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宮
一縷淺淺淡白的陽光慵懶的灑進大殿,灑到寢殿裡那張朱紅大床上。
床上掛滿大紅色的縷空天蠶絲帷幔,帷幔隨風飄拂,裊裊娜娜,仿若靜夜裡翻飛的蝶。
空氣中瀰漫著一縷縷淡淡的悲涼,整個寢殿安寧靜謐,無人敢大聲喧嘩。但見寢殿高挑的窗欞外,雲朵輕舒漫卷,光絢奪目,似翩翩起舞。
清風吹拂進寢殿,帶著點點飄散四溢的雪白瓊花,瓊花星星點點,仿若落雨,飄散到床上的男子身上。
床前跪著幾名眼角帶淚的