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兒福了福身子:“多謝小青姐姐!鵲兒一定為姐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小青姐姐需要一個威脅不到她地位的心腹,自己年紀小,整好符合這一條件,也許自己大了會成為小青姐姐的眼中釘,但在那之前,她有好幾年的時間可以謀劃!
水玲瓏進入諸葛汐的院子時,華容則在指揮下人清掃滿地狼藉,看見水玲瓏,華容放下手裡的雞毛撣子,從容地行了一禮:“水小姐!”
水玲瓏犀利的目光掃過屋子的每個角落,不由地扶額,戰況非一般地激烈啊:“大少奶奶呢?”
華容說道:“大少奶奶在偏房,奴婢帶您過去。”
偏方內,諸葛汐剛哭了一場,眼睛紅腫得厲害。
“大姐。”水玲瓏輕聲打了個招呼。
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冒椅,不看水玲瓏:“今晚想吃什麽?”
水玲瓏在你冒椅上坐好,乖乖地答道:“想吃糯米藕夾,好像吃不膩。”
諸葛汐苦澀一笑:“怎麽可能?什麽東西都是多吃幾回就膩了。”
水玲瓏想了想,另有所指地道:“嗯…怎麽說呢?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吃盤鱔,大姐你知道盤鱔是怎麽做的呢?把鱔魚活生生地丟進悶熱的鍋裡,讓它們自蹦身亡,然後再撈起來用麻油微火反覆煎之,待它們由硬變軟蜷縮成團再放入相應的佐料翻炒。”
諸葛汐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好殘忍!
水玲瓏的臉上漾開一抹回憶的淺笑:“很殘忍是不是?吃法挺特別的,用筷子夾緊盤鱔頭,輕輕咬住脊骨,撕掉背面的肉吃掉,再咬破喉嚨撕掉下層的肉吃掉,一條盤鱔便被‘消滅’,頭和腸子還在。”
“…”怎麽吃得進去?
水玲瓏接著道:“旁人覺得惡心,只有當事人知曉它的美味,當然,我之所以吃它,並不真的因為它有多可口,我只是覺得夠刺激、夠特別!過了一段時間,新鮮勁兒過了,我果然不再念它。”
諸葛汐眸光一暗,又聽得水玲瓏說:“我長這麽大,唯一沒有厭倦的就是天天都會吃的白米飯。盤鱔雖好,比不得白米飯長久。”
諸葛汐似有頓悟,靜謐了許久才道:“姚府的事不要告訴鈺兒。”
“那你得先告訴我冷薇和姚成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孩子別問這麽多。”
水玲瓏繞了繞腰間的流蘇,微微一歎道:“我這個人吧,好奇心重,你不告訴我,我只有自己查咯,可我又不能隨意出府,所以為了滿足我強大的好奇心,我大概還是得拜托諸葛鈺。”
“你…”這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威脅她?
水玲瓏掰著蔥白纖指道:“諸葛鈺好像快回來了吧,明天?後天?”
諸葛汐想哭!姚成那個混蛋欺騙她倒也罷了,如今連個黃毛丫頭也來欺負她!
“能有什麽事?不就是冷薇生辰,姚家和鎮北王府的幾個親戚去給她慶生,二人就那麽攪在了一塊兒!”
這麽惡俗的橋段!水玲瓏一臉愕然:“這就懷上了?”
諸葛汐想問你怎麽知道的?話到唇邊又落下,這丫頭片子精明,打聽到一點風聲不足為奇,她側過身子,冷聲道:“我看到的就這一次,還有看不到的,指不定二人糾纏許久了!”
水玲瓏眯了眯眼:“姚成親口承認他和冷薇不清不楚許久?”
諸葛汐憤憤不平地道:“他怎麽會承認?他巴不得享齊人之福!”
一般人進行到這兒便會停止追問了,因為諸葛汐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可越是如此,水玲瓏越是覺得不放過任何一個漏洞和疑點:“是你自己猜測他們暗生情愫許久了,還是有人告訴你的?”
