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爺,您快看,這裡好熱鬧。」突然,一聲輕快的男聲從人群後邊傳來,璃月耳朵靈敏,立即反射性的轉過頭。
只見一高一矮兩個男子立在人群邊上,一出現便顯出遺世獨立的氣質。那個矮點的小公子她在沁驚羽身邊見過,好像聽人叫他寐生,而他身側戴著一張銀白面具的男子,除了沁驚羽,還能有誰。
兩人衣飾華貴,除了兩人之外,後面還跟著一大堆穿著整齊的僕人,一看就是顯赫貴族。
璃月目光移到沁驚羽面具上時,驚覺的瞪大眼睛,今天的他,竟然將一雙星眸露了出來,只是她們相隔太遠,她看不清他眼底的鋒芒,只隱隱看見他有著完美弧度、倨傲冰冷的半截下巴。
那記起那張畫像上,沁驚羽下巴處是沒有蜘蛛網的,說明他一張臉,就眼睛和下巴比較正常,所以,他戴的面具也是量身打造,光把好看的地方露出來了吧?
晚上他的打扮倒有些簡單,除了臉上的銀白面具之外,其他地方和一些華貴的世家公子差不多。
烏木色的黑髮拂風輕縷,絲絲縷縷如黝黑的緞帶般傾瀉而下,微風拂過,吹起他黑珍珠似的長髮和玄色的袍子。街邊上宮燈淺淺打在他穎長的身子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詭異旖旎。
一雙漂亮的玉手輕執玉簫,一接觸到璃月淡漠的目光,便昂然向前走來,後邊的寐生立即恭敬跟上。
待走到璃月面前,男子才饒有興味的停下,無心、雪兒同時謹慎的瞪著男子,敢怒,卻不敢言,這個無敵的男子,是她們小姐的死對頭。
待靠近,兩人才開始互相打量,她是第一個敢如此直視他的女人,膽子不小。
沁驚羽一走過來,頓時吸引無數少女的目光,一見此地有兩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她們緊張得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馬猜對所有燈謎,在這兩個仙般男子面前表現一下。
璃月看了眼兩人,不免對他倆作了點評價:沁驚羽和墨曜,一個神秘莫測,一個溫潤如玉,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高貴男子。
這時,璃月才注意到面具下那雙如鷹隼般的冷眸。他的眼瞳,竟是紫色的。那種幽然的紫,孤寂的紫,倨傲冰冷,泛起妖邪般的光芒,炫麗而邪魅。
這是一個很邪的男子,那詭異的紫眸很是令人心驚,像荒漠一樣無限寂寥,像鏡子般光滑如玉,異常冰冷,深邃魅惑的看著她。
被一個王者般的男人這麼盯著,璃月趕緊移開眼睛,宛若蝶翼的睫毛輕眨,微卷微翹,濃密且深黑,如精美的瓷娃娃一般漂亮。
「少爺,你要不要猜燈謎?」寐生踮起足,朝人群裡面看去,又收回目光,恭敬等著身側男子的反應。
男子輕揚下巴,那下巴的弧度如刀削一般完美,線條堅硬,俊削英挺,透著貴族淡淡的優雅與張揚,甚至,有些性感。
男子英烈的紫眸卻冷妁的睨向璃月,危險的瞇起,意興闌珊道:「這種低智商的遊戲,不適合我!」
言下之意,這種低智商的遊戲只適合她?璃月不屑的揚起烏黑的清眸,只是淡淡盯著他,不惱也不怒,男子見她不回口,便覺無趣,輕扯玄色袍子,一個轉身,默然離去。
「是你?」璃月正冰冷的瞪著沁驚羽的背影,突然聽到一陣溫潤清淡的聲音,急忙轉過頭。
當她看清眼前的男人是墨曜時,迅速將眼裡的火光斂回,回以微笑,「公子有禮。」
「你也喜歡猜燈謎?」墨曜淡笑一聲,嗓音溫軟,淡淡然,卻十分好聽。笑聲雅致清潤,如蓮華而不妖,灼秋實而不染,身上透出一股淡淡的清茶香味,馥郁芬芳,美得不似真人。
璃月懶懶的攤開雙手,指向那第七的幅謎面,「我喜歡,但是不太會猜,公子可知謎底是什麼?」
墨曜微微蹙眉,俊眉微斂仿若夜空中皎潔的上弦月,臉上的輪闊線條剛毅不失溫柔,白皙如象牙的肌膚襯著淡紅色的嘴唇,唇形完美,無不顯露出他的清潤淡雅。
墨曜也不再細問,玉手輕佻案桌上的毛筆,在桌上寫下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羽。
「這位公子好厲害,又答對一道。相依相伴對殘月,謎底為『羽』字。羽字拆開來是兩個習,兩習相依相伴,加上一撇就是月字,月字少了這一撇,當然是殘月了。」
老闆大聲說完,命人繼續抬來第八道謎面,璃月和墨曜同時看去,見上面寫著一行潦草凌亂的大字:「翻身得自由,打一字。」
墨曜淡淡掃了璃月一眼,上次在香蘭院她能詩會畫,怎麼可能猜不出這麼簡單的謎題?
