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強捺下內心的不安和恐懼,深吸了口氣,柔聲道:「你忍一忍。」
寧墨一動不動,全無回應。
無憂學醫之時,算是膽大,又下得了手的人,這時手握了他的腳踝,手仍是冰涼一片。
手指按捏下去,他身子一顫,便不再動彈。
無憂手上動作在這一剎間停住,先前已做好心理準備,仍壓不下這時內心的震撼和憤怒。
原以為他腳筋已斷,這一捏一按之下才知,他腳筋確實被挑斷,然卻不盡數斷去,而是從周圍割進去,卻留下中心一點相連。
腳筋斷口處,凹凸不平,突出許多,分明是反覆切割而成。
從腳踝上重重疊疊的疤痕已然可以斷定,每一道疤痕,便是一次腳筋的切割。
把人的腳筋一次挑斷,已是極為狠毒,如今這位卻是慢慢的切割,這過程,受刑之人真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對方還要容他的腳筋癒合一陣以後,再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重疊的傷疤已看不出他到底忍受過多少次,這種常人無法忍受的酷刑。
也就是說這些年來,寧墨在反反覆覆的經受這樣慘無人道的酷刑。
光這樣想想,已經覺得痛不可遏,他受刑之時的情境,根本無法想像。
怪不得他會要惜了了的毒來止痛,因為毒入身體,會讓身體麻木,從而來減少知覺。
如果這當真是興寧所為,她的狠毒和惡趣,簡直叫人將她千刀萬剮也難消心頭之恨。
無憂張了嘴,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神,默默給他穿回鞋襪,起身手撐了他身側輪椅扶手。
「是興寧幹的?」
他仍看著遠處,清冷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額頭上卻痛得密佈冷汗。
聽了她的話,才慢慢轉回視線,冷看著她的眼,不答。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無憂抬手輕拭他額頭汗珠。
他抬手攔開,轉動輪椅,錯開視線:「不要再來。」
「寧墨。」
他頭也不回,緩緩的進了院子。
在院子裡徘徊,不敢走近的平兒,忙迎了上來,見主人一額的汗粒,回過頭,憎恨的瞥了怔杵在那兒的無憂一眼,推著他往屋裡而去。
無憂額頭漲痛,過去總見人嫌惡興寧,說她如何邪惡,今天才是親眼所見,突然間對這個身份的主人也全然失去同情之心,真希望她死在哪個角落裡。
這樣邪惡的人,不凡竟將她牢牢護著。
無憂冷笑,對這樣是非不辨的人,無法認同,之前的那些好感,蕩然無存。
前方院落已空蕩蕩的沒了人影,無憂仍無法從方纔所見中緩過氣來。
或許該好好摸一摸興寧的底,如果當真惡毒至此,就算她回來了,也得先把她解決掉。
這樣的禍害不能留。
想得太過入神,細碎的腳步聲,直到身後,才有所察覺,一驚之下,已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腿。
「郡主原來在寧墨哥哥這裡,叫我好找。」
無憂心裡砰然亂跳,扭身,低頭,看向仰著頭朝她嘻嘻直笑的十一郎。
明明是任誰看了都想捏一把得可愛小臉,落在無憂眼中,卻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直竄背脊。
剛才和寧墨說的話,不知有沒有被他聽了去。
「你在找我?」
十一郎使勁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十一郎向身後指了惜了了:「我沒尋到郡主,正好遇見了了哥哥來給寧墨哥哥送茶葉,我就跟了來,沒想到卻見到郡主。」十一郎小臉上蕩著歡悅的笑:「郡主也來尋寧墨哥哥嗎。」
無憂順著十一郎所指的方向望出去,正好對上惜了了垮下來的美人臉,他眼裡的意外還沒完全褪去。
暗鬆了口氣,睨了眼惜了了手中的茶包,上前一把奪了,塞到十一郎懷中:「你給寧墨送進去,送完了,自己回去,鳥鳥借我用用。」
也不理這一大一小願不願意,拽了惜了了就走。
十一郎抱了茶包想追,被無憂一眼瞪了回來,扁了嘴委屈的往『墨隱』蹭。
惜了了僵著身子被無憂一路拽著急走,掙了幾掙,無憂將他拽得更緊,惜了了越加的用力往後抽手。
無憂只顧著不容他掙脫,沒留意腳下睡了一塊小鵝卵石,一腳踩上去,石子打滑。
照平時,以她的身手,可以輕易穩住身型,這時身後拖了個不肯安份的惜了了。
