你啦!你送姚小姐回府吧!”
董佳琳的眸光一顫,素手握成了拳頭!姚欣蹙了蹙眉,荀楓硬著頭皮道:“是。”最開心的莫過於諸葛鈺,不管荀楓到底是不是慕容楓,又到底擁有著誰的記憶,反正荀楓告別單身就意味著永遠失去了和他競爭玲瓏的資格。
眾人散去,水玲瓏和諸葛鈺一人抱著一個小寶貝,一起回往墨荷院,月光照著一家四口,頓覺幸福綿長。喬慧摸著平坦的小腹,不知道自己和郡王能否也有這麽幸福的日子?
卻說荀楓礙於長輩的吩咐不得不硬著頭皮送姚欣回府,待到出了二進門,荀楓叫來王府的馬車,姚欣卻忽然轉身,禮貌地笑了笑:“那個,我只是走個過場,你應該也是。嗯,演戲不用太逼真,我坐自己的馬車回府就好。”
荀楓指向對面,挑眉問道:“你說的…是它?”
“嗯?”姚欣一個旋身望向停放馬車的方向,卻只看見一個幾乎要消失在道路盡頭的光影,她的素手一握,臉色不好看了。
若說荀楓總是看不慣這個女人,也看不慣那個女人,姚欣恰恰是一特例,他沒有心動的感覺,卻也沒從她身上找到一絲一毫膈應他的東西。荀楓面色如常道:“我送姚小姐回府吧,這樣我向老太君也能有個交代,姚小姐請放心,我眼下沒考慮過男婚女嫁,這門親事也就是…他們挑擔子一頭熱罷了。”
姚欣點頭,隨荀楓一起上了馬車。車夫揮動馬鞭,掛了夜明珠宛若發光體般奪目的馬車緩緩駛離了王府。姚欣不善言談,荀楓不願言談,一路上,二人靜默無言,耳邊劃過車軲轆碾壓地面以及駿馬“噠噠”輕縱的聲響。
荀楓閉上眼,開始思索拯救新一輪經濟下滑的策略。姚欣看了他一眼,美男子見得太多,像諸葛鈺她從小看到大也沒什麽感覺,穆華容顏再俊美,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一具藍粉骷髏。她捧起書本,有一下沒一下地翻了起來。
就在二人以為一切都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時,異變突生!駿馬受了驚嚇,開始漫無目的地四處狂奔,車廂一個劇烈搖晃,姚欣撲向了荀楓。唇瓣,軟軟地,貼住了他的,來不及感受初吻滋味兒如何,牙齒也磕到了他的。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姚欣痛得一聲悶哼,腥鹹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姚欣忙推開荀楓,欲要借力返回原先的座位,誰料,馬車晃動得越發厲害,仿佛一個巨浪打來,她再次撲進了他懷裡。這次,二人非常有默契地各自撇過臉。未免她摔傷,荀楓伸出手臂穩穩地抱住了她。
“對不住了,姑爺!馬受驚了,奴才沒控制住!”待到馬車趨於平穩,車夫才抱歉地說道。
荀楓和姚欣都尷尬地眨了眨眼,姚欣迅速抽離他懷抱,坐回對面,一張臉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來。荀楓清了清嗓子,繼續閉上眼睛,這回,卻無法再進入狀態了。
車夫掏了掏耳朵,壞壞一笑,又一鞭子落下,打向駿馬的頭,只聽得一陣高亢的馬嘶,馬車再次劇烈顛簸,姚欣一個不穩,第三次投懷送抱。荀楓的濃眉微微一蹙,單臂摟住她腰肢,淡道:“就這樣吧。”
姚欣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馬車又行進了一段距離,其間不免又顛簸了好幾回,姚欣的第一反應是,回家要把大哥剁了喂魚!
“再轉個彎就到了啊!”車夫樂淘淘地道,“今晚呀,是我…”
話音戛然而止!出於對危機的本能反應,荀楓一把掀開了簾子,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勁風打了進來,直直射向姚欣,姚欣兩眼一黑,軟軟地靠在了荀楓肩頭,荀楓眸色一厲:“誰?”
“什麽?荀楓不見了?”聽完諸葛鈺的話,水玲瓏霍然睜大了眸子,“他不是送姚欣回府嗎?怎麽會不見?姚欣呢?”
諸葛鈺原本是有大壩的公務要處理,便去外書房開夜車來著,殊不知,安平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說王府派往姚家的馬車出事了,車夫暴斃,姚欣昏迷在車廂內,荀楓不知所蹤。他打算親自去找,但得先和水玲瓏打聲招呼,免得她擔心。他凝了凝眸,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掠過一絲冷意:“姚欣沒事,她就昏迷了,對方的目的是荀楓。”
“你懷疑是誰?”水玲瓏心底有了答案,她相信諸葛鈺的心裡也有答案,可她就是想問,或許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是,她在害怕,害怕荀楓會恢復記憶。
諸葛鈺摸了摸她眉眼,寬慰道:“你別擔心,我會找到的,京城就那麽大點兒地方,翻個底朝天我就不信還把金尚宮那個老表態揪不出來!”
是啊,找是能找的,問題是找多久?萬一去得晚了,找到的是已經被金尚宮喚醒了記憶的荀楓怎麽辦?她原先覺得寫字條的法子挺管用,可現在她忽然不確定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趕在金尚宮實施催眠術之前!可京城那麽大?怎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們?她又沒在他們身上安什麽追蹤器!
“啊!有了!”水玲瓏的腦海裡靈光一閃,“找李靖!金尚宮是躲在暗處的人,兔有三窟,我們不知道她藏哪裡,但李靖和水玲溪成親後一直居住李府!”
諸葛鈺親了親她鬢角:“嗯,我會辦妥的,你和孩子們先睡,我向你保證,如果我晚到了一步,我殺也會把荀楓殺死,絕不留下這個隱患!”
別!水玲瓏幾乎要喊出這個字,因為她答應了郭焱,如果荀楓不和她作對,她就放他一條生路,但話到唇邊又記起荀楓串通上官燕、金尚宮以及李靖做的種種惡事,她覺得,如果荀楓真的恢復了記憶,“死於意外”也不錯。
事實證明,水玲瓏的法子非常管用,諸葛鈺不費吹灰之力就在李靖的書房逮到了他,夜半三更,李靖不沉醉暖玉香懷,不流連紅粉花叢,卻埋頭與一堆帳冊和圖紙作伴,諸葛鈺的第一反應是,他很勤奮;第二反應是,他有抱負。有抱負證明有野心,有野心便有突破口,而為了實現抱負勤奮耕耘的人…最適合談條件了!諸葛鈺輕輕一縱,躍窗而入,落在了李靖面前。
李靖被這突然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手裡的炭筆戳穿了好不容易畫了建築圖的圖紙,他又驚又氣又惱地瞪向諸葛鈺:“閣下是誰?為何夜闖李府?”
二人雖是連襟,卻素未蒙面。
諸葛鈺的唇勾起一個似是而非的弧度:“連襟,妹夫,叫你那個比較好呢?”
李靖一怔,能喚他妹夫的人除了水玲瓏的丈夫諸葛鈺還能有誰?他終日與商賈打交道,為低調行事,和權貴們接觸甚少。加上諸葛家和尚書府的關系欠佳,水玲溪更是和水玲瓏水火不容,他又怎麽可能有機會見到諸葛鈺呢?可盡管沒見過,經商多年的他還是能判斷出對方話裡的真假,特別是這人,簡直高貴俊美的不像話。他定了定神:“哦,是姐夫啊,有失遠迎,姐夫深夜造訪可是有什麽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