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知千里 第167章

千里等人浩浩蕩蕩地飛出明城，卻發現獸群並沒有衝進城內，而是直接向他們追來。撤離的隊伍被分了兩組，一組朝正北，一組偏東，獸群的主要目標很明顯是千里所在的這個方向。

飛出數千米，獸群依然緊追不捨，一部分以速度見長的濁化生物已經越過眾人，攔到了前方。

聽著忽遠忽近的吼叫聲，千里咬了咬牙，突然調轉方向，脫離隊伍朝正東方飛去。

剛一脫離，通訊器中立刻傳來土叔等人的呼叫聲：[千里，你幹什麼？]

千里沒有回話，逕自飛馳。她之所以這麼做，不為別的，只是想證實一下心中的猜測。

隨著她的偏移，窮追在後的獸群果然也改變了方向，迅速朝她集中過來。

千里明瞭，向眾人發出指令：「大家聽好，獸群的目標是我，其餘人路線不變，繼續撤離，我引開它們。」

[你TM找死嗎？在這個時候還逞英雄！]桀驁第一個怒斥。

土叔等人也道：[我們不會丟下你的，要引就一起引。]

說著，就見隊伍中又有數百輛懸浮車脫離出來，緊跟在千里身後。

千里皺了皺眉，沒有再多說什麼，加速疾奔。

他們逃亡的畫面都被天眼攝錄下來，在網絡上直播。對於明城的生死其餘人都很關注，軍方也動員了部隊前來救援，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誰都知道這種支援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還得看千里等人的運氣和實力。

眾人盯著屏幕上，代表懸浮車的數百個小點脫離隊伍，將潮水般的獸群引向另一個方向，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正在這時，千里前方突然傳來轟隆之聲，隨即煙塵瀰漫，一道道土牆拔地而起，攔在了千里等人的前方。他們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地穿越障礙。

千里利用感知穿行無礙，但其餘人的視線卻被塵土遮擋，飛行嚴重受阻。

眼看著獸群離眾人越來越近，千里的心也越來越沉。

若是逃不了，那就拚死一戰吧！千里臉上閃過絕決。

她再次改變方向，朝著地勢頗高的一個山坡飛去。山坡上是一塊相對平整土石地，只有低矮的草木，沒有大樹。她將懸浮車降下，同時通知身後的人：「全部向我靠近，在山坡上降落，我們想辦法築一道防線，看能不能將獸群阻住。」

