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查明真相之後她還沒有死在天牢裡的話,他倒是有興趣和這隻尖牙利爪的小貓玩玩。
三條狹長的影子一前一後的走在幽暗的宮道上,子時已過,本就寂靜的皇宮內院此時顯得更加清冷可怕,除了風吹過樹葉留下的沙沙細響之外,他們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明澤微微皺眉,以他的武功修為,不難聽出走在前方的女子氣息急促而紊亂,再看她虛浮的腳步,漸漸佝僂的肩背,明澤斷定她有問題。
果然如他所料,青楓沒走出幾步便忽然停了下來,單手撐著宮牆,緩緩的半蹲下身子。天色已經不早了,與明澤一同押送青楓的侍衛不耐的上前,踢了一腳半蹲在地上的青楓,冷聲罵道:“走快點,別裝死!”
侍衛的力道也不算太大,青楓卻整個人一斜,跌坐在地上,久久地站不起來。就在侍衛要踢第二腳的時候,明澤上前一步,在她身邊蹲下,只見她臉色泛青,唇色發白,和著粗喘的氣息越發短促,腦門上的薄汗打濕額前的發絲,明澤眉頭皺在一起,她的樣子絕對不像是普通的身體不舒服,但是她目前的處境和身份也沒有資格請禦醫為她治療。
身後的侍衛低聲催促,明澤抓住青楓的胳膊,借力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大姐安全離開皇宮之後,青楓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心情放松了,她才感覺到胸口的悶痛已經到了她難以承受的地步,強撐著離開宮殿,已經用去她所有的力量。乾涸的嘴唇,撕裂般火辣的胸腔,讓她恨不得自己就此暈死過去,這樣疼痛便不能再折磨她,可惜老天爺沒有憐惜她,即使她現在疼得渾身發抖,神智依舊清楚。
手臂忽然被緊緊握住,剛猛的力量讓青楓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她再次見到那雙始終冷漠卻又不時流露出悲憫之色的眼睛。是他?那個侍衛。
他依舊是背對著月光,青楓還是沒看清他的長相,而且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去觀察別人。雖然站起身,她卻只能扶著宮牆勉強站立著,耳邊響起一道極低的歎息聲,那侍衛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後襟,推著她往前走。在旁人看來,她是被侍衛提著走,其實他的另一隻手始終穩穩地撐著她的肩窩,扶著她往前走。
青楓有些驚訝,他為什麽要幫她?
看向那雙冷漠的眼,他卻不曾與她對視,依舊默然的直視著前方,青楓想問他的名字,礙於身後還有其他人,青楓怕給他帶來麻煩,沒有問出口。
在明澤的暗中扶持下,青楓勉強堅持著往前走,三人走了大半柱香的時間,終於在一座石砌大屋之前停了下來,周圍很黑,這裡究竟位於皇宮的什麽位置,青楓不知道。
兩名綠衣小將守在門前,看清是明澤他們,簡單的盤問幾句就讓他們進入了。
石門之後,隻一個大開間,裡面點著兩隻火把,光線比外面更暗一些。開間中央一名男子大咧咧地坐在那裡,一同押送青楓的另一名侍衛趕緊迎了上去,笑道:“張大人,今晚您當值啊。”
張琛陽回過頭,眼光掠過上前寒暄的侍衛,直接落在明侍衛拎著的女人身上,那女子一身宮女打扮,臉色蒼白如紙,燈火的映襯下,兩道深深的疤痕猙獰恐怖,張琛陽謹慎的問道:“她是何人?為何送入天牢?”若是一般的宮女,自然有太監、嬤嬤們送過來,而這個女子卻是禦前侍衛送過來的人物,他不得不小心盤問,天牢可不比其他地方。
侍衛趕緊上去一步,笑著回道:“她是皓月送來的女人,據說皇上要的是青家大小姐青靈,她是冒名頂替的青家二小姐青楓,皇上已派人前往皓月查證,先將此女關押於天牢,若此事屬實,她就是個死人。”
“原來如此。”張琛陽了然的點點頭,心中有數了,這女子容貌盡毀,又是戴罪之身,就算最後不死,也不可能有往上爬的機會了。后宮之中沒有了如花嬌顏,便沒有了爭寵的資格。張琛陽揚聲叫道:“來人,關進暗房。”
明澤眉頭微蹙,天牢與刑部的監牢不同,它直接由皇上和兩宮皇太后親自管理,皇宮裡上至嬪妃,下至奴才,犯了錯都有可能被送至天牢,有些一兩天便出去了,有的則被關押至死,所以張琛陽才會急於詢問。暗房是天牢中最為陰森的監牢,張琛陽將她關在那裡,可見在他心中,她已是不可能有翻身之日的人。
“是。”兩名綠衣獄卒上前,一左一右將青楓架了起來,沒有絲毫憐惜,粗魯地拖著她往最深的監牢走去。
此刻的青楓渾身無力,只能任由他們拖著往前走,明澤緩緩收回視線,轉身出了天牢。她那麽虛弱的身體,又身處幽冷無情的天牢,或許,他以後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吧。
獄卒沒有明澤憐香惜玉,兩人將青楓拖至最後最後一間牢房,拉開牢門,一把將她推了進去。青楓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牢門重重的合上。
青楓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手掌和膝蓋的疼痛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早已不算什麽,寒涼的地面甚至還能讓她燥熱的胸口舒服些。
靜靜地貼著地面,青楓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變得冰冷,蒼白的唇輕輕的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容,或許?她會死在這座監牢裡吧。死了也好,她可以與爹娘團聚了,大姐和小妹都活著,她也算對爹娘有所交代。
就在青楓疲憊地閉上眼睛之時,一隻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緊緊地握著她的腳踝。
“啊——!”
