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清笑得眉眼彎彎:“嘻嘻,三姐,我會替你保密的!”
水玲語尷尬地笑了笑:“多謝五妹。”同樣是被欺負大的,為什麽水玲清還能保持兒時的單純和快樂?這笑容,看得她真扎眼啊。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想什麽呢,水玲語?那是你妹妹。
“時辰不早了,你三姐需要休息,我們先回吧,明天再來學做胭脂。”孕婦瞌睡多,馮姨娘生了兩個孩子深有體會。
馮姨娘和水玲清走後,水玲語乏力地坐在了冒椅上,突然,屁股一痛,像是坐到了什麽硬東西。她拿起來一看,赫然是一支做工精細的銀簪子,剛剛馮姨娘的確是坐這裡,馮姨娘頭上什麽也沒戴,倒像是藏在懷裡的。水玲語凝思了片刻,霍然憶起再過幾日便是她的生辰,會不會是馮姨娘準備給她的生辰禮物?水玲語開心地笑了起來,馮姨娘一定是打算給她一個驚喜,她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她喚來綠兒:“給馮姨娘送過去,你就說是在院子門口撿的,我沒這種簪子,想必是她的。”
綠兒雙手接過:“是!”
綠兒走了幾步,水玲語又道:“等等!這簪子對馮姨娘來說十分重要,她天天帶在身上,你千萬別弄丟了!”
綠兒福了福身:“奴婢知道了。”
長樂軒內,水航歌消化完老夫人的諄諄教導,下了朝還沒換下朝服,即過來把秦芳儀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
“瞧瞧你做的好事,瞧瞧丞相府做的好事!秦之瀟毀了玲語的清白不說,秦徹還送了兩個小倌給敏玉!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舍董佳雪來娶你!簡直…簡直是引狼入室!”
秦芳儀的眼底掠過一絲不屑,當初是誰跪在丞相府門口,信誓旦旦一輩子對她好的?現在官兒做大了,翅膀硬了,便打算把她變成第二個董佳雪了?
水航歌,你做夢!
秦芳儀拽緊了帕子,把瀕臨失控的情緒一點一點塞回心底,像吃血吞肉般惡心,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委屈受教的表情:“相公!妾身冤枉啊!先說秦之瀟的事兒吧,府裡的千金那麽多,他為何隻跟玲語扯不清楚?難道玲語就沒點兒錯?一個巴掌拍不響,玲語沒那方面的意思,秦之瀟還沒膽子大到強了太子妃的妹妹吧?玲語說秦之瀟醉得不省人事,那妾身倒要問問,既然不省人事,他又是如何從敏玉的院子七彎八轉,繞到隔了好幾裡的燕蘭軒的?”
水航歌一怔,這的確是案件的一大疑點。
秦芳儀擠出兩行清淚,“委屈”地道:“咱們再來說敏玉的事兒!敏玉是妾身唯一的兒子,天底下有誰比妾身更含糊他?他和男人那個,妾身的心…比刀子割了還難受…其實,這還不是怪你?”
“怪我?”水航歌愣住了。
“敏玉十二歲出精,按理說早該給他備幾個通房了,去年我提出讓他帶上兩個丫鬟去學院,你偏以怕夫子誤認為他沉迷女色為由把丫鬟給扣了下來。敏玉身邊沒了丫鬟,又有那方面的需要,他可不就…”
水航歌疑惑地張大了嘴,兒子是…饑不擇食麽?
秦芳儀頓了頓,道:“他又不是被壓的那個,你管他進的是男人的身子還是女人的身子,反正,器大活好沒問題就是了!等他嘗過女人的滋味兒,肯定不樂意再碰男人,你何必弄得好像他無藥可救?他是你兒子!依你對女人的興趣,他只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你…”水航歌眉頭一皺,不悅地瞪了她一眼,思慮片刻後,又道,“你確定他不好男風?只是單純地想瀉火?”