想到這裡,他朝店老闆無奈的攤開手,淡然道:「這題,我不會,老闆可否問問其他人?」聲音明明那麼清潤,卻透著無窮無盡的疏離與清淡,無形中給人莫大的壓力,將自己與他人生生隔了開來。
「我來猜如何?」正當璃月愣神之際,一聲清脆的女聲從人群後傳來。
璃月抬眸一看,竟是白天參加宮宴的葉心鸞。葉心鸞身著一襲翩翩紫衣,腰繫紫色玉帶,目光清淺淡然,如同夜間宛轉飛舞的蝴蝶,衣衫簌簌,她高昂脖頸,在眾人的矚目下走到墨曜身側。
她身後,自然跟著一臉英武的藍珂,藍珂只著了件淡藍色的錦裳,打扮普通,卻掩不住眉宇間的英氣。
或許是墨曜的光芒太耀眼,葉心鸞竟然沒瞧見人群中的璃月,她頭顱高昂,自信滿滿的看向墨曜,「這位公子,你猜不出來,就由小女子來猜,如何?」
墨曜目光清淡,頷首示意她可以猜。
葉心鸞朝他欠身行了個禮,微笑道:「謎底是一個『甲』字,自由翻過身,不就是甲麼?」
「這位小姐真是聰明,老生佩服。」邊上一名長者擄了擄花白的鬍鬚,看著葉心鸞滿意的點頭。
「第九道謎面:南北安全,左右傾斜。打一成語。」
店老闆一念完,眾人就開始思考起來。此月仙宮燈可不是一般的花燈,上面的嫦娥仙子栩栩如生,做工精細,邊上還綴有一顆紅寶石,少說也值一千兩銀子。
店老闆拿出來做獎賞,除了應花燈節的熱鬧外,也是為了宣揚自己小店的名氣。
「東倒西歪。」墨曜朗聲一答,眾人立即鼓起掌來,一派熱鬧喧嘩。
「第十道謎面:蜜餞黃連,打一成語。」
老闆一說完,眾人又開始思考,半晌,葉心鸞自信的搶先說出:「同甘共苦。」
「這位小姐真是才女,這麼快就回答上來,佩服佩服。」
眾人皆把目光看向葉心鸞,她則是自然的垂下眉,一般這種比賽,多數都是她贏的。她輸的次數極少,今天白天奪琴比賽就算一次。
「十道謎面,這位公子已答對八道,如果最後這兩道能答對,月仙宮燈就歸公子了。」店老闆說完,眼睛有些精明的閃到葉心鸞身上,這位博學多才的小姐來得正好,只要她答上來,那位公子答不上十道,月仙宮燈就還是他的。
要不是這謎面是幾個學富五車的長老所出,他也不知謎底,不然他早派自己人來搶答了。畢竟一千兩的好東西,被人白白拿去,他心有不甘。所以,能省掉就省掉。
墨曜淡然點了下頭,店老闆已經命人將第十一道謎面抬了出來,「身體白又胖,常在泥中藏,渾身是蜂窩,生熟都能嘗。打一植物。」
