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 趕路, 休息, 趕路……足足走了兩天半, 穆子期他們終于初步擺脫了兩腳走路的境況,變成乘船走水路。
「子期,你說我們被安排到的任務會是什麼?」上了船,嚴日初睡一覺起來後,見對面的穆子期正在做呼吸操,靜靜地思考一會,再出聲問道, 「會是做後勤還是幫忙打雜?」
穆子期做完一節動作,想了想, 答道︰「不管是哪一種,反正都是打雜, 咱們剛讀大一, 小的才十七歲, 大的二十七八歲,在一些人眼中還是過于稚嫩,很難擔當大任,主要是咱們學到的知識大都是從書本上學到的,算是紙上談兵, 別人自然不放心。」
「我算是紙上談兵, 可你不是啊, 子期, 我記得讀初中時,你去過縣衙實習,而且還做得不錯。」嚴日初不服氣,他一向覺得自己挺聰明的,雖然比不上好友季無病和穆子期,可也不差啊,要不然不會考上夏國大學。
「哈哈,那段經歷算什麼?只是學到點皮毛而已。」穆子期忍不住想笑,「不過不怕,到時按著規矩來辦事,有人帶著,總會上手的。如果上官正好是咱們的師兄,那就再好不過。」同一所學校出來的人,天然就有一種親切感,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我只求到時帶我們的人性子好些。」嚴日初搖搖頭,之前一直夢想自己能當官掙錢,為大夏盡心盡責,現在到了這一步,他竟然有些緊張了。
也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勝任職位?
穆子期自是不清楚嚴日初內心的忐忑,他做完一套呼吸操,只感覺全身的筋骨總算是放松下來,心情變得愉快起來。
一連走了這麼多天,走到最後,他的腳板都疼了,其他同學同樣如此,有些嬌生慣養的,腳底已經磨出泡來。
嚴日初此時就摸著自己的腳板長吁短嘆︰「虧得每天晚上有熱水泡腳,要不然我的腳就該廢了。唉,疼死我了。」在其他同學面前,他還得維持自身的面子,樹立一個「不怕吃苦」的形象,在穆子期面前,那就不必了。
「只是磨出幾個水泡而已,你這點苦都受不住,等過了福省,進入相省,那時候才叫苦呢。」穆子期瞥了他一眼,給自己的腳按摩,一邊還說道,「福省畢竟建設了幾年,路都修通了,換成相省,嘿,到時可不知道要走多久。」
他們現在坐的船是蒸汽機輪船,雖然是木殼的,沒有鐵甲戰艦速度快,可比起他十二歲那年從清水鎮搭乘的海船,現在這種輪船的速度已經算快了,舒適度也有所增加。
再想到將來電力的發展,自行車的大行其道……穆子期對未來的期待值簡直是爆表。
嚴日初一听,頓時慘叫起來︰「什麼?後面還要走路?天啊……」
他腦子一轉就知道穆子期說的有很大可能,神情頓時沮喪起來,也不顧自己包裹的腳板,直接倒在船上︰「我突然羨慕無病了,他不用來受罪,你後面幫我背行李,我都走得這般辛苦,如果是無病,那豈不是要中途打退堂鼓?」
他們這次去佔領地實習,一旦報名,不是性命攸關的事,可不能隨意退出,所以就算是中途走不動了,也只能指望旁邊的同學扶一扶,想回家是不可能的事。當然,你非要回去也行,在你的檔案里記上一筆,以後的前途就不用看了。
嚴日初現在這麼一說,也只是過過嘴癮,因為他們都知道,如果季無病來的話,就算再辛苦,他也會堅持的。
說到行李,他穆子期就忍不住掀開自己的衣領,看向自己的肩膀,嗯,已經有兩條明顯的紅印子了,一摸,真的有些疼。
顧不得說話,他趕緊從行李里掏出一瓶藥膏,從里面小心地摳挖出一點,再仔細地把白色的藥膏涂在紅印處。
「咦?這是從哪里買來的膏藥?」嚴日初自導自演了一會「唉聲嘆氣」的劇目,見穆子期不理他,轉眼一看,很是驚訝,「你這個膏藥的瓶子我從來沒見過。」出外在外,除了帶一套換洗的衣裳,必要的銀票和零錢外,他們帶的最多就是各種各樣的成藥了。
「這種藥要比藥鋪的效果好一些,消腫止痛,呃,是唐姑娘給我的。」穆子期想了想,還是老實說道,「這是她自制的,用的瓶子自然和外面不同。」比藥鋪的大瓶。
嚴日初一听,不由得「嘿嘿」笑了起來,欲言又止,對著穆子期擠眉弄眼。
穆子期不理他,涂完藥,感受到兩邊的肩膀傳來一陣陣清涼,心里很是滿意。
