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了二十多分鍾,她就將鮮活的形象描述了出來。
韓子禾將自己耳朵聽到的信息,刪繁就簡提煉出精華。
要說那位楊姓軍嫂的形象,大概就是來自於小縣城的眼高於頂的故作清高的女人。
“根本沒有自知之明!”何淨嗤笑道。
也怨不得她嗤笑,按照何淨的身份,她出自於比那位楊姓軍嫂更小的農村,即便後來讀書、嫁人,她已經邁到了當初無法企及的高度,可是對曾經她所經歷的一切,她都沒有拋棄和輕視的意思。
“人倒是長的漂漂亮亮的,只可惜,嘖嘖、嘖嘖……一言難盡啊!”何淨嫌棄的撇撇嘴。
“那你怎麽對她到圖書館感到新奇?”韓子禾好奇道,“按你說的那樣,她不就是應該捧一本書,認真的研讀麽!”
“嫂子,你道她看的是啥書?”提起這個,何淨抱著她那大肚子,湊到韓子禾跟前兒,“她看的,竟然是、竟然是種植那方面的書籍!而且,我當時也留意到啦,她租借的書基本都是農業書籍!”
何淨拿起杯子,大飲了一口,順手抹抹嘴,便又道:“你可能不知道,她剛到咱們這兒時,挑剔這兒挑剔那兒的,就連她那口子從食堂打來的早飯,也被她說是不乾不淨不衛生!結果,愣逼著她那口子給她做飯!”
“……”韓子禾眨眨眼,話說,今兒早上她剛剛吃了楚錚從食堂打來的飯菜呢!
何淨說的正在興頭上,也沒有注意韓子禾這個聽眾的表情,繼續道:“說起來,咱們軍屬大院兒裡的軍嫂們,雖然日子過的都挺寬裕的,可是,大家基本上還都會在自家院子裡面兒侍弄點兒菜品。像蔬菜瓜果等,不拘什麽,哪怕是一把蔥、一辮子蒜、一壟韭菜,也是點兒意思!
別說咱們大院兒,就是前不久剛剛建成的軍屬樓區,部.隊.也專門開辟出一塊兒地,給那樓裡的各戶分了地方做菜園!
不管需不需要,大家動動手,也不費什麽勁兒,既增加了生活樂趣,也能彰顯勤儉美德,多好!
可惜,人家不是!嫂子,你知道她剛搬來時,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兒是什麽?”
“什麽?”韓子禾緩緩地搖頭。
何淨嘿了一聲,一拍桌面兒道:“嫂子,您記不記得,她住的小院兒,原先是一片平地?”
“這怎麽不記得?”韓子禾笑道,“那裡剛建成,他們家就搬來,這之前,那片空地一直空著不說,我記得好些嫂子們還在那裡開墾出了菜田,就是咱們家孩子,也成群結隊的在那裡玩耍,好像後勤部的幹部,還想在那裡搞軍屬勤儉種田的宣傳呢!”
“可不是麽!多好的地方啊!”提起那裡,何淨歎道,“也不知道部隊領導怎麽想的,好好兒的空地變成了宅院,真是浪費!”
“……”韓子禾讓何淨引導的,都有點兒懷疑自己的三觀了。
用來解決軍官家屬隨軍的住宅,和無足輕重、就是鬧著玩的菜地,這兩者孰重孰輕……韓子禾撓撓頭,好像她不太能讚同何淨的點評。
當然,何淨呢,她也不等韓子禾有何種反應,徑自說道:“當初,因為小容他媽菜地打理的好,建院子時,主持這事兒的、後勤部的幹部就特別批示,將小容他媽打理好的菜地,劃到院子後花園裡,連地帶上面種植的蔬菜瓜果,一起便宜了住進來的人。”
何淨話裡說的小容他媽,是一位團級幹部家屬,一向和何淨關系不錯,就是和韓子禾,也能說上幾句話。
那可是一位極其爽朗能乾的軍屬呢!就是他們家小容生性靦腆,
和湛湛幾個玩耍不到一起去。就是這麽一位品行和做派都招人待見的軍嫂,不久之前隨丈夫調到別的軍區了。
“多好的菜地!多好的油菜、香瓜啊!全都讓那女的給悉數拔起了!”何淨說起這事兒時,那顆心啊都在抽抽的疼啊!