植物?葉心鸞皺緊眉頭,一襲紫衣將她襯得貴氣昂然,她是西涼公主,對詩詞歌賦十分精通,但對動植物瞭解甚少。
說真的,這道題,還真將這第一才女給難住了。
眾人也期待的看著她,卻發現她也在冥思苦想,似乎想提前將謎底說出來。
墨曜溫潤淡笑一聲,遂又提起毛筆,在白色宣紙上一筆一畫寫道:藕。
「公子好厲害。」連墨曜身邊的蘇洛裳也溫和的輕笑起來,墨曜將十一道謎面答對,將現場氣氛更是推向**。
葉心鸞雖然沒答過,不過仍舊自信滿滿的站在原地,等最後一道謎面出來。
「最後一道謎面,如果這位公子能答對,價值千金的月仙宮燈就屬他了。」店老闆有些不甘的大聲吼道。
在眾人翹首以望中,第十二道謎面被抬了出來,「一條白龍過大江,口含珍珠放金光,珍珠要吃白龍肉,白龍要喝珍珠湯。打一物品。」
謎面一出,眾人紛紛咋舌,這謎面好難。
連答對九道的墨曜,也溫文爾雅的搖頭,邊上的公子哥們也答不上來,葉心鸞努力沉思許久,也擺了擺手。
這謎面,果然很難,在場所有人都猜不出來。
店老闆這下可得意了,他轉了轉炯炯有神的眼睛,右手提著鼓錘,準備敲台上那面巨大的鑼鼓,「公子,我數十下,如果你答不上來,就算輸!」
「真可惜,就只差一道就能得勝。」
「連博覽群書的長老們都猜不出來,看來,今天是沒有能人出現了。」
與此同時,店老闆揮著鼓錘,咚的一聲在鑼鼓上敲了一下,朗聲道:「十、九、八、七……」
眼看沒幾聲了,墨曜清爽的搖了搖頭,準備放棄。
雪兒也緊緊推了璃月一下,樣子頗有些焦急,「小姐,好可惜,就差一道墨公子就能獲得宮燈。那宮燈真漂亮,真可惜了。」
「五、四、三、二……」
店老闆正要喊出「一」來時,璃月突然站到墨曜身側,淡然道:「『一條白龍過大江』,乃油燈的燈芯,『口含珍珠放金光』,是指燈芯吞吐的火苗,『珍珠要吃白龍肉』,是指火苗將燈芯慢慢燃燒,『白龍要喝珍珠湯』,是指燈芯要吸油。所以此謎面的謎底是『油燈』。」
璃月說完,店老闆將還沒喊出來的「一」字給噎在喉嚨,驚愕的看著璃月。此時,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呼吸急促,沒有人說話,靜得落針可聞。
璃月不解的看了看眾人,他們怎麼不說話,個個奇怪的盯著她,難道她答錯了,或者是她臉上有東西?
想到這裡,璃月摸了摸臉上,似乎沒有東西,他們為什麼都驚愕的愣在原地?