諸葛汐冷冷一哼:“有什麽區別?一次是偷腥,十次也是偷腥,反正都是偷腥!”
“區別…大了!”水玲瓏的蔥白纖指輕輕敲著桌面,“如果是一次,那麽姚成可能是被算計的;如果有許多次,姚成便是自願的,後者才是真正的偷腥!”
想起她和水玲語算計秦之瀟,水玲瓏就覺著在這萬惡的舊社會,這種快要用濫了的伎倆屢試不爽!
諸葛汐沉默不語。
水玲瓏理了理鬢角的秀發:“若是姚成親口告訴你他和冷薇在一起許久了,希望你能同意冷薇過門,說明姚成很在乎冷薇;若是別人,尤其是冷薇身邊的人把這個‘秘密’捅到你跟前,我認為你應該掂量掂量對方的用心。對方迫不及待從你這兒下手,正是因為姚成那兒根本無從下手!”
要不是馮晏穎告訴她冷家的人來過,或許她不會想到這一層,而姚成若真厭惡了諸葛汐,上次見她便不會待她那樣和善,“大姐,今天可是個什麽特殊的日子?”
“今天?”諸葛汐凝思片刻,“貌似姚府沒特殊事件,既不是老太君的壽辰,也不是我公公婆婆的生日,若非說有什麽特殊的,大抵便是你堂妹以正經主子的身份入住姚府了吧!”
華容端了茶水和糕點進來,替諸葛汐補充道:“大少奶奶不記得了嗎?今天是大公主的小女兒洗三,大少爺剛剛應該是想喊您一起去的。”卻被您拿劍給趕走了。
諸葛汐的臉一白:“反正我也不想去!”大公主那點心思她焉能不知?不就是想刺激她生不出孩子嗎?跟頭母豬似的,一年一個,她也不嫌累得慌?
水玲瓏烏黑亮麗的瞳仁動了動,一絲冷光閃過:“你不去,可真是逞了某些人的心啊。”
大公主成親五年,這是第六個年頭,育有四子一女,這等高密度、高質量的生產規模直羨煞了京城的諸多女眷。大公主的生母是吉嬪,不得寵,人也迂腐,終身隻育有一女,這個嬪位還是皇后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給她請封的,要不然,如今只是個貴人。與其它公主相比,大公主除了一個長女頭銜,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她丈夫,肅成侯長子,名喚喬旭,正是喬英的哥哥,不同於勤奮鑽研醫術的喬英,喬旭在朝廷掛了個閑職,常年和一群文人在畫舫吟詩作對、附弄風雅。
她能尋覓一個如此“良夫”還得多虧了吉嬪。
肅成侯對吉嬪說,“我兒子一表人才,文武雙全,不知多少姑娘仰慕於他,偏他對大公主一見鍾情,此生非她不娶,請小主成全他的一片癡心吧!”
吉嬪笑眯眯地去皇后宮裡求了定親懿旨。
那一年,喬旭三歲,大公主滿月。
若說其他望族嫡婦的婚後生活得用“水深火熱”來形容,大公主的可謂是“海晏河清”,終日除了懷孕生子再無其他事。
喬旭抱著小囡囡,頭上頂著老四,左腿右腿分別掛著老三、老二,老大剛吃多了糖水這會兒正在恭房,他看向床榻上身材走樣、面頰臃腫的大公主,嘴角抽了抽,訕訕笑道:“娘子辛苦了,坐月子要緊,四月天的風大,別吹著了我會心疼!我先去會客,晚些時候再帶吉祥姥姥前來洗三。”
語畢,讓乳母將孩子們帶了出去,隻留下囡囡在大公主懷中,他湊近大公主的臉,打算吻吻她的唇,卻在即將碰到她時忽而改成了親她額頭。
大公主含羞帶怯地笑了:“相公快去吧。”
喬旭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走了。
大公主的笑容漸漸凝在唇角:“來人!伺候本公主更衣!”
