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面沒有了 第330章

因為懷疑希歐多爾是真神派的探子，所以邊靜玉特意安排了幾個人盯著他。

其中一個監視人員就是喬治。喬治來自蒙塔公國，對那邊的風俗習慣比較瞭解，希歐多爾名義上也是來自蒙塔公國的，如果他的身份有問題，喬治說不定能看出幾分不對。接到任務的喬治很是激動。

在喬治看來，他在十多年前一身狼狽地投奔弗萊公爵，是因著公爵大人的善心，他才能夠安頓下來，還能學到本事。如果不是他始終記著要給爺爺報仇這件事，他現在就恨不得將生命獻給公爵了。

因此，面對著邊靜玉佈置下來的任務，喬治發誓自己一定會盡心盡力去完成的。

喬治先在暗中觀察了幾天，倒是沒看出什麼不對。雪萊子爵身邊跟著一位年邁的管家和一位年輕的貼身男僕，喬治只知道這二人都是虔誠的真神派信徒，在吃穿住行上嚴守著真神派的戒律，喬治多次見到他們在自己的房間裏雙膝下跪、雙手高舉、閉眼禱告，這是真神派中最為常見的禱告姿勢，雙手高舉意味著迎接光明神的降臨。但雪萊子爵卻有些矛盾，在吃穿住行上，他確實守著真神派的戒律——多年養成的習慣不是那麼好改的——但在獨自相處時，喬治卻從來沒有瞧見過他有禱告的行為。

喬治暗暗把這個疑點記在了心裏。然後，他打算試探下雪萊子爵的身手。

當希歐多爾逛街時——其實是在感受歡欣之城的與眾不同——忽然有人從拐角處猛衝了過來。希歐多爾雖然魔法天賦極好，但魔法師在體能上毫無優勢，因此躲閃不及被撞倒了。衝撞他的人正是喬治。

喬治心裏有數了，這位雪萊子爵肯定從來沒有握過劍。

“不好意思，我著急趕路……”喬治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雪萊子爵卻不如他這樣皮糙肉厚，因此還坐在地上喘氣。喬治心想，一位貴族老爺走在路上無緣無故地就被人撞倒了，他肯定會發怒。一旦他控制不住脾氣，這就是他們的機會。他們可以設下陷阱，想方設法地把雪萊子爵趕出歡欣之城。

喬治假惺惺地沖著希歐多爾伸出了手，似乎要扶他起來。

希歐多爾卻沒有生氣，他雖是貴族出生，但除了貴族的頭銜一無所有，本就不是驕縱的人，只是抱怨說：“冒失鬼，以後走路小心些……喬治！”當他抬起頭看向喬治時，他震驚地喊出了喬治的名字。

喬治越發覺得希歐多爾身份可疑了。他不過是一個偏遠山村裏走出來的不起眼的小人物，在學校裏連同寢室的人都沒有熟悉起來就走上了逃亡之路，貴族老爺不可能認識他，除非他看過他的逮捕令。逮捕令是真神派弄出來的。普通的信眾不太會關心這個，只有精心培養出來的探子才有可能記得一張十多年前的逮捕令。心裏已經給希歐多爾打了叉，他臉上卻露出了一點適當的詫異，問：“你認識我？”

希歐多爾還維持著那一副震驚的模樣，緊緊盯著喬治的臉。

命運的齒輪將有緣者重新彙聚到了一處。

在希歐多爾的預知夢裏，雖然他成功召喚出了惡魔，惡魔也可堪一用，但最得他信任的人絕對不是惡魔，而是喬治。在明面上，喬治是一個因為家鄉遭災、生活無以為繼、因交不上稅而被剝奪了平民身份的奴隸。奴隸買賣是合法的，喬治被賣了好幾次，最後運氣還算不錯得被賣進了教廷的農莊裏。

教廷有很多產業。用真神派來舉例，他們坐擁著無數良田，壟斷了葡萄酒的銷售。無論是種田，還是做生意，教廷都不用納稅。因此，光憑著這些產業，教廷就富可敵國了。產業多了，對奴隸的需求量也大了。奴隸們沒有工錢，他們每天從天濛濛亮幹到天黑，唯一的報酬就是一點堪堪能填飽肚子的豆渣。因此，奴隸們的壽命大都很短，一個身體健康的青壯年在成為奴隸後，最多只能堅持五年。

都說光明神憐愛世人，可教廷從來沒有把奴隸當人。

喬治確實是奴隸，但這個奴隸有一顆復仇的心。

年輕人勇敢無畏，想要報復真神派這個龐然大物！

喬治的家鄉確實糟了災，卻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有一天，鄰村的姑娘們在小河裏洗衣服時見到河中間有一顆亮晶晶的東西，她們撿起來一看，發現那是一塊石頭，石頭中間露出了一點點金子的痕跡。她們換了漂亮的衣服，梳了好看的髮辮，去鎮上獻了石頭，正好獻給了真神派的牧師，本以為能得到牧師的祝福，卻不知這就是悲劇的開端。真神派的牧師意識到，河流的源頭很可能有一座金礦。

經過暗中探查，真神派的牧師可以確定河流源頭有金礦了。他們打算把這個金礦占為己有。為了控制消息，他們在某天夜裏派騎士把幾個村子全都包圍了，號稱這幾個村子中爆發了瘟疫。再之後，他們把健康的村民全都抓了起來，將他們運送到金礦山那，讓他們挖礦。為了讓剩下的人老實，他們特意當著大家的面殺了一些人。真理派的牧師全都被殺害了。老喬治為了保護約翰，也被一刀砍死。

