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兒穿了縣主的全套禮服,從頭面到衣裙,無一不符合製式,隆重的很。
掀簾的丫鬟唱喏道:“芸昭縣主到。”
桓芸昭只是被封了縣主的名號,眼下還未被賜下封號,旁人便以她現下的宗室名稱呼她為芸昭縣主。
暖閣裡的眾人都起了身,屈膝行禮:“見過芸昭縣主。”
榮嬤嬤跟在芸昭縣主身後幾步的地方,以審視的眼神打量著桓芸昭的一舉一動。
好在桓芸昭一絲不苟的完成了她所教導的禮儀,正在那兒臻首輕點示意眾人起身:“諸位有禮了,請起吧。”
“謝過縣主。”暖閣裡便傳來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眾人起了身,重新坐了回去。
桓芸昭儀態端莊的從暖閣中間緩步而過,坐到了暖閣最中心的兩把椅子上。
但卻是坐了下首。
看來眼下還有旁的地位尊崇的人要來。
阮明姿跟封彩月坐在偏角落的一處,桓芸昭不動聲色的往四下裡掃了眼,在看到阮明姿之時,眼神忍不住亮了下。
只是,也不過只有一瞬。
桓芸昭便如同什麽也沒看見一般,挪開了眼神。
榮嬤嬤側立在桓芸昭身邊,對此還算滿意。
不少坐得離桓芸昭近的夫人,便開始小心翼翼的同這位新鮮出爐的縣主寒暄起來,大多是什麽“縣主看著光彩照人,真真是令我等相形見絀”,又或是什麽“縣主儀態優雅落落大方,不愧是皇室血脈”等等。
桓芸昭臉上帶上了一兩分尷尬,同那幾位夫人寒暄著。
不少夫人都帶著自家的女孩兒,來上前給桓芸昭請安,算是混個眼熟。
也是全了禮節。
桓芸昭其實也不太知道怎麽應付這種場合,但榮嬤嬤告誡過她,但凡你不知道如何應對,便隻管點頭微笑即可,萬萬不能漏了怯,墜了皇家的名聲。
於是來得人多了,桓芸昭便開始尷尬的點頭微笑。
不多時,鄭夫人領著鄭家的兩個女孩兒鄭菲鄭蕙,也上前來寒暄了。
桓芸昭原本在僵笑,倒不曾想一抬頭看到了鄭蕙,差點咬到了自個兒舌頭。
鄭夫人自認是東宮的人,她夫婿正得太子重用,太子更是在朝堂之上,多次大加讚賞,鄭夫人深知他們鄭家已經打上了東宮的烙印。
眼下這芸昭縣主,算是祥王那邊的人。
她們鄭家煌煌如日中天,而祥王,不過是早就被處死的亂臣賊子。
鄭夫人對芸昭縣主面上禮儀挑不出什麽差錯來,但心裡其實隱隱有些看不上的。
不然,也不會帶鄭蕙過來試探芸昭縣主了。
果然,這桓芸昭張了張口,差點喚出一聲“小姐”來。
不過,大概是榮嬤嬤的監督給了些效果,桓芸昭這會兒也不是那個小可憐翠微了。
她定了定神,還是有些尷尬,只能盡量讓自個兒不去看眼裡寫滿怨恨的鄭蕙,隻去同那鄭夫人寒暄。
偏生那鄭夫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笑著把鄭蕙推了出來:“聽聞縣主同我家蕙兒是舊識。蕙兒,還不趕緊過來見過縣主?”
鄭蕙咬得後槽牙都要出血了,嘴裡一股鐵鏽味。
她心底屈辱無比,到底是涵養功夫差了些,面上神色就不大好看,敷衍的行了個禮:“見過縣主。”
桓芸昭深深的吸了口氣,她正要點頭示意鄭蕙起來,就聽得身邊的榮嬤嬤冷漠道:“這位鄭家小姐,行禮有些不太妥當。”
暖閣裡靜了靜。
鄭蕙隻覺得腦子轟得一聲,臉都漲紅了。
榮嬤嬤卻猶如沒看見一般,兀自走到鄭蕙身邊,行了個規規矩矩的標準禮:“見過縣主。”
然後起身,看向鄭蕙,“鄭小姐,看到老奴方才的示范了嗎?”
鄭蕙屈辱的渾身都在打顫。
鄭夫人當機立斷,露出個滿是歉意的笑來:“嬤嬤莫要生氣,這孩子,從前是我家二弟那一房流落在外的,剛進京不久,有些規矩還不太會。”
立刻表明了鄭蕙外室女的身份,撇清了跟自己的關系。
眾人不由得發出“哦”的聲音,紛紛露出“原來是個外室女”的各色眼神。
鄭蕙隻覺得這會兒,站都要站不住了。
偏偏這會兒鄭夫人還一臉慈眉善目的同鄭蕙道:“蕙兒,這位嬤嬤是宮裡來的,對禮儀嫻熟的很。嬤嬤肯屈身教你,是你的福分,還不趕緊謝謝嬤嬤。”
鄭蕙渾身都在微微抖著,她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謝過嬤嬤。”
榮嬤嬤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淡淡道:“小姐若是能學會,倒也不枉老奴這一番功夫。”
這就是在催鄭蕙再給桓芸昭行禮了。
桓芸昭多少有些慌亂,尷尬的想說,要不算了。
然而榮嬤嬤卻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嚇得桓芸昭說不出話來。
鄭蕙手腳都有些僵,正當她想咬牙行禮時,那榮嬤嬤突然又出了聲:“想來是因著老奴年邁,行禮怕是同你們這些小姑娘不大一樣。這般,老奴便請一位小姐來給鄭小姐做個示范。”
阮明姿聽到這榮嬤嬤這般說時,就隱隱覺得要發生什麽,果不其然,榮嬤嬤那眼神就跟鷹隼一樣直直的往她這看了過來。
然後點了她的名字,“阮姑娘。”
暖閣裡又是一靜。
鄭蕙望過來的那眼神,幾乎怨恨的要把阮明姿給吃了。
封彩月頓時有些緊張的拉住了阮明姿的手,阮明姿反手握了握,示意她別緊張,繼而便落落大方的起了身:“嬤嬤找我?”
那榮嬤嬤意味深長道:“阮姑娘,上次老奴見你行禮十分標準,見之難忘。不如就由你來替這位鄭小姐,做個示范?”
封彩月幾乎想指著那榮嬤嬤的鼻子罵老虔婆了。
這是想讓她明姿姐姐成為那個出頭鳥!
不然在場的這麽多小姐,怎麽偏偏指了她的明姿姐姐過去示范?
這讓旁人怎麽想?
遇到那些心眼小的,豈不就要嫉妒上了?
封彩月心裡著急的很,卻又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