「厲害!」正當璃月以為自己答錯之時,人們一齊朝她豎起大拇指,臉上皆是誇讚之色。
「好!這位姑娘好厲害,老夫還以為沒有人答得上來,沒想到奇跡出現了。」
「姑娘之前不說話,沒想到一開就是金口,老生佩服。」
眾人皆笑意盈盈,而才發現她的葉心鸞,則有些不自然的站在原地,臉上青一片紅一片,有濃濃的恥辱感襲上心頭。
原以為這裡的千金她最厲害,可偏偏又是這南宮璃月,一出場就搶盡她的風頭。今天她已經被南宮璃月搶了兩次風頭,想起就心有不甘。
墨曜看向璃月,唇畔揚起個若有若無的笑意,又看向店老闆,「老闆,這位姑娘是和我一起的,請你把月仙宮燈取下來吧!」
「這……」店老闆看了兩人一眼,發現她倆站得很近,真像一起的。原本他還有些竊喜,以為宮燈能留下,沒想到他倆竟是一起的。
璃月也微笑的看向大眾人,一襲白衣翩翩,一雙美眸清潤如珠,目光溫婉大方,榮寵不驚,模樣安嫻,遠遠站在那裡,竟有一種令人心暖的感覺。唇若含丹,透著淡淡水潤的光澤,一頭烏黑的秀髮隨風輕揚,白衣勝雪,清雅婉約。
「少爺,你去哪裡,不看燈會了嗎?」就在這時,璃月聽見寐生的聲音,反射性的轉過頭。
只見玄袍男子轉身,有些悵然的大步離去,只留下一個寂廖落寞的背影。
不知怎的,看著他俊削的背影,璃月心裡有絲感觸。他的背影很孤寂,像一個離群的男人,似乎這裡的燈影浮華與他無關,他融入不了這熱鬧紛繁的氣氛中。
微風吹著他潑墨般的青絲,似乎散發出惆悵疏離的光影,他的背影,少了平時的邪魅,多了份深沉的哀傷。
墨曜俊眸微抬,很顯然也看見了沁驚羽。收回視線,他清冷的咧開嘴角,星眸微抬,目光淡然的看向店老闆,「老闆,燈呢?」
他的聲音很和煦,好似三月的微風,淡淡的很是吸引人,就連邊上見過美男無數的葉心鸞,也被這風姿卓絕的男子給吸引住。
店老闆有些不捨的看了眼最頂端的月仙宮燈,命人將它取下來,宮燈一取下來,檯子上頓時一片白芒,燈影四射,很是瑰麗。
「這位公子,可拿好了,恭喜你和這位姑娘贏得宮燈,願你們萬事如意、心想事成。」既然人家贏了,店老闆也沒辦法,再說這麼多人看著,他總不能當眾食言吧。做生意的講究「誠信」二字,要是他今天食了言,將來的生意必定會有影響。
「多謝。」墨曜將月仙宮燈接過,微微蹙眉,似作沉思狀。身側的蘇洛裳小臉微微紅,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眉,以將公子會將宮燈送給自己。
沒想到,男子清潤的看向璃月,將宮燈遞到她面前,臉上是一抹淡然的微笑:「這個,給你。」
眾人將目光聚集到璃月身上,璃月神情微怔,有些迷惘的看著墨曜。墨曜身側的蘇洛裳,原本微紅的小臉突然變得有些蒼白,怔怔然愣在原地,臉上是滿滿的失望與落寞。
見璃月不解,墨曜微微輕瞇星眸,將宮燈燈柄塞到璃月手裡,「最後一題是你答對的,所以它歸你。」
璃月又怔了怔,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不動聲色的將燈柄捏在手裡。
握著這晶瑩漂亮的宮燈,在這陌生的夜裡,她的心突然生出潺潺的暖意。
正當璃月有些怔然時,突然,周圍襲來一股強勁有力的冷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四周銀白一片,邊緣十幾名身著青衣的男子將胸前的面巾罩上,猛地陳出腰間大刀,提起大刀就朝璃月方向跑來。
「我們只要心絃琴,無關緊要的人閃開,不然格殺勿論!」為首一名青衣男子舉起明晃晃的長劍,一吼完,就朝璃月飛撲過去。
刺客來得實在是快,等璃月驚覺長劍快砍來時,無心已經攸地抽出腰間寶劍,森寒陰冷的擋在璃月前方,大喝一聲,「誰敢過來,找死?」
說完,她把心絃琴扔給璃月,朝璃月大吼一聲,「小姐,你和雪兒先走,我來對付他們。」
「呵!一個丫頭就想阻攔我們?南宮璃月,乖乖把寶琴交出來,否則,我要讓這裡血流成河。」為首男子見璃月勢單力薄,竟然有一絲懈怠,目光貪婪的盯著璃月兒裡的心絃琴,聲音又重又沉,像極了夜空的孤鷹。
一看見有殺手襲來,百姓們嚇得紛紛抱頭鼠竄,逃的逃,跑的跑,喊的喊,躲的躲。現場突然變得擁護不堪,千金小姐們嚇得哭出聲來,有的則被擠到地上,所有人亂作一團。
璃月心裡有些心驚,玉手緊緊伏到心絃琴上,她早就預感這是個禍琴,沒想到真的靈驗了。可這,來得也太快了些。
她和雪兒都不會武功,只有無心會,可一個無心哪裡敵這麼多粗獷大漢?他們個個蒙著面,不知道他們的來頭,她現在真恨自己沒有內力,不然可以試試這心絃琴能不能殺人。
「大言不慚!」就在刺客們得意之時,一聲輕淡有力的聲音在人群中冷然響起。男子聲音懶懶的,有幾絲暖夏落寞的味道,動人心弦卻又璀璨淡漠。
刺客首領遂將目光移到墨曜身上,只見他皮膚瑩白,明眸皓齒,模樣俊美,一襲華貴衣飾,衣裾飄飄,該不會是哪家有錢的繡花枕頭吧?