姚家馬車駛入肅成侯府,在二進門處停下,姚成掀開簾子跳下地,讓長隨帶上賀禮便要前往招待客人的悅然居。
他剛走了幾步,便見錢媽媽扶了一名身穿正紅月華裙的妙齡女子向他走來,此女子生了一張俏臉的瓜子臉,黛眉細長,鳳眸晶亮,月光一照,盈盈波光系堆眼角,楚楚柔情蔓上眉梢,仿若瑤池仙子誤墜了那滾滾凡塵。
“成哥哥。”輕輕一聲喚,直擊心扉。
姚成難為情地望向別處:“你…也來了?你如今的情況不宜舟車勞頓。”
錢媽媽退到遠處,冷薇緩緩走向姚成,在幾乎要貼著時,姚成清了清嗓子:“既然來了就進去吧!”
語畢,不理冷薇,徑自要跨過二進門。
冷薇緊跟其後。
姚成止住腳步,回頭蹙了蹙眉,道:“你和錢媽媽一起。”
冷薇小聲地抽泣了起來。
姚成的眉頭一皺,轉過身來:“傷身子,別哭了,對胎兒不好。”
冷薇哭得越發凶猛了,一抽一抽地,像個被人遺棄的孤兒,端的是我見猶憐。
姚成便有些心慌,他和諸葛汐夫妻五年,除了圓房和前些天吵架,他就沒見諸葛汐哭過,是以,冷薇一哭,他頓感無力:“你哭什麽呀?誰欺負你了?”
冷薇揚起滿是淚水的小臉,定定地凝視著姚成深邃的眸子,素手摸上了尚且平坦的小腹:“表姐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姚成想,我不要你也得要你肚子的孩子啊!你倆分得開?不能吧!姚成望天,吐了口氣,再看向她時神色如常:“不會,你表姐在氣頭上,過兩天我和她談談,這事兒到底是我對不起她,你先別跑去添亂。”說著,不悅的眸光掃過遠處的錢媽媽。
冷薇垂下珠簾般濃密的長睫,掩去盈盈輝光,哽咽道:“我…我也是後面才知道錢媽媽去了,真不是我的意思…”
姚成看見冷薇的淚水像不要錢似的拚命往下掉,忽然覺得彪悍的諸葛汐起碼從沒給他這種煩惱,想起諸葛汐,他的眸色又深了幾分:“我沒怪你,你別多心,好生養胎。”
他沒資格給冷薇施壓,讓冷薇說服冷家在親事上做出讓步,因為他覺得這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兒!既然睡了人家,又在人家肚子裡播了一個種,他就該負起相應的責任。
他闊步朝前走。
冷薇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姚成走得略快,冷薇追不上,便小跑了起來。這一跑,差點兒把姚成的魂給嚇沒了!他轉身一把握住冷薇的胳膊:“你幹什麽?”
月份尚淺,懷著沒感覺,冷薇不明白姚成怒從何來,睜大水汪汪的眸子道:“我…我就想跟著你。”
姚成打算說,你還沒過門,咱們先別聲張成不?可話到唇邊他又覺著自己若真的說了,冷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一定又會冒出來,罷了罷了,人家一姑娘都不在乎名節了,他一大男人扭扭捏捏做甚?總歸是要娶她的。
大掌順著她的胳膊滑下,握住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我牽著你,你別亂跑。”
冷薇低頭淺笑:“嗯。”
諸葛汐一進入肅成侯府的二進門,便瞧見這郎情妾意的一幕,她氣得血氣上湧,恨不得給他們一人一耳光!玲瓏果然沒說錯,對方就是想氣得她無法出席侯府的洗三宴!這樣重要的場合,小妾根本沒資格參加!而冷薇來了,還是被姚成百般呵護的,這不是變相地訴諸眾人,姚成要娶冷薇做平妻嗎?