“……”雖然聽起來,做派不討喜,可是那也沒轍,部隊既然把房子分給了人家,那麽那座小院就是人家的家,人家院子在自己家裡折騰,那也是人家的自由,旁人可以規勸,卻不能替人家規劃人家的生活。
沒瞧見對於那位軍嫂的浪費行為,大家最多隻是人後嘀咕幾句,誰也沒有當面指責麽!
不會當面說人不是,一來的確是不想得罪人,二來,也是因為沒有立場指責什麽。
對此,韓子禾想的相當通透,可是何淨卻不願意想清楚,她現在隻管抒發一下她對那位軍嫂的“看不慣”,痛快痛快嘴巴就挺好。
“魏嫂子那人,嫂子你也清楚,那就是個嘴巴厲害、心也柔軟的!就連‘刀子嘴豆腐心’這話,都用不到她身上!結果,她好言相勸,人家不領情啊!
人家那位軍嫂,用好言好語的腔調兒,愣是做到了話裡話外的擠兌人!大概意思是說魏嫂子小家子氣,無聊的緊盯著旁人家看,不然也不能知道她們家在做什麽!
人家還說呢!說魏嫂子多管閑事兒,根本是標準的鹹吃蘿卜淡操心,根本是沒事兒找事兒!
嘿!我這暴脾氣啊!當時,要不是魏嫂子拽住我,我非得和她好好理論理論!
嫂子,你也知道魏嫂子那人,多直爽的人啊!愣是讓那女的擠兌的,自己偷著掉眼淚兒!
話說也是,魏嫂子在咱們大院兒,那是什麽人緣?更別說她的老資格呢!在咱們這兒,就是刺頭兒,都會心甘情願給她幾分顏面!可現在,竟然讓個愣頭青給擠兌的下不來台面,不生氣才怪呢!”
“喲!你怎麽不和我說這事兒呢!”聽到這兒,韓子禾連忙道,“魏嫂子現在怎麽樣啦?還別扭不別扭?”
“你別操心啦!”何淨揮揮手,笑道,“魏嫂子不讓我說的!她那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凡事兒不走心,就算當時不痛快,有那麽一兩天,也就緩衝的差不多了,現在啊,她早就好啦!”
這麽說著,何淨還叮囑韓子禾說:“這事兒,你別和她提啊!雖然她已經扔到一邊兒了,可是,畢竟不是痛快事兒,說出來,讓她想起來,多少還得憋屈!”
對於何淨的叮囑,韓子禾點點頭,另說道:“剛才聽你說那人,以為隻是簡單不投緣,可是聽你這麽說,倒是愈發討厭那人了!”
“自從啊她讓魏嫂子下不來台,我就煩她至極。”何淨歎口氣,“說來慚愧啊!明明之前是魏嫂子受委屈,可是到最後,反倒是她勸我,所以,我就決定無視那人,可是今兒和你說道,越說就越厭惡那人!”
韓子禾聳聳肩,她這人一向不喜歡提前下定論,更不會因為旁人三言兩語就對從未見過面的人做出負面評價,哪怕她對於那人和魏嫂子的衝突有點兒反感。
“好啦,不提這個,咱們接著說!”何淨搖搖頭,將她心裡的鬱氣全數扔掉,繼續道,“我們冷眼旁觀,這段時間以來,那女人的表現……咱不管她有多大本事,可是從她住進那間小院兒以來的表現看,根本就是一個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人呢!哈,這可不是我自己做出的評價啊!”
韓子禾的嘴角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人,不用這麽注意她吧!”
她敢保證,何淨剛才話裡所說到的“我們”,肯定不是幾個軍嫂!弄不好,連其他幾個大院兒的軍嫂都觀望呢!
“是啊!我們本來也不是那麽空閑呢!大家當初也隻是旁觀了幾天,就撂手不理了,可問題是,人家不肯消停,存在感很強啊!”何淨嗤笑一聲,眼角眉間盡是譏誚。
“這話怎麽說的?”韓子禾稀奇道。
自從被楚錚變相禁足、乖乖休養一段時間,韓子禾的好奇心就比以前多了不少。
何淨倒是沒發現韓子禾的好奇心增強了不少,反正韓子禾問,她就順口回答:“話說,那還是幾天前發生的呢!”