「哈哈,一個繡花枕頭也想擋老子的路?公子唇紅齒白,來這裡充什麼大英雄,何不給小爺我暖暖床?」首領說完,大聲的狂笑起來,手中長劍仍舊明晃晃的,甚是得意。
「是嗎?」墨曜璀然出聲,原本溫潤的目光瞬間變得冷酷冰冷,清洌的音調,彷彿玉珠落地,不帶任何語氣。
此時的他,昂然立於人群之中,與之前的溫潤如玉截然相反,目光陰冷森寒,眼底是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英武肅然,目光中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懾人氣勢。
「喲,還敢發怒?這公子真有點意思,莫不是生氣了?哈哈……」
刺客首領哈字還沒笑完,突然,一陣疾風呼嘯劃過,天空中赫然閃過一道凌厲的白光,霎時,英挺男子右手微微一推,一柄鋒利且閃著銀光的飛刀「嗖」的一聲刺進黑衣首領的脖頸處。
飛刀瞬間急速刺進,男子脖頸頓時血流如柱,一股緋紅的鮮紅噗的一聲噴了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兩眼瞪圓,重重倒在地上。那粗大的脖子上,還偛著那柄削泥如泥的飛刀。
「敢動老大,大家一起上,殺了他們。」首領一死,後邊的嘍囉全都張牙舞爪的揮起大刀,個個騰起輕功,一齊朝墨曜砍來。
墨曜目光如千尺的寒潭一樣幽深,刺客們一殺過來,他墨瞳輕斂,右手迅速摟住璃月的輕腰,將她猛地抱起騰空,璃月從來沒騰到半空過,頓時有些傻了眼,墨曜竟然將她帶起來了。
不過,她從來不是慌裡慌張的人,就算被抱到半空,她仍舊鎮定的吩咐無心,「無心,你負責保護雪兒,我有墨公子保護,別管我。」
「是,小姐。」無心一向簡潔利落,不喜歡婆媽,眼見主子在墨曜懷裡,便拉起璃月一個騰空,朝刺客少的地方奔去。
「嗚嗚,小姐小心,我好害怕,救命啊!」雪兒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兩手緊緊拽住無心,瞳孔一個勁的收縮,眼淚混著鼻水直流,一邊嗚咽一邊叫喊。
小姐在危險關頭竟然還如此關心她們,她心裡好感動,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後一定加倍對小姐好,加倍對小姐忠心。
「怕嗎?」耳畔傳來男子溫熱的聲音,他那雙的黑瞳深邃璃月感覺自己在天空飛翔的同時,還聞到男子身上好聞的異香,他緊緊抱住她的腰,一個凌空飛躍,在空中踏樹而行,身形矯健而利落。
璃月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朝他穩穩搖頭,目光微斂,沉穩輕道:「不怕。」
「不怕就好,閉上眼睛。」男子溫潤說完,突然一個凌空飛躍,華麗的衣袍紛飛,足尖輕輕一躍,抱著璃月迅速朝前面飛去。
他足點樹枝或車頂,迅速朝街邊騰空飛去,後面是追得急的殺手,殺手們輕功同樣利落,個個眼裡噴著火光,迅速朝兩人飛去。
璃月閉上雙眸,她感覺四周街燈漸漸散去,人流聲越來越少,街上不再車水馬龍,風聲越來越大,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何處。總之,她們一直在往前飛,她從來沒試過飛在天空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驚險,很刺激。
她的心一直砰砰直跳,差點就跳了出來,因為此刻實在是太驚險了。後有成群的殺手在追,自己又正在半空,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她就完了。