華容扯了扯諸葛汐的袖子,示意她淡定。
諸葛汐厲聲一喝:“姚成!”
姚成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子本能地就是一顫,急忙松開了冷薇的手,爾後轉過身望向來人:“小…小汐。”
諸葛汐三步並作兩步行至姚成身旁,凶狠的目光自姚成和冷薇身上一掃而過,冷薇嚇得花容失色,淚水再次溢滿了眼眶,仿佛諸葛汐會辣手摧花:“表…表姐…”
很害怕的樣子!
諸葛汐的胸口起伏得厲害,像火山隨時要爆發似的!
冷薇朝姚成的身邊靠了靠,怯生生地喚道:“成哥哥。”
諸葛汐猛然抬起手臂,就要朝冷薇的臉扇下去!
姚成勃然變色,下意識地伸臂去擋,諸葛汐的手卻突然一頓,轉而摸上了姚成的衣領,所有戾氣仿佛在一瞬間消弭無蹤,她盛怒的臉上徐徐綻放了一抹顛倒眾生的笑靨:“瞧你,衣領都沒弄好,若是被侯爺和大公主看見,又得笑你,我不就是有些風寒,讓你在書房睡了兩晚麽?怎會弄得如斯狼狽?”
“小汐…”他不是在做夢吧?
諸葛汐對上他愕然的注視,莞爾一笑,又扭過頭看向冷薇,依舊笑著:“你表姐夫就是這樣,我不在他身邊,他便不大會照顧自己,表妹可千萬別見怪。”
冷薇呆怔:“成哥哥…”
諸葛汐提醒道:“叫表姐夫。”
“嗯?”冷薇故作疑惑。
諸葛汐冷笑:“我說…叫他表姐夫,我是你表姐,我丈夫自然是你表姐夫!堂堂冷家嫡女,怎麽會連這種基本的綱常倫理都弄不清?”
冷薇的心狠狠一揪,隱忍著道:“表…表姐夫。”
諸葛汐心滿意足地笑了:“真乖。”
姚成尷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雙眉毛蹙得老高:一邊是妻子,一邊是懷了他孩子的女人,這種氣氛著實詭異。
諸葛汐從荷包裡拿出一個精致的銀質錦盒,微笑著道:“錢媽媽告訴我表妹要代替我來參加侯府的洗三宴,讓我在家歇著就成。表妹這般替我著想,我心中感動,便挑了盒胭脂,表妹可別嫌棄。”
姚成的眸光一涼,什麽叫做代替小汐參加侯府的洗三宴?小汐對他發火就是因為錢媽媽的一席瞎話?
冷薇的瞳仁一縮:“沒有!我沒讓錢媽媽這麽說!”
話音一落,冷薇方知自己上了當,這不是變相承認錢媽媽是她派去的嗎?
姚成深邃的眼眸一點一點變得幽暗,像個望不見底的深潭“你回去吧,冷家的禮讓你表姐代你送就行了!”
冷薇的貝齒咬住嫣紅的薄唇,力道之大幾乎要咬破了它,她的素手再次摸上小腹,姚成的臉色就是一變!
諸葛汐注意到了姚成的異樣,手一抖,胭脂掉落:“哎呀!鞋子髒了!”
姚成看向諸葛汐,眸光微微一顫,諸葛汐倔強地撇過臉,他拿出帕子,蹲下身給諸葛汐擦起了鞋面上的胭脂。
冷薇不可思議地睜大了一雙秋水翦瞳,堂堂姚家嫡長子怎麽可以…替一個女人擦鞋子?她放下自尊去討好的男人卻放下自尊討好另一個女人?
姚成擦完,將帕子折好,爾後看向冷薇一直摸著肚子的動作:“可是肚子不適?我派人送你回府,你的身體狀況本就不適合來人多的場合,不要太任性了。”
冷薇氣了個倒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