「子期,人家唐姑娘對你不一般,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嚴日初的語氣拖得長長的,「最難消受美人恩,唐姑娘人不錯,對旁人不假辭色,對你倒是格外不同,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別人的心意。」
「不過也是,你人長得俊,前途光明,咱們學校的教授和老師們多喜歡你啊,一年的時間足以讓人看清你的人品,你沒發覺前段時間找你去喝茶聊天的老師多了不少嗎?哈哈,要不是這場戰爭爆發,說不定人家早就幫你做媒了。」嚴日初不等他回答,又滔滔不絕說起來。
穆子期扯扯嘴角︰「你是在說你自個兒吧?對了,上次你嬸嬸幫你相看的姑娘如何?有戲嗎?」
「別跟我提這個。」嚴日初一听,立馬叫了起來,要不是腳受傷,指不定早就跳起來了。
穆子期暗笑,忙正色道︰「所以說,你以後就不要老是胡說八道,唐姑娘給我藥膏是好心有意,是心腸好,你可不能亂說。」
嚴日初撇撇嘴,見穆子期不喜,也不再說唐昕的事,改而說道︰「子期,劉江這次這麼積極來相省,他是想找到族人,你呢?想找誰你告訴我,萬一到時我正好撞見了呢。」
「找我外祖家吧。」穆子期把葉家的情況說了一遍,多個人多條路,萬一嚴日初真能幫忙找到呢?人多力量大,再想到他們夏國大學的人基本上都是從事文職,看到登記戶籍的資料也不奇怪。
想到這里,穆子期趕緊下床,對嚴日初說道︰「你正好提醒我了,我去拜托其他同學,如果有葉家的消息,他們能通知我。」這種內河的輪船不像海船,沒有風浪,平穩許多,所以可以在船上自由走動。
想到就去做,讓嚴日初在床上休息,穆子期穿好鞋子就去辦此事,結果越鬧越大,參與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主要是當他說出自己的請求時,有同樣需求的人也拜托其他人幫忙。
穆子期沒想到他的同學們竟然和自己一樣,竟然有部分是帶有尋親任務的。當然,和他一樣是從內陸逃荒過來的極少,畢竟其他人沒有他這樣的優勢,可以跳級,較為容易地考上大學。不過他們自己不用尋親,委托他們尋親的人有許多。
到了最後,穆子期干脆用紙筆記下需要尋親的內容,再分一分任務,找幾個人多抄寫幾張,大家輪流看完一遍,也大概把內容記得差不多了。
「等遇到似曾相識的人,估摸著就能想起來了。」穆子期把紙上的內容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差不多能記下,頗為滿意。
「希望能早日找到你外祖一家。」嚴日初笑道,突然想起什麼,趕緊問道,「子期,你說這次會遇到你庶弟他們嗎?」他們三人幾乎是無話不談,所以他知道穆子期的庶弟在城破那一天,和姨娘卷著家中的財產跑了。
「我想他們不往南邊走的話,不一定能活下來。」嚴日初補充道,盡管他沒有經歷過逃荒,可通過穆子期的只言片語,他能腦補出路上的艱辛,所以對穆子望他們並不看好。
「想這麼多作甚?他們好不好與我無關。」穆子期打了個哈欠,「趕緊睡覺吧,養精蓄銳,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穆子期的預想成真,他們過了幾天不用走路的好日子,等到進入相省的邊界後,他們乘坐的船只就變了,從輪船變成了木船,河道也從寬敞變成狹窄,到最後是水路堵塞,無奈之下,大家只好重新靠自己的雙腿走路。
就算大夏的後勤做得再好,等他們走到目的地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最令他們驚訝的是,進入相省的範圍後,畫風一下子變了,從安居樂業的環境突變為艱難求生,官方派來保護他們的人手一下子增多好幾倍。
一路上,他們竟然見不到多少人,見的最多是破破爛爛的村莊,丟荒的田地……不像福省境內,村莊和城市隨處可見。
除此之外,他們時常會遇到暴露荒野的尸骨,偶爾還會踫上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