猛地,她迅速睜開眼睛,只見天空明月皎潔,星星閃爍,周圍一片森黑,只看得見淺淺的月光。
這是哪裡,怎麼如此靜謐,風景還很美麗。
還沒來得及細想,後面刺客們呼呼的喊聲已經傳了過來,璃月一直握緊手中早被吹滅的月仙宮燈,右手臂也緊緊的抱著那把寶琴。既然已經有人盯上她,那她便不會丟棄此琴,都付出了被追殺的代價,她定會將寶琴保護到底。
墨曜目光冰冷,看了眼對面一座高聳的琉璃瓦屋頂,眉梢微擰,身子優雅一躍,便在琉璃房頂穩穩站定。
接著,他將璃月放到一處平穩的地方站好,給她一個堅定溫暖的眼神,「你在這等我。」
「嗯。」璃月點頭,回以他一個堅定淡然的眼神。
男子淡淡說完,一襲輕影在夜空中劃出道漂亮的流弧,華貴的衣裾翩然翻飛,一頭烏黑的墨發微微蕩漾,攸地,輕靈出塵的身子已經飄到刺客們對面站定。
剛才因為抱著璃月,他不方便出手,不然,哪會任由他們追這麼遠?
「臭小子,敢管我們赤焰閣的閒事,還殺了我大哥,你給我納命來!」刺客們氣得兩眼冒火,目光森寒且憤怒,恨不得一刀宰了墨曜。
男子拂了拂寬大瑰麗的玉袍,眼裡有睥睨萬物的氣勢,淡紅色的唇角微微一勾,不屑的輕哼一聲,「我殺了他,又怎樣?」
話音剛落,未等十幾名刺客出手,男子手中十幾柄飛刀同時竄出,速度之快令人稱奇。只聽「嗖嗖」幾聲,面前十幾名刺客紛紛舉著大刀倒在血泊之中,死都不瞑目。
這真的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命喪黃泉。
當看見十幾名刺客同時倒地的情景,璃月驚訝得瞪大眼睛,哪怕她見過太多世面,也沒見過殺人的場景,而且,一殺十幾個。
突然,屋簷邊上一名散落的黑衣刺客攸地飄上來,手裡舉著鋒利無比的利劍,當他看到璃月手裡的心絃琴時,雙瞳同時收緊,眼裡露出貪婪的光芒。
趁墨曜沒折上來,刺客冷冷瞇起鷹眸,猛地揚起長劍,一柄光芒鋒利的寶劍劈了下來。剎那間,寶劍的白光映著璃月的黑瞳,狠狠朝她砍去。
璃月雙眸攸地一緊,反射性的朝後面躲,底下的墨曜聽到聲音,急忙一個凌空躍起,可當他騰空躍到璃月面前時,被眼前的場景當場石化掉。
見璃月正目光冰冷的立在原地,有如巍峨巋然的泰山,而她潔白勝雪的長裙下,那名黑衣刺客像死豬般軟軟倒著,手中大刀漸漸滑落,慢慢的,從屋頂一點點滑到屋緣。緊急中,只聽「光鐺」一聲,那把大刀重重滑到地上,發現沉悶的金屬擊地聲。
璃月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她一看到墨曜,便將手中銀針收起,淡然看著腳邊上的大漢,「他暈了。」
剛才幸好她機靈,刺客襲來時,她身子一邊往後傾,目光卻穩穩盯住刺客的神庭穴,啪的一針給刺了下去,那刺客立馬抖了抖身子,像死豬一樣倒在房頂,嘴角還冒著噁心的白泡。
她之所以刺中他,可能那刺客以為她嬌弱不勝,沒對她呈防備心,所以才中了她的針。想想,還真驚險,如果沒有這根銀針,可能倒在地上的就是她。
男子眸中閃過一抹濃濃的驚愕,瞬即恢復如常,眼裡的訝異與疑惑攸然收緊,慢慢走到刺客身側,右足輕輕在他身上一挑,看著璃月的俊顏帶著和煦乾淨的微笑:「沒事就好。」
說完,男子玉靴輕踢,那刺客像只皮球般慢慢從屋頂滾落下去,「啪」的一聲摔在草叢裡。
當刺客滾下去的那一瞬間,璃月似乎看到他背上插得有一柄紫削匕首,她頓時有些疑惑,剛才她敢確定自己只用銀針刺了這名刺客。墨曜也是在刺客倒地之後才趕上來的,而且他的武器是飛刀,不是匕首,這青衣刺客背後的匕首,會是誰的?