秦芳儀當然不確定,可這話只能藏在心裡,不是?秦芳儀討好地笑道:“相公,你就再多信任敏玉一次吧,我明兒選兩個丫鬟過去…”
“得了!這事兒不用你操心,我會拜托娘去辦。”長樂軒的丫鬟都被他睡過,讓她們伺候敏玉,他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秦芳儀清了清嗓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兩名丫鬟走了進來,一人端著茶水,一人捧著果盤,在水航歌面前跪下,領口微敞,露出女人細膩的柔美:“老爺請用。”
她們是一對孿生姐妹,二人經常一同服侍水航歌,水航歌看著她們性感的身材,下腹突然竄起一陣邪火,他端起茶杯,魂不守舍地喝了起來,但他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冷落秦芳儀一段時間,喝完茶,他把茶杯擱在知雲的托盤上,站起身,撣了撣衣擺,闊步離去。
秦芳儀的眸光一涼,也站了起來:“老爺,妾身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陽光明媚,天空湛藍。
周姨娘和高媽媽在花園的涼亭裡擺了一桌子點心,邊吃邊聊天,愜意得不得了。自從秦芳儀被奪了權,她便覺著頭頂懸著的一把刀消失不見了,大小姐真是好手段,讓她趁著眾人去郭家赴宴的時機把毒蟲粉灑進水敏輝的院子,當時她還認為風險過高、漏洞太多,容易曝光,大小姐怎麽說的?
“漏洞多少不要緊,老夫人想治秦芳儀,正愁沒好的借口,你隻管撒毒蟲粉,堵漏洞的事兒交給老夫人去辦。”
大小姐怎麽就這麽神呢?
周姨娘當然不知道毒蟲粉是水玲月命人買的,也不知道秦芳儀因為這件事恨上了水玲月。
“這點心可口,高媽媽你嘗嘗。”周姨娘用筷子夾了一塊酸梅糕放入高媽媽的碗裡。
高媽媽吃了一口,牙齒差點兒沒酸掉!都說酸兒辣女,姨娘懷三少爺那會兒也是特嗜酸,這一胎,大抵又是個少爺啊!
二人又吃了一會兒,突然,花園的入口處傳來兩名丫鬟的談話聲:“老爺真狠心,四小姐就算神智失常了些,也不能嫁給一個六旬總督做填房吧?這不是…太糟踐人了嗎?”
“你懂什麽?江總督啊是皇后娘娘的親戚,老爺是打算幫著二小姐討好未來的婆婆呢?”
“四小姐好歹是貴妾的女兒,唉!”
“不是貴妾的女兒人家還看不上呢?”
…
談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周姨娘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等她回過神,跑出去追那兩個丫鬟時,發現路上早沒了人影。
周姨娘無力地靠在了高媽媽的身上,驚恐詫異地道:“怎麽會這樣?老爺為什麽要這麽對四小姐?四小姐是他親生的女兒啊!他怎麽舍得?我要見老爺!”
高媽媽按住她的肩膀:“姨娘!你別衝動!”
周姨娘的眼淚嘩啦啦掉了下來:“一定是秦芳儀在老爺面前嚼了舌根子!這個喪心病狂的毒婦!一天不害人她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高媽媽捂住她的嘴:“噓——姨娘,隔牆有耳。”
周姨娘快要崩潰了,哪管什麽隔牆有耳不有耳?周姨娘怒氣攻心,肚子一陣絞痛:“不要臉的秦芳儀!一天到晚算計別人的孩子!害死我的三少爺還不夠,如今又要來害四小姐!她真以為誰也治不了她?”
高媽媽勸慰道:“好了,姨娘,兩個丫鬟的話不足為信,興許是她們聽岔了,亦或是她們故意要激怒你,現在是老夫人當家,四小姐的親事若是有了眉目,老夫人沒有不曉得的道理,這些天咱們給老夫人請安並未聽老夫人提起,想來這事還未定呢。”
周姨娘冷冷一哼:“你沒聽她們說是老爺的主意嗎?等通知到老夫人那兒這事兒就徹底沒有轉圜的余地了!不行,我得想個法子阻止四小姐嫁給江總督!”