其餘人聽到，相繼落到千里身邊。

待眾人到齊，千里又道：「所有土系和金系的都出來，開山築牆。」

二三十名異能者走出來，戰成一個圓形，能量湧動，大地震顫，地面裂開，無數土石緩緩凝結。

這種大範圍控力需要足夠的準備時間，而獸群距離眾人已經不足千米。桀驁身形一動，率先向獸群衝去。愚者成員會意，也都緊隨其後，為築防爭取時間。

千里展開靈氣，將眾人護住，這個山坡剛好在她靈氣籠罩的範圍之內。

在網絡屏幕上，眾人見到的是鋪滿森林的獸潮瘋狂向著千里等人奔湧而來，如洪水般迅速將他們所在的山坡包圍。

桀驁站在高處領域全開，尖嘯的聲音充斥耳膜，無數黑影朝著獸群衝去。原本步伐一致的獸群突然出現混亂，停止追趕，開始自相殘殺。

愚者成員和其他傭兵趁機發動迅猛的攻擊，乾淨利落地將第一波靠近他們的濁化生物全部滅殺。

初戰顯威，讓正在觀看視頻的人歡呼起來。

然而好景不長，地獄蟾蜍出現了。它身上的魔氣像煙霧一般擴散，翻滾著向桀驁等人湧來。

他們立刻退到千里的靈氣護罩中，靈氣將魔氣阻擋在外，卻阻擋不了獸群的進攻。

成千上百的濁化生物向桀驁等人衝來，聲勢浩大，彷彿下一瞬間就會將眾人吞沒。

正在危機時，獸群前方的地面突然裂開，出現了一道足有五六十米寬的深塹，不少濁化生物閃避不急，嚎叫著掉落深淵。

築防成功！整座山坡都被一圈深塹分離出來，與獸群遙遙相隔。除了少數跳躍力極好的野獸之外，其他濁化生物暫時只能在邊緣徘徊。

有千里的靈氣保護，眾人不用擔心被魔氣侵蝕，再加上桀驁的領域壓制，他們可以佔據地勢，向獸群發動大範圍攻擊。

只是他們人數太少，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必須另想辦法。

千里道：「你們找機會從另一邊離開。」

「由你斷後嗎？」桀驁嗤笑一聲。

千里冷冷道：「沒有你們，我一個人更容易脫身。」

「別騙人了！」有望撇撇嘴道，「你再厲害也擋不住這麼一大群野獸。要我丟下你自己跑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無影伸爪附議。

其他人也是表情堅決。在他們選擇追隨千里時，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一群死腦筋！

千里心頭熱熱的，眼角有些澀。

「那只魔物想幹什麼？」有人驚呼道。

眾人看去，只見地獄蟾蜍突然張開大嘴，一團黑色的能量球逐漸在嘴中成形。氣息凝聚，幽暗的光芒閃爍不定，看起來甚是駭人。

所有人都生出一種危險預感，紛紛開啟能量罩。

地獄蟾蜍吸氣一吐，能量球竟然穿過了靈氣罩，以極快地速度像眾人衝來。

千里神色一凜，靈氣收縮，將護罩改為護盾，集中能量防禦。

兩股力量相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魔氣能量球炸開，反向席捲獸群，而千里也被震得倒飛起來。桀驁身形一閃，穩穩地接住從空中墜落的她。

千里噴出一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前襟。

「千里！」周圍眾人擔憂地交出聲。

千里擺擺手，表示沒事。兩股力量的衝擊力太大，超出了她體質的承受範圍，所以才會受傷。

「又來了！」有望驚聲道。

這回不止地獄蟾蜍在蓄積能量，其他濁化生物也紛紛發動了攻擊。

一時間，鋪天蓋地的能量波向眾人砸來。

眾人舉起武器，毫無懼色地挺身反擊。

眼看著龐大的能量波就要將眾人淹沒，一道巨大水牆突然出現，強悍地抵消了大半攻擊，順利化解了眾人的危機。

眾人一時間不明所以，只有千里低咒一聲：「該死！」

原來之前分路撤離的隊伍竟然全都跑回來救援了。

不少人看到空中密密麻麻的懸浮車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千里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暗自歎息。好不容給他們創造的逃生機會，就這樣被他們浪費了！

「MD，不逃了，戰吧！」桀驁哈哈大笑。

「戰吧！戰吧！」所有人都高聲應和。

戰意高漲之際，一團能量球突然向空中的隊伍噴射而去。只聽「砰」地一聲，四五輛懸浮車相繼爆破，在空中綻開幾朵絢麗的火團。

眾人的呼聲嘎然而至，全都呆離當場。

「都在發什麼呆？」千里用焦躁的聲音高喊道，「全部警戒，戰鬥已經開始了！」

眾人回神，壓抑心中的沉重，開始輪番向獸群發起猛攻。

有不少異能者躍上懸浮車的車頂，在高空作戰。他們小心地避開地獄蟾蜍的魔氣侵蝕，分散在山坡四周，各負責一片區域。其間，時不時出現一道水牆防護，為眾人抵擋了多次攻擊。這是出自那名聖城領域強者弗戈的手筆，想不到他竟然也選擇回來營救千里等人。

正在激戰時，地獄蟾蜍的眼珠緩緩轉動了幾下，突然縱身一躍，高高朝山坡跳來。

桀驁疾跑幾步，猛地跳起，身體如炮彈般向空中的地獄蟾蜍撞去。

地獄蟾蜍被他撞得倒飛，四肢在空中無法著力。桀驁趁機抓住它的皮肉，拿出利劍用力插入它的身體。

與此同時，它身上的魔氣也將桀驁徹底包裹。

地獄蟾蜍發出一陣刺耳的叫聲，帶著桀驁一起墜入獸群，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大坑，塵土四濺。