這個疑惑先放開,她得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她知道,自己已經被捲進一場腥風血雨的鬥爭中。她個性一向安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與世無爭,如今,卻真要不得安睡了。
只要不惹著她,一切都好辦,但若惹著她,她可不會善罷甘休。
璃月目光冰冷清洌,透著濃濃的森寒與光芒,手指捏成一個重重的拳頭,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容小覷的冷然。這個赤焰閣的幕後主使是誰,她一定會查出來。到時候,她會讓他們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
「天上星星好美。」墨曜淡淡看向遠處潑墨般的天空,形影綽決,不緊不慢優雅出聲。
璃月順著墨曜目光看去,心裡頓覺豁然開朗。原來她們身處的地方,竟是這麼的美。紅色琉璃瓦排得十分整齊,房頂的邊緣還有蜿蜒飛翹的邊角。天上星星閃爍,月亮皎潔,地上月光淺淺,青草芳香。
遠處的銀城一片燈火輝煌,不似這裡的寧靜安詳,遠遠看去,銀城似乎籠罩一片金色的霞暉中,縹緲出塵,有如天空懸掛的明燈。
與一個出塵飄逸的絕世美男在房頂看星星,璃月還是第一次。她們彷彿正站在月影面前,感受璀然清傾的月光。
突然,墨曜優雅轉身,面上帶著輕淡的笑容,漂亮的右手朝她伸開,「房頂很滑,我牽你下去。」
璃月心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緒,默然點頭,將右手輕輕放到他溫熱的大掌中,淡然道:「剛才多謝公子相救。」
「我只是見不得男人欺負女人,姑娘何須那麼生疏,叫我墨曜就行。」墨曜聲音清潤如玉,卻透著淡淡的疏離,有清蓮般的高潔,雖然不慍不怒,卻天生有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凜然。
「你不也生疏了麼,公子叫我璃月就好。」直接叫他墨曜,還是很不習慣。雖然兩人言辭謙讓,但她知道,她們並不相熟。
他救了她,她就欠他一個人情,這個人情,她一定會還。她心裡只有感動,再無其他。前世吃夠愛情的苦,今生,她怎會再碰愛情這味嗜人的毒藥。
兩人客套完,墨曜大掌穩穩篡住璃月的小手,兩雙儷影慢慢朝屋頂前方走去,一前一後拉出很長的影子。璃月靜默淡然,目光掃向邊上的青草、梨花、玉樹、房屋,心裡一陣寬闊安然,被他溫熱的大掌握住,她的心,竟有絲絲顫抖。
她是平凡人,就算再冰冷淡漠,也會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所感動,但,這不是愛慕,她也絕不會輕易愛上任何男人。
璃月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滑下房頂,她感覺自己像在月影上飛舞,微風吹拂她繾綣的腰帶,紅綢腰帶在夜空劃出半弧形的圖案,衣裾飄飄拂身,天空的幕色美得令人沉醉,夜色醉人是因為天上的星星,星星,真的好美。
走了幾步,男子突然淡然轉身,身上一股清洌的異香沁人心脾,他目光期翼的看著她,「你相信我?」
璃月心裡咯登一下,這是試探還是?現在她被他牽著走,如果他想殺掉她,只消輕輕一推,她就會重心不穩跌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她的目光有些謹慎,微怔了下,映著月光灑下的金暉,淡然點頭:「相信。」
這種情況,不相信也得說相信了。