在預知夢裏，喬治雖然有鬥氣天賦，但因為家裏湊不齊學費，所以並沒有離開村子出去學習。牧師約翰時常為喬治感到可惜。在騎士剛剛開始圍村時，約翰就覺出了不對勁，安排喬治偷跑了出去。

喬治並不知道金礦的事，他按照約翰的吩咐在第一時間逃了出去，為要將這件事密告給真理派。當真理派集結人手去救人時，幾個村子已經被火燒光了。真神派號稱，村民在瘟疫中死光了，為了阻止瘟疫向外傳播，他們才放火燒了村子。喬治自然知道，根本沒有瘟疫這回事，但他們卻沒有證據。

喬治以為所有的村民都死了，並不知道大多數村民在被死亡後其實都被送進礦山裏去了。不過，他爺爺確實已經死了。他決定要為村民報仇，要為爺爺報仇。幾年後，當真神派以為這件事已經徹底過去後，他借著真理派的幫助成功混進了真神派。沒有人瞧得起奴隸，但是希歐多爾卻打算培養奴隸。

起先，當希歐多爾去奴隸中挑人並且挑中喬治時，喬治還以為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

兩人經過了好幾年的相處和試探，漸漸成為了親密的好友，成為了忠誠的同伴，成為了同謀者。但是希歐多爾始終覺得對不起喬治。因為，在他的復仇計畫裏，他的死亡將是復仇之路上的最後一步。

當希歐多爾慷慨赴死時，他甚至還分神想到，在很多年後，當游吟詩人為喬治寫傳記詩歌時，喬治必定是深入敵營的勇士，而他作為真神派的聖子，則是故事裏最壞的魔王。好在，正義終究會戰勝邪惡，勇士終究會打敗大魔王。希歐多爾因為這樣的想像露出了笑容，他輕鬆而自私地死在了喬治懷裏。

希歐多爾自導自演，他讓自己背負罪惡死去，將真神派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他要讓民眾知道，連最為聖潔的聖子都如此邪惡，真神派徹底沒救了。他讓自己死在了喬治的手裏，讓喬治成為了英雄！

英雄會有英雄的待遇，他會冠冕加身，他會贏得人們的尊重。

甚至於，或許會有一位公主在聽到了英雄的傳說後心生嚮往。英雄會和公主一起過上幸福生活。

至於希歐多爾自己，他無所謂生前身後之名。因為他生前已經活在了黑暗之中，死後會把靈魂獻給惡魔。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也不想得到陌生人的憐憫。他覺得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他只是覺得對不起喬治。

……

希歐多爾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做過預知夢的他對於喬治很有好感，他不想放棄這個忠誠而正直的同伴。如果不是因為夢醒時，喬治的家鄉已經遭災了，希歐多爾都想提前救下喬治的爺爺。算算時間，喬治現在應該被真理派秘密培養著才對。希歐多爾不知道喬治在假裝成為奴隸之前都生活在哪里，沒想到竟然在歡欣之城看到了他。

“你好，你認識我嗎？”喬治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希歐多爾微笑著說：“我有一位朋友，和你長得很像，他叫喬治。難道你也叫喬治嗎？”

喬治根本不信希歐多爾的話，挑了挑眉毛說：“哦，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喬治？這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是太巧了。”希歐多爾假裝沒有聽出喬治話裏的諷刺，心情很好地說。他肆無忌憚地盯著喬治看了一會兒，撇了撇嘴：“我的朋友可比你講禮貌多了，你把我撞倒了，難道不把我扶起來嗎？”

“我的手剛剛伸了半天，是你自己發呆拒絕了我的幫助，我才把手收回來的。”喬治說。

“嘿，你講講道理吧。難道你把我撞倒了，還不許我因為疼痛而愣一會兒神嗎？”希歐多爾說。

喬治：“……”

希歐多爾可以驕傲地說，論打嘴仗，喬治從來沒有贏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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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喬治的爺爺和另外幾位村民是被惡魔擄走的。能出現在地面上的惡魔並不多吧？你們高等惡魔真的會做這種事嗎？還是說，這只是一個謠傳，是真神派故意放出來的流言？”邊靜玉好奇地問。

沈怡：“……”

沈怡並不知道老喬治他們原本的命運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如果老魅魔不把他們抓起來，他們再過幾年就會因為金礦送命。因此，沈怡現在非常心虛。他的腦子高速旋轉著，試圖找到一個理由。

沈怡想，老魅魔把老喬治他們抓回來時，他們正要被真神派的牧師當作異端燒死，因此老魅魔還算是救了他們一命。也是因為這樣，沈怡才沒有讓老魅魔把老喬治他們送回去，因為他們離開惡魔的保護後必死無疑。沈怡只能讓湯姆隔三差五給老喬治他們送些生活必需品去，好讓他們平安活下來。

可是，老喬治他們之所以會被燒死，這和惡魔當初留下的兩枚金幣有關，因此惡魔還是過錯方。而那枚金幣是惡魔們的買菜錢，他們買菜是為了給沈怡吃！所以，沈怡才是這件事裏最大的過錯方。

於是，沈怡就是喬治的仇人？

“我只是想要吃一口蔬菜而已啊！”沈怡悲憤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