「桀驁！」千里大叫一聲。

魔氣中，一個人影彈跳而出，落在一棵樹上。手指掐住樹皮中，面容扭曲，渾身黑氣繚繞，顫慄不止。

千里伸出雙手，將靈氣延伸，想要為桀驁驅除魔氣。

然而，地獄蟾蜍再次暴起，用能量球射向桀驁，同時周圍的濁化生物也瘋狂向他用來。

桀驁嘴角帶笑，不退反進，重重落在地面上，丟開手上的長劍，直接用拳與獸群肉搏。

鮮血噴灑，骨骼碎裂的聲響此起彼伏。

桀驁完全放棄防禦，如魔神一般絞殺著一隻隻狂化的濁化生物。

濁化生物剛近身就會被他滅殺，他的四周的屍體逐漸累積成山，而他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嚴重。但他彷彿沒有痛覺一般，戰力絲毫不減。

「難道他又被殺意控制？」千里皺眉低喃，感覺魔氣對他的侵蝕已經快要超過零界點。

「我去將他帶回來。」左冕出聲道。

「你自己都是一身傷。」千里遲疑道，「有把握嗎？」

「總要試試。」左冕看著獸群中浴血而戰的桀驁，表情平靜。

「桀驁可能已經陷入殺魔境界，你必須萬分小心。」

左冕點點頭，拿出飛板，迅速朝獸群中飛去。

「噗——」桀驁猛地噴出一口血，他的後背被一根木刺刺中，帶血的木尖從前胸穿透而出。

桀驁回身一拳，將身後的濁化獸轟出幾米，然後反手握住木刺，用力一抽，頓時鮮血噴湧。他雙目赤紅，將拔出的木刺猛地插向另一隻向他攻來的濁化獸。

正在網絡上觀看視頻的眾人，被桀驁的強悍深深震撼，身體忍不住顫慄，熱血在翻湧。

千里卻是心下一緊，察覺到桀驁傷勢嚴重，恐怕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而此時，駕著飛板的左冕剛好趕到。他一手提起桀驁的衣領，一手緊握把手，在空中一個迴旋，一邊閃避過周圍的能量波，一邊朝山坡趕去。

桀驁被順利接回來，左冕將他平放在地上。

千里蹲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為他驅除魔氣。

桀驁突然睜開眼，有些無力地笑道：「千里，這一次，我沒有失控，我的意識一直是清醒的。」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千里手指微微顫抖，感覺桀驁身上的生命氣息變得微弱。

「哈哈。」桀驁想要大笑，卻被湧出喉管的鮮血嗆住，他猛咳了幾聲，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喃喃道：「如果十幾年前，我就能控制自己，那我的親人，就不會悲哀地死在我的手上了。」

還記得當年自己被測試出異能時，家人臉上那帶著驕傲和喜悅的笑容，他們做了豐盛的飯菜為他慶祝，甚至將遠在另一個城市工作的哥哥也叫了回來。

沉浸在歡樂的家人並不知道他的異能有多麼可怕，而他自己也是一無所知。

結果，一場家庭盛宴，最後卻演變成一場悲劇。

當他清醒時，滿眼都是刺目的血紅和家人死不瞑目的表情……

活著，真累。

他，滿身都是罪惡。

害怕生存，也害怕死亡；想要求生，也想要求死。

桀驁的雙眼無力地半合，低喃道：「無數幽魂在向我索命，我終於也要成為它們的一員，不用在背負罪惡了。」

「死亡對你而言是一種解脫，所以你應該活著，為自己恕罪！」千里冷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恕罪？」桀驁昏沉的意識清醒了幾分，望著千里清麗的面容，在微白的光芒中顯得那麼聖潔。

桀驁笑了，緩緩閉上了眼。

活著，不是恕罪，而是救贖。

因為，這世上，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