周姨娘氣衝衝地往前走,走了一半,碰見馮姨娘和水玲清挽著胳膊在散步,水玲清像朵嬌羞的花兒,笑得天真爛漫、純淨可人,眼神裡滿滿的全是對馮姨娘的依賴,周姨娘羨慕得不得了,四小姐是個很要面子的人,私底下也和她親近,出了院子便決計不會跟她手挽手走在眾人的視線裡,而自從四小姐出了佛堂,那些鳳毛麟角的親近也沒了。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呢?當然是秦芳儀!是她挑撥了她們母女的關系,是她害了她兒子又來害她女兒!這種狠毒的女人,她一定要治治她!
高媽媽發現周姨娘臉上的神情越來越不正常,似怒極到了一種癲狂的地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姨娘,你別中了大夫人的計,你生氣對胎兒不好,她就是想氣得你滑胎啊!”
周姨娘停下腳步,冷笑:“我知道,不過我已經想到了法子,所以我不生氣了!”
兩天后,金尚宮和水敏輝遊玩歸來,水家千金們再次開始了水深火熱的生活,老夫人之前發過話,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請假,是以,精神頹然如水玲月亦改變不了上課的厄運。楊大仙到底懂不懂驅邪水玲瓏不清楚,可他的確很大一部分程度上緩解了水玲月的瘋癲情況,至少水玲月能與人保持較為正常的交流了。
一些用豬皮、雞血、動物骨頭和羊內髒做的道具能把水玲月嚇成這樣,說實話,有些出於水玲瓏的意料,特別是水玲月掐死春燕是水玲瓏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金尚宮像往常那樣給大家上課,上課時她發現水玲月看她的眼神兒很怪異!水玲月的事她聽說了一、二,院子裡糟了不乾淨的東西,水玲月被嚇壞了,因而舉動和往常有些出入,老夫人給她打過招呼,她便盡量予以漠視,可水玲月的眼睛到底在往哪兒看?一整堂課,她居然都盯著她的胸!
金尚宮垂下眸子,用余光看了看自己傲人的胸部,忽然明白了水玲月一直盯著它看的理由,的確太美、太豐滿了!
水玲月吞了吞口水,大大的眼眸裡有驚魂未定的神采徐徐攢動,只要一想到那晚刀疤男突然變成金尚宮壓在她身上,她就毛骨悚然。她告訴楊大仙她做了兩層夢境,醒來發現了夢裡的殺手屍體碎成七七八八散落在她房中,楊大仙向她拍胸脯保證,那亦是個夢,她做了三層夢境而已,並非現實。楊大仙還說,能做三層夢境者,非富即貴,她是有大鴻運要走,她一高興,便給了楊大仙三百兩銀子。然後,她又問楊大仙,夢裡出現的事會否成真?楊大仙告訴她,有的夢是現實給人造成的影響,有的夢則是一種預測和推斷,那麽,她的夢屬於哪一種呢?金尚宮會否真的是個男人?哪個女人五十六歲了身材還不走樣?除非是假的。
上完課,金尚宮頭一次對眾人露出了笑臉:“再過幾日我便要離開尚書府、離開京城,我知道你們舍不得,我心中也甚是傷懷,不過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離別的終究要離別,大家相處一場也是一種情分,我與老夫人說了,下午帶你們去點翠閣,給你們一人挑一樣首飾,算作我的一番心意。”
眾人心中俱是一喜,哦!能出府玩,好耶!
沒人傷感,沒人舍不得…
水玲瓏回玲香院用午膳,柳綠去了水敏玉的院子,至於柳綠能得到水敏玉的信任與否就不是她操心的問題了。
最近吃太多辣又上了火,嘴唇有些紅腫,塗了諸葛鈺送的薄荷膏消了大半,不仔細看發現不了,漱完口,她娶出薄荷膏,一邊抹著一邊問:“長樂軒最近有什麽動靜?”
