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大長公主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薛梅英,只等她作怪就要捏死她。
薛梅英委委屈屈、不甘不願地舉起了手,眾人也跟著舉起了手。
曾靜清脆地報數:「在場三十名掌事,八名嬤嬤,李翡掌事不在,張掌事被驅逐,還剩下三十六人,十五人棄權,二十一人讚同。」
護國大長公主威嚴地道:「很好,既然如此,端仁就還是大家都認可的聖女,這件事就算了結了,倘若誰敢再亂嚼舌頭,便是與聖女宮過不去,便是與酈國過不去,便是與本宮過不去,本宮,定將她千刀萬剮,把她的舌頭割成一百二十條,讓她說個夠!」
薛梅英半垂著眼一臉恭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且等著瞧。
鐘唯唯舒了一口氣,命令小棠和胭脂趕緊去扶端仁:「天黑了,該回宮啦。」
急急忙忙把端仁送上車,還沒來得及說話,端仁便噴出一口血來,一頭栽倒在車上,徹底暈死過去。
鐘唯唯忙著給她掐人中,拉起她的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整個掌心血肉模糊。
曾靜再一檢視,低聲哭了出來:「可憐的殿下。」
端仁的大腿上遍佈針眼,又紅又腫,原來剛才她一直都是靠自殘刺激自己,以保持清明。
鐘唯唯沉默著給端仁上藥,心中百種滋味難言,只想著,一定要把什麼崑崙殿和聖女宮全部拔除乾淨才好,這種害人的邪教不能存活於世。
方健在車外喊了一聲,小棠將車簾子打起一隻角,往外看了一眼,就趕緊提醒鐘唯唯:「您瞧誰來了。」
鐘唯唯一瞅,只見重華穿了一身玄色的利落窄袖袍子,外頭罩著黑貂皮斗篷,騎在烏雲身上,腰間懸掛著長刀,馬鞍上掛著弓箭,便知道他今夜有事要辦,也不多問,笑道:「怎麼來了?」
重華道:「不放心,過來看看你們。阿姐她怎麼樣?」
鐘唯唯道:「還好,安心辦事吧,一切都有我呢。」
重華隔著車窗,擔憂地觀看了端仁片刻,再把手伸進來握住鐘唯唯的手:「辛苦你了,好好養著,別累著自己。」
鐘唯唯道:「是有點累,不過心裡樂意。行事小心些,我們在家裡等你回來。」
我們在家裡等你回來。
重華最喜歡聽這個話,笑一笑,溫柔地摸摸鐘唯唯的臉頰,叮囑方健等人好生伺候著,打馬走了。
鐘唯唯把端仁送回玉明殿,召了太醫來看,都說端仁心神損耗太大,得好好休養上一陣子才行。
又說有淤血淤積在胸中,需要行針散瘀。
鐘唯唯親自坐鎮,監督太醫行針,再監督著端仁喝藥吃飯,端仁吃了一碗粥便昏睡過去。
鐘唯唯讓人收拾了東西,交待曾靜等人好生伺候,自回交泰殿,忙忙地吃了晚飯,知道宮內沒有大事發生,又又安好,便洗洗上床睡了。
小棠和錢姑辜負責上夜,守在外面把瑣碎事情一一理順,準備第二天回報給鐘唯唯知道。
當天夜裡,重華直到三更時分才回來,因為生怕吵到鐘唯唯,就沒進來,而是在清心殿裡歇了,天沒亮又去理事,忙得不可開交。
鐘唯唯一覺睡到大天光,小棠把各宮報來的大事說給她聽:「第一件事,太醫說是惠妃已經痊癒,可以出門走動,惠妃今早派人過來請見,說想來給娘娘請安,問娘娘有沒有空。
第二件事,芙蓉宮原來伺候呂氏的宮人玉心,受不過刑,自盡了,有人招認,說之前有一段日子,呂氏的飲食量大了許多,端出去的夜香什麼的都比之前多。那位真正的秀嬤嬤一直沒找著,會不會是藏在寢殿的什麼隱蔽地方了。
第三件事,睿王殿下今早過來給娘娘請安,留了一刻鐘的功夫,不見您醒來,就先去上學了,說是傍晚下學後還想過來給您請安,陪您吃飯。
第四件事,秋爺遞了請見摺子進來,說要陪同陳少明、簡五姑娘一起入宮,和娘娘商討明年的茶政一事。
第五件事,端仁長公主請您得空過去一趟,她有話要和您說。」
鐘唯唯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今天我不得空,讓惠妃明天一早過來請安。芙蓉宮裡,錢姑姑親自去盯著,重新搜查一遍,發現不對勁的立刻來報。睿王殿下晚上可以過來陪我吃飯,讓秋袤他們明天進宮。」
小棠讓人把話傳出去,伺候她梳洗打扮:「眼瞅著就要準備過年的事情了,您這樣忙裡忙外的,不知要操多少心呢。」
鐘唯唯也愁,胡紫芝和呂純都不適合幫著管事兒,得另外挑人起來幫忙才行,說不得,只有從餘下的妃嬪裡挑人出來了,不然真得把她給累死。
一連想了幾個法子,覺得可行,這才去了玉明殿。
阿彩沒去上學,一直守在端仁身邊,見她來了就趕緊站起來,垂手肅立,畢恭畢敬地道:「皇后娘娘萬福。」
鐘唯唯逼著她一連抄了幾天經,說得她啞口無言,不管她心裡怎麼想的,再見著鐘唯唯卻是既畏懼又尊敬了。
端仁揮手讓阿彩下去,請鐘唯唯坐下,讓人守了門,開門見山:「這件事是我的錯,沒道理讓你成日幫忙,卻什麼都不知道。又又的父親的確是許及之,但我並不是為了私情才和他在一起的,私情與責任,我分得清,不然姑祖母早把我弄死了。」
端仁露出幾分惆悵和懷念:「謙陽帝姬說得沒錯,我與許及之的確是青梅竹馬……」
那一年,她六歲,跟在皇祖父神宗身邊玩耍,恰逢許翰帶了長子許及之回京述職。
許及之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年郎,一口濃重的邊疆語音,一開口就被嘲笑,羞窘得無地自容。
她見不得功臣的兒子,未來的將軍被尸位素食之人如此欺負,就仗著自己年紀小,跑過去牽著許及之的手說:「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聽說他的騎射功夫很好,我要他教我騎射。」
那時候,永帝還只是不得勢的親王,那些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嘲笑她小小年紀就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