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瓏屈膝欲要行禮,郭焱嚇得魂飛魄散,應該是他給水玲瓏磕頭才對,哪有水玲瓏給他行禮的?郭焱忙托住她手臂:“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氣的!我是粗人,不講究這些虛禮!”
水玲瓏後退一步,避開和他的觸碰,雖說郭焱幫了她幾回,也好心提醒了她一回,但他們各自有婚約在身,還是避開些的好:“郭將軍請自便,我先告退了。”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郭焱急得跳腳,三兩步繞到水玲瓏的跟前攔住了她的去路,看著她大抵因為擔憂而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認真地道,“你放心,我會平定喀什慶的內亂的,鎮北王的事,你節哀。”
心裡卻罵著,那個該死的諸葛鈺在這麽關鍵的時候跑哪兒去了?要是讓他逮住,他一定抽了他的皮、扒了他的筋!老的遭遇不測了,小的不見了,他剛見了王妃又發現王妃根本是個不管事的,偌大的壓力,難道都靠水玲瓏這未過門的媳婦兒頂著?
想想他就心疼!
水玲瓏猜測過郭焱可能也是一個重生之人,可郭家長子上輩子跟她沒什麽牽扯,這一世為何對她這麽好?水玲瓏警惕地看向了他:“這世上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郭將軍,承蒙你幾番幫助,我感激不盡,但我內心著實惶恐,不明白你向我示好是為了什麽!如果你是看上我了,那麽抱歉,我的膽子還沒大到和一國公主搶男人。”
郭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要怎麽說?說玲瓏啊,我是你幾年後和荀楓生的兒子?可這一世玲瓏跟荀楓半文錢關系都沒有!玲瓏又怎麽會信他的說辭?
他撓了撓頭,把心一橫,道:“我和諸葛鈺是好兄弟嘛!再說了,我妹妹和三公主都挺喜歡你啊,所以我…才對你比較看顧罷了。”
水玲瓏挑了挑眉,似信非信。
郭焱放下手臂:“哎呀!反正我一定不會害你,也不會害鎮北王府就是了!我來就是想告訴你,讓你放寬心等捷報,我明天出發。”
水玲瓏烏黑亮麗的瞳仁動了動,凝眸道:“郭將軍,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和諸葛鈺的義氣嗎?”
郭焱微愣,爾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眸光堅定如磐石,又清澈似水晶,沒有一絲雜質!
水玲瓏思量了片刻後正色道:“那麽,請郭將軍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三皇子!”
…
送走郭焱後,水玲瓏又叫來了安平:“安平,你家世子爺有沒有留下很厲害的護衛,如暗衛之類的?”
安平就如實說道:“有,世子留了四名梟衛,說必要時候供大小姐差遣,大小姐可是有什麽需要用得著他們的地方?”
諸葛鈺啊諸葛鈺,你怎麽就這麽料事如神?水玲瓏撣了撣寬袖,眸光一凜:“讓四名梟衛一起出動,全力擊殺三皇子!”
月黑風高。
三皇子和郭焱帶著騎兵在京城以外八十裡的一處群山環繞、易守難攻的小樹林裡歇息,在樹林邊緣靠進入口的地方有個天然的湖泊。
騎了一天的馬,三皇子累得不行,為了樹立英勇愛國、平易近人的形象,他忍!但這身上粘膩的薄汗卻是叫他忍無可忍。
三皇子帶了兩名護衛,去往了林子附近的湖泊洗澡。
月輝清朗,樹影婆娑,蟬鳴蛙叫此起彼伏,遮了暗夜裡悄然靠近的氣息。
突然,兩枚暗器像火光一閃,射入了兩名侍衛的喉頭,二人應聲倒地,再也爬不起來。
三皇子雙耳一動,一把跳出湖泊拿起衣衫披在了身上,爾後大呼:“有刺客!”