“啊——”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緊緊地握著她的腳踝,一路向後拖,那股力量像是要將她拖向黑暗更深處,拖向地獄,深度的驚恐讓青楓尖叫起來,忘了胸口的疼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放開我!”青楓越是掙扎,拽著她腳踝的那隻手越是用力,指甲仿佛都要戳進肉裡一般,她感覺不到痛,只是被無邊的恐懼籠罩,一邊尖叫著一邊胡亂的想那隻手的方向猛踹。青楓感覺到自己已經多次踢中那隻拽著她腳的手了,她明明用盡了全力,但是那隻手還是如鐵鉗一般抓住她不放,還一點一點往後拖去。
“過來,快過來!”從黑暗中傳來的叫聲並沒有如青楓想象中低沉沙啞,那是女子的聲音,帶著低喘與瘋狂。
或許是恐懼給了她力量,青楓抓著地上的石磚縫隙奮力往前爬,指甲在石磚上抓出吱吱的聲音格外刺耳,就在青楓的手指幾乎麻痹,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忽然腳上一涼,鞋襪被生生拽了去,腳上的力道一松,青楓立刻朝前方狠狠的撲倒過去。
“快過來!有人要殺你!快!”急促又焦躁的吼叫聲引得青楓回頭看去,只見暗黑的牢房裡,一雙揮舞的雙手仿佛隨時要撲過來一般,驚得青楓再一次低叫出聲,她不知道這個監牢有多大,也不知道這間牢房裡還有多少人隱藏在黑暗中的窺視著她,她只是本能的後縮,直到背緊貼著冰冷的石牆,無路可退。
“過來——”這聲嘶吼叫的得嘶聲力竭,青楓緊緊地捂著耳朵,她害怕聽到這樣的叫聲,仿佛那個可怕的人離她很近很近,隨時都可以將它撕裂。
“吵什麽,不想活了?”砰的一聲巨響,像是腳踢在厚重的牢門上發出的聲音,粗暴的低吼從門外傳來之後,黑暗中的雙手猛的縮了回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久久,那雙手都沒有再出現,青楓緩緩將手放下,仔細傾聽,牢房裡靜得她幾乎能聽到牢門外風吹動火焰所發出的細微聲響,而那道鬼魅般的女聲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難道剛才是她的幻覺?不可能,右腳上的疼痛提醒著她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而且她的鞋襪分明被那人拽了去,這牢房裡肯定還有人。青楓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希望這樣的痛能讓她因恐懼而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複一些。身體微微向前移了移,青楓眯起眼希望能看清前方的景物,可惜,牢房裡唯一的一扇小窗戶只有巴掌大一點,月光根本透不進來,不管她如何努力,眼前依舊一片漆黑。
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聲音,青楓卻能感受到有一雙幽暗的眼始終隱藏在暗處,死死的盯著她,她就像個獵物,那個人隨時可以撲上來撕咬她。再次靠在冰冷的石牆上,青楓覺得渾身冰涼,胸口的沉悶讓她喘不過氣來,抱著雙腿蜷著牆角,青楓以為她一定會在恐懼中一夜不眠,最終她還是被這兩天兩夜所受的苦和痛擊垮,疲憊的軟到在暗黑冰冷的牢房裡。青楓的呼吸漸漸平穩,完全睡著之後,那抹令她驚恐的黑影緩緩向她靠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