說到這裡,她捏了顆酸棗:“當然,當時的情景呢,我也沒瞅見,隻是聽幾個關系不錯、說話靠譜兒的嫂子說,那人從外面氣呼呼的回來,聽她和她那口子邊走邊說的表情和話語,好像是倆人吵吵呢!
不過,她那口子,我們雖然不太熟悉,就連老鄭和你們家楚旅長也不太熟悉,可是憑這些日子相處來看,那人就是單純習慣冷臉,屬於個人性格問題,不是多大的事兒!
我們家老鄭說,看他帶兵訓練,大概覺得人還挺不錯的,人有能力、做派看起來還挺好,口碑也不錯,他手下的兵,對他都是正面評價呢!”
“更重要的是!”何淨突然提高聲音,將韓子禾驚了一下。
好麽!可真一驚一乍!
韓子禾挑出幾顆果實飽滿的堅果給自己壓壓驚,順便洗耳恭聽,聽聽何淨接下來說啥。
何淨大概是太興奮了,根本沒注意韓子禾的反應,隻是興衝衝的朝韓子禾拋媚眼兒,道:“原本,我以為楚旅長是咱們軍區最有味道、最最檢舉陽剛之美和儒雅清俊的人呢!沒想到,竟然還有個和楚旅長不分伯仲的軍官!”
“你這話真誇張!”韓子禾被何淨形容楚錚的詞兒逗笑了!
竟然還儒雅!哈哈哈哈哈哈!
韓子禾很想叉腰大笑啊!
話說,說他痞氣十足才更確切吧!
相信,楚錚手底下的戰士們,肯定更讚成的!
大概是韓子禾忍笑忍得太辛苦了,以至於說的十分投入的何淨,也發覺了。
“你笑什麽啊?難不成,我形容的不對?”何淨哭笑不得,她抬手輕輕推推韓子禾肩膀,說她,“你這人,誰不喜歡聽別人誇讚自己對象!就是你,個別!”
“嘁,誰讓你把我們家楚錚誇得那麽好!”韓子禾握著手腕兒,不讓自己太興奮,以免笑得厲害抻到肚子裡的娃。
“算啦!不和你這個不懂欣賞的家夥多說!”何淨動動嘴唇,本來還想爭論一番,不過想到韓子禾以前的做派,她到最後還是揮揮手,將這一頁翻過不提,隻道,“乾脆還是接著說那姓楊的那口子吧!”
“隨你高興就好。”韓子禾沒意見。
不過,就是她這個沒意見,登時又噎了何淨一回,這麽噎人,還是無意識的,何淨能怎麽辦?隻能認了啊!
“反正!那位旅長,可真是一表人才啊!本人比你們家楚旅長還小一輪呢!”
喲!這麽小啊!韓子禾聽著何淨這話,心裡默默一盤算,便吃了一驚:“那也剛邁進三張兒吧?比我還小了好幾歲呢!”
“是啊!真前途無量啊!”何淨嘖嘖著,歎道,“據說,他是從國外集訓回來,就直接被上級領導推薦到軍校深造啦!這回能調到咱們軍區,也是因為他已經順利拿下博士學位了。”
“喲!這麽看,前途還真無量!”韓子禾沒想到鄰居裡竟然出了這麽個人物,不由得應和。
因為韓子禾的應和,何淨說的愈發起勁兒了:“那小夥子,可真是面容俊朗,堅毅非凡!誒?!等等!”
何淨說這話,驚奇的看向韓子禾。
韓子禾讓她這般盯著,不自在的反問:“你看我做什麽?”
“嫂子,你有沒有發現,我形容那位軍官的詞兒,和之前形容誇讚咱楚旅長的用詞兒高度相似啊!”
“這話說的!”韓子禾好笑道,“江山輩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部隊裡人才輩出是好事兒,反正他們都是軍人,作風行事像模版裡刻出來的也很正常。不信,你想想你們家鄭源,看看他身上所具有的特質,是不是和那位軍官的軍人特質,也很相似?”
“也是。”何淨點點頭,雖然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可是奈何她也找不到反駁韓子禾的理由,最主要的是,她好像也被韓子禾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