郭焱聞訊而至時,三皇子已經被逼入了湖底,且一連被刺中多劍,鮮血汩汩流個不停。郭焱奮力遊過去,拔出腰間的匕首和黑衣人展開了水下搏鬥。
黑衣人在水底潛伏太久,已經快要憋不住呼吸,他們與郭焱打了幾個回合,各自受了點兒傷之後便遊上了岸,打算伺機采取下一輪刺殺!
郭焱將三皇子救回營帳後,立馬請了軍醫給三皇子治療傷勢。三皇子的腹部、肩部和腿部都被利劍穿透,傷得十分嚴重,軍醫搶救了一整晚才在天明之前穩住了他的傷勢。
郭焱一臉肅然地問向悠悠轉醒的三皇子:“三殿下,你可是得罪了誰?我方才在水下與他們交鋒,發現他們的武功比尋常護衛高出許多,也不像江湖殺手,倒是比較像世家裡的暗衛。”
世家?三皇子第一個想到的是太子,只有太子會想鏟除他。但看到郭焱,他又否認了這種想法,太子真想殺他,郭焱便不會救他。而且太子應當知道,即便郭焱救了他,他也不會放棄角逐皇位,所以太子沒必要監守自盜。
郭焱又道:“恕我直言,三殿下你並不是一個喜好舞刀弄槍之人,這次出征可是受了哪個幕僚的建議?”
三皇子的太陽穴突突一跳,聽得郭焱接著說道:“三殿下可得當心,別中了人的圈套。自古以來皇子奪嫡就不是什麽秘密,你和太子互別苗頭誰又看不見呢?”
三皇子的眼神閃了閃,盯著郭焱,試探地說道:“是荀楓,他和太子決裂之後便投靠了我。”
“呵呵…”郭焱忽而笑了,三皇子不悅地皺眉,“你笑什麽?”
郭焱定定地看著他,“荀楓的確是和太子決裂了,具體原因我不方便透露,但太子實實在在對他寒了心!如果你死了,最開心的便是太子,這個功勞夠不夠荀世子重新博得太子的信任呢?”
三皇子一怔,難道荀楓身在曹營心在漢?
如今拚的不就是誰更能扯蛋?郭焱挑了挑眉,又道:“荀楓是不是向你保證,只要你到了喀什慶便立刻會有人助你大獲全勝?三殿下若是不怕跳進敵人的埋伏盡管去戰場!我告訴你,荀楓從沒放棄過太子這顆大樹!他一直在尋找機會回太子身邊,而你如今就成了這個機會!”
三皇子最終因傷勢過重而半路折回了京城,眾人紛紛猜測接下來皇帝會派哪位皇子前去鎮壓喀什慶的暴亂,當最終的決議公布於眾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居然是鎮北王世子諸葛鈺!那個只會打架鬥毆、賭博殺人的諸葛鈺!
聖旨一下,大家都開始準備看鎮北王府的笑話,王府果然是沒人了,竟然把一個扶不起的阿鬥給派上戰場!如果他死了,鎮北王府可不就絕後了?
諸葛汐放出了懷孕的消息,這便是在告訴眾人不管諸葛鈺如何,王府的血脈都會繼續傳承下去。
而另一邊去迎接鎮北王遺體的姚成用飛鴿傳書遞回了消息,死的不是鎮北王,只是穿了他盔甲的暗衛。
諸葛汐收到這個消息時已是六月底,懷孕三個多月的她激動得趕緊叫了水玲瓏過府:“我父王一定還在人世!”
水玲瓏看了紙條,笑逐顏開道:“王爺一定還活著,大姐夫說了會繼續找,你且放寬心等大姐夫的消息便是。”
諸葛汐捧著親手縫製的錦服,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鈺兒那邊戰況如何了。”
原本水玲瓏以為一些反神派亂黨翻不起多大的浪,諸葛流風和諸葛流雲相繼受創應當是輕敵的緣故,諸葛鈺和郭焱在有了前車之鑒的情況下勢必會小心謹慎,這場戰役不過一月應當便能收尾。誰料,的確打了快一個月了,還是沒能肅清亂黨。據說,亂黨使用的武器十分精良,他們的破神弩比朝廷的更加迅猛,且他們的軍事基地像個嚴防的碉堡,刀槍不入,極難攻克,即便大周使用火炮,但他們也有火炮,而且借著地理位置比較高的優勢,他們的火炮射程更遠,大周的炮車還沒進入有效射區便被他們的火炮給轟了。
這些是有財閥暗中提供經濟支持和軍備支持的恐怖分子!
水玲瓏握住諸葛汐的手,報以一個令人安心的笑:“相信諸葛鈺,相信郭焱,他們兩個一定能打贏這場戰役!”
諸葛汐拍了拍水玲瓏的手,微微一笑:“希望能快點,你們的婚期在八月,我可是等著你過門呢。”
出了清雅院,水玲瓏把一疊密函交給安平:“是時候了,動手吧。”
幾天后,所有人都在為喀什慶的戰事緊張得神經兮兮之際,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轟動了整個京城的上空!
大傷初愈的三皇子搜集到了平南王府收受賄賂以及賄賂官員的帳冊,其中平南王貪汙紋銀總計達五十八萬兩!一個外姓王爺,竟然貪汙的銀子比大周一年的稅收還多!不僅如此,他還賄賂其他官員,他想做什麽?密謀造反嗎?
除此之外,平南王四子荀翰,奸淫幼女的罪證也被遞交到了公堂。
平南王五子荀澈醉酒打死一六旬老嫗的醜事也被曝光到了眾人的視線裡。
百姓們紛紛評頭論足,沒想到看起來德厚流光的簪纓世家,背地裡竟做了那麽多齷齪事兒!
其實這些事哪個世家都有,姚家不貪汙?諸葛家不行賄?冷家的手裡沒幾條無辜人命?怎麽可能?
只是這些世家的背景極為雄厚,沒有誰真的敢去招惹他們,而即便有意戳他們的脊梁骨,那也得有本事挖出這麽多證據才行。
三皇子此次是被荀楓給惹毛了,勢要和平南王府硬磕到底,又順利地搜集到了足夠多的罪證,這才壯著膽子告發了荀家,但真正促使三皇子下定決心顛覆荀家的不是仇恨。
三皇子拿不到軍功顏面盡失,皇帝難免對他失望透頂,既然失去了英勇的形象,那麽,他唯有樹立另外一個全新的形象,比如--剛正不阿,他要讓皇帝看到他為大周肝腦塗地的決心,便是誰都不敢動的簪纓世家,只要犯了錯他三皇子也能挺身而出,鏟除這個國之蛀蟲!
皇帝將平南王和荀翰、荀澈抓進了大牢,命太子親自審理平南王府的案件,決不能姑息養奸。
荀楓在屋子裡氣得吐血,這些老不死、小不死的盡會給他拖後腿,早告誡過他們不要背著他輕舉妄動,他會謀劃好一切,有他一日,便有平南王府一日!結果,他們全都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了!
但氣歸氣,他不能真的放任他們不管,在異世立足,沒有家族背景根本寸步難行,那麽多年的謀劃怎麽可以毀於一旦?只是要救他們,勢必打亂他原本的方案,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這無疑…是太冒險了!
究竟是誰?
誰在暗中操控一切?
絕不可能是雲禮,他和雲禮相處多年,雲禮有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
來異世後頭一回,他發現自己有了可以稱之為“對手”的人!
這個遊戲,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轉眼到了七月,南方出現了百年難遇的洪澇災害,皇帝對江總督委以重任,並派了兩名水利專家和五百名頂級精兵前往江南協助他抗洪搶險。江總督終日奔赴在抗洪第一線,極少踏入內宅,水玲語遲遲沒傳出喜訊,於是,水玲語乾脆把心一橫,也跑到了洪峰附近的營地,一邊照顧江總督飲食起居,一邊代表江總督沿途慰問受災百姓,並組織了幾名孔武有力的婦人在路邊熬粥贈粥。一時間,水玲語在江南美名遠播,連帶著江總督的面子也十分有光,夫妻二人的感情與日俱增,這對老夫少妻起初頗遭人鄙夷,如今卻成了佳話。
收到水玲語的信,水玲瓏不禁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前世水玲清嫁過去過得淒淒慘慘,這一世水玲語卻用智慧和一顆真心捍衛了自己的幸福。
她看向枝繁,笑著道:“把諸葛小姐送的雪參和極品血燕給三妹夫寄過去,希望他長命百歲。”
“好嘞!”枝繁點頭應下,見水玲瓏笑得開懷,她好奇地問道,“三小姐過得怎麽樣?”
水玲瓏折好信紙,唇角的笑意不變:“我估摸著最晚明年我就會有個小侄兒了。”
枝繁紅了臉,江總督和水玲語在尚書府期間做的那些羞人的事兒綠兒都告訴她了,兩個人一見面就行房,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床上、榻上、椅子上、桌子上…甚至淨房都有過歡好的痕跡,綠兒每次收拾屋子都面紅耳赤。
柳綠看見枝繁的大紅臉,不鹹不淡地丟了一句:“枝繁你少女懷春了吧?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枝繁的臉越發紅了,她趕緊走到櫃子前蹲下,開始收拾雪參和極品血燕:“你…你別瞎扯!誰有心上人了?都跟你一樣麽?”
柳綠的嘴角一抽,她是過來人又怎會看不明白?枝繁分明是心裡裝了人!
水玲瓏睃了柳綠一眼,這丫鬟最近像吃了火藥似的,一天到晚氣呼呼的,跟誰都能擠兌兩句,不把對方戳個心驚肉跳決不罷休,上午她就把阿四給罵哭了,雖然阿四的確做錯了事。
水玲瓏提筆,一邊給水玲語回信,一邊淡淡地道:“火氣大了就別在屋子裡伺候,我看著礙眼。”
柳綠的心咯噔一下,趕忙福低身子說道:“大小姐恕罪!”
“大小姐,三公主來了。”門外,葉茂高聲稟報道。
水玲瓏挑了挑眉,放下筆,在院子門口見到了三公主。
“臣女給三公主請安。”水玲瓏從容地行了一禮。奇怪,三公主一直被皇后拘在未央宮,怎麽突然跑出來了?
三公主蹙著眉,徑自步入水玲瓏的院子,把水玲瓏這個主人給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三公主一屁股坐在冒椅上,貼身女官便上前給她打扇。
水玲瓏在三公主的對面坐好,吩咐柳綠道:“端一碗冰鎮酸梅湯來。”
三公主又擺了擺手:“不用了,我來了葵水吃不得冰。”
水玲瓏就說道:“那喝點兒紅棗熱茶。”
三公主沒有拒絕,神色懨懨地歪在椅背上:“你說郭焱怎麽還不回來呀?這都走了快兩個月了!”
公主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水玲瓏按了按眉心,語氣和緩道:“等郭將軍肅清了亂黨自然會回來的。”
三公主柳眉一蹙,責問道:“我說你怎麽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諸葛鈺似的?你不想他嗎?不怕他受傷嗎?”
軍中遲遲沒有捷報傳來,她怎麽可能不擔心?甚至比預想中的還要擔心一點點,水玲瓏的素手握成了拳頭,卻笑著道:“我相信他能平安回來。”
柳綠給三公主奉上溫熱的紅棗茶,喝了一口,道:“三嫂生了,是個兒子。”
三皇子妃終於還是誕下了皇長孫。
三公主歎了口氣,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原以為你這兒會有郭焱的消息呢,沒想到也是什麽都沒有!”
乍一聽,似乎挺失望,再一回味,又隱約有那麽點兒得意的意味。
別說郭焱了,就連諸葛鈺都沒給她寫信,想來喀什慶的戰事不容樂觀,他們又不懂撒謊,乾脆就不通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