她回答完,男子似乎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大掌握緊璃月的小手,慢慢走到房頂盡頭。
一到盡頭,男子瞥見下面趕來的官差隊伍,一把摟起璃月的腰,玉足輕蹬從房頂旋轉而下,大約在半空轉了三、四個圈,他將她放到地上站定。
這時,帶領官兵前來的無心、蘇洛裳都已趕到,無心、雪兒一看到璃月,急忙著急的衝上去,兩人緊緊抱住她,眼裡蘊藏著無數關切的神情。
璃月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肩,淡笑一聲,「傻雪兒,別哭了,我沒事。」
說完,她正想轉身朝墨曜道謝,卻發現,那明黃寂靜的小巷裡,只有兩道清麗的背影,一前一後默然離去。
她還沒道謝,他就帶著蘇姑娘走了,只留給她一抹清削略寬的脊背,和一方絕世無雙的魅影。
折騰一會兒,璃月等人在官兵的護送下離開這裡,在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眼那片金色的房頂,神情微怔一下,瞬即恢復如常,淡漠如廝的轉身離開。
下面的喧嘩終於遠去,夜,再次陷入安靜。
空氣中,只聽得見清風吹拂的沙沙聲,和樹梢上櫻花落下的簌簌聲。隱隱,還有一股死人鮮血的味道,男子陰魅的坐在房頂,一雙漂亮的手輕持玉簫,神情落寞的看著對面的金色屋頂。
一雙冰眸陰冷嗜血,眼角微斂,帶著淡淡的邪魅與冷然。微風吹拂他烏黑的墨發,將墨發吹得瑩瑩流動,
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映襯在他漂亮精緻的銀白面具上,那一縷幽靜的月光射到他明亮的紫眸上,仿若一道光影在眼前潺潺流動。芊白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併攏,中間是一顆美如璞玉的夜明珠。
淡淡的月光投射到紫色的夜明珠上,右手將明珠高舉,他仰頭瀟灑的盯著手裡璀璨的它。視線落到夜明珠上,明珠發出淡淡的幽光,如夜裡一閃一閃的熒火蟲。
他安然坐在房頂上,任風吹拂寬大的袖袍、紛飛的青絲,明珠好亮、好透,刺痛了他的雙眼,刺痛了他看盡繁華的內心,她們為什麼……就那麼愜意呢!
這種安寧的愜意,他曾經有過。在那簌簌的月櫻樹下,他輕抿一口烈酒,醉態迷濛的揮劍輕舞,劍鋒將飛落的月櫻片片擊碎,月櫻如落紅般碎在他白皙的袍子上。
閒來無事偶爾他也養花,不過不喜歡就一劍斬了。
安靜時泡杯清茶,聞香品茗,他可以在瓊花樹下坐上好久。沉醉舞劍,月夜看星,他可以慵懶的躺在榻椅上直到翌日。
只是,心裡總有一股濃濃的孤寂,久久揮散不去,令他生厭、心煩、鬱結,甚至暴戾,討厭一切事物。
突然,夜空中有幾絲陰冷的輕風呼嘯而過,男子雙眸微瞇,一個凌厲竄身而起,瞬間閃離那片淡紅的琉璃瓦頂,一襲玄色袍子輕靈飄到一處拐角,冷冷站立原地。
不遠處,一陣快速輕靈的黑影迅速閃過來,疾步跑到男子前恭敬半跪,拱手道:「王,我查到消息,這次刺殺與皇后有關。」
「她?」男子眼裡神色複雜,目光森寒的看向遠處,「她不可能是幕後主使,赤焰閣與她無關,她只是幕後真正黑手的幌子而已。」
「那,該怎麼辦?」
男子眼裡攸地閃過一抹陰狠,冷然啟音:「再查,順便,多查兩個人。」
璃月前腳才踏進南宮府,就看見府裡列著兩排佩戴長箭的皇宮侍衛,在他們前邊,站著手持白色拂塵的太監李祿生。邊上還站著南宮幽若、母親、父親等人。
李祿生一襲青色宮裝,一看到璃月,就捧著張黃色詔書走到璃月面前,嚴肅的道:「皇上賜婚,南宮璃月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