枝繁據實相告:“沒太大的動靜,趙媽媽仍臥病在床,詩情有了好轉,偶爾當值,老爺前天去過長樂軒,沒一會兒便出來了,這兩晚都歇在書房。”
“秦芳儀沒做什麽?”
枝繁搖頭:“沒呢,連大少爺都沒去探望過,奴婢就納悶了,老爺不讓她掌家,可也沒明著禁她的足,近兩個月以來,除了除夕夜和大少爺出事她跨出過院子兩回,其余時候她都呆在院子裡,她當真坐得住?”
水玲瓏抿了抿唇,讓薄荷膏更加均勻:“事出反常必有妖,秦芳儀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絕對不是坐以待斃之人。”要是畫意沒告訴她秦芳儀為留住水航歌想了那麽荒唐的法子,她或許真認為秦芳儀一蹶不振了。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大夫人私底下在謀劃什麽?會是什麽呢?”如果真是這樣,她卻探不到半點兒風聲,這…無異於防不勝防!
“我也很好奇她打算做什麽。”社會在進步,人類在成長,幾個回合的較量下來,秦芳儀漸漸變得謹慎、狡猾了許多,這不足為奇。從前是秦芳儀在明、她在暗,現在位置轉換,反而是秦芳儀躲在暗處出招了。
水玲瓏拉開抽屜,把薄荷膏放了進去,眼神觸及之處,全是諸葛鈺送的藥:防蟲粉、防蝙蝠藥水、金瘡藥、薄荷膏、清心丸、下火丹…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樣脆弱了?前世她可從不需要薄荷膏,也從不吃下火丹,因為她雖喜辣卻很有節製,不似這輩子隨心所欲。不,在莊子裡時她也還算節製,到底是從何時開始放縱自己的?似乎是在…賞梅宴之後。她在怕嗎?怕踏出了復仇第一步,怕鬥不過荀楓終有一天會死在他手裡?
水玲瓏,瞧你這點兒出息!
“把這些東西全部扔掉!”
“啊?這些是世子送的啊!”
“我用不著了,留著佔地方!”沒鬥過怎麽知道誰輸誰贏?反正重活一次她已經賺了,何懼再死一回?
心結打開,水玲瓏隻覺天空都晴朗了不少,她舒心一笑:“晚膳清淡些,別放辣椒。”
點翠閣位於京城中心大街最繁華的地段,專門出售高端首飾,且從不批量銷售,每支釵、每個鐲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價格之高令人怎舌。京城有錢人多,因此,它仍門庭若市。在點翠閣左邊是享有盛名的錦和綢緞莊,右邊是百年老字號的封記錢行,對面則是一家私房菜館,名曰:香滿樓。
幾位千金戴著面紗下了馬車,跟在金尚宮身後,踏上點翠閣的台階。
水玲語回望了一眼,拉著水玲瓏的袖子說道:“大姐,我聽說香滿樓的菜可好吃了。”
水玲瓏看向水玲語,四目相對,水玲語晶瑩的眸子裡掠過一抹飄忽之色,水玲瓏眉梢輕挑,淡淡地笑著,又看不出眼底有一分笑意:“秦之瀟自從和你出了那樣的事,便被禁足在丞相府,相信我,他不在香滿樓。”
水玲語尷尬得長睫一陣猛顫,她低下頭,支支吾吾道:“大姐…我…我只是…”
水玲瓏依然淡淡地笑著:“你擔心他不會娶你?你肚子裡不是有了他的種麽?他不要,二舅也會要,哪怕二舅不要,丞相還是會要的。”
水玲語心中的石頭落地,莞爾一笑:“這樣我就放心了。”
言罷,向右走了幾步拉過水玲清,往大廳走去。
“三妹。”水玲瓏自身後叫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