惜了了長得美艷,終是個男子,向後拖拽的力氣不小。
無憂頓時失了平衡,往後摔倒。
惜了了見她靠過來,向後避開,他越避,無憂越被他拉扯得穩不往腳,一腳踩在了他的長袍下擺上,他一個趔趄,生生又給她做了回肉墊。
身後重撞上石子路面,痛得悶哼出聲,墨藍的闊袍被扯了開去,赤出半邊雪白的玉潤肩膀,甚是狼狽。
再看身上趴著的無憂,這次倒沒與她嘴對嘴,肩膀上一痛,她的牙磕在了他裸出來的肩膀上。
側臉看去,無憂正捂了撞痛的嘴支起身,肩膀上留下一道細小的牙齒血痕。
惜了了身體一僵,死去了一半。
無憂對他這個怪癖真是頭痛,翻身坐起,偏偏寧墨這邊僻靜得出奇,鬼影都不見一個。
拍拍惜了了的臉:「喂,走得動不?」
惜了了翻了翻眼皮,隨了喘氣,使不出半點力氣。
「天下真是無奇不有,什麼怪毛病都有。」無憂抱怨著將他的手臂搭到肩膀上,橫拉豎扯的將他扶起,他整個身子的重量就壓在了她身上,好在體型算不上高大,倒也勉強能走。
沒走出多遠,便見到有家丁路過,忙上前將他接下。
無憂叉著腰直喘粗氣,揚了揚手:「送我院子裡去。」
郡主府,無憂最大,她開了口,下人哪敢不聽,二話不說,背了昏過去的惜了了朝著『暮言軒』飛奔而去。
千千在門口接住,雙眸頓時生輝,吞嚥了一下,盤算著是否該再去弄點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來換了了的身圍尺寸。
無憂吩咐千千在門口守著,將門落了門柵,在櫃子裡翻了一堆綢帶,才回到裡間床邊。
剝去了了外袍,將他的手嚴嚴實實的纏住,令他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再反綁在身後,又將他的雙腳纏了。
確認他再沒辦法施毒,才下床換下,在地上滾得沾了塵的衣裳。
惜了了慢慢醒來,睜眼便看見,床邊無憂赤著肩背,正將衣裳慢慢拉高,燭光下賽雪的肌光慢慢掩去。
低頭向自己看去,身上僅得貼身的小衣,手腳又被綁著不能動彈,唬得臉色大變。
無憂聽見向後動靜,慢慢轉身過來,一邊束著腰帶,一邊挨床邊坐下。
惜了了只險些沒嚇破了苦膽,翻身坐起,縮到床角,屈著膝蓋護在胸前:「你做了什麼?」
無憂笑著上床,向他靠近些:「你說我能做什麼?」
惜了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像沸油澆過一般,直衝上頭頂,再由頭頂熱辣辣的滾遍全身,整個人都暈沉沉的。
無憂湊上前,摟了他的脖子,另一隻手隔著衣裳順著他的胸脯撫了下去,停在他柔軟的小腹上,欲下不下,垂眼瞥視著他,威脅道:「你敢昏過去,今夜你就好好盡一盡為夫之道。」
惜了了正呼吸困難,聽了這話,竭力透出口氣,試著盡量呼吸,不讓自己昏過去。
頭腦慢慢清醒,胃中卻是一反。
無憂怕他吐在自己床上,臉色一變,忙道:「你敢吐髒我的床,我就把你吐髒的床單全裹在你身上。」
惜了了身體不適,還得強行忍著,平時養成的好修養也全拋之腦後,漲紅著臉,怒罵出聲:「常樂,你這個無恥女人。」
無憂自回來以後,沒少代興寧挨罵,不以為然的趴在了他膝蓋上,歪頭將他看著,他生氣時,小扇子一樣的濃密長睫會輕輕抖動,像被風吹著的鵝毛。
她看得有趣,伸了手指去碰觸他那鵝毛小扇。
他偏頭避開,柔軟的睫毛在她指節上拂過,微微的癢,舒服的直搔進了她的心裡,手指忍不住又追著觸摸他的睫毛:「接著罵,罵累了,我們再談。」
「天下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惜了了氣得發抖,盛怒之下,身體上的不適反而漸漸褪去。
「那是你沒見過真正不要臉的,想罵什麼,快罵,我等著。」無憂嗤鼻,只顧追著玩他柔若羽毛的長睫,觸得指節一癢,便是一笑:「你這睫毛怎麼能長成這樣,有沒有什麼秘訣?」
惜了了對著這麼厚臉皮的人,避又避不開,躲也躲不掉,最終無可奈何的閉上眼,深喘著氣,防著昏死過去。
無憂越加不客氣的又趴得高些,方便觸玩他的睫毛,近距離看著他閉著眼的臉龐,手反而停了下來。
不由的撫上他的面頰,他的肌膚細膩的如同剝了皮的熟雞蛋,臉龐條線柔和,嬌柔漂亮得如同瓷美人,睫毛投下的細密投影隨著羽扇般的長睫輕輕顫動,越加顯得楚楚動人。
無憂指節在他臉龐上徘徊一陣,惋惜的歎了口氣:「如果你是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把你好好的守護起來,可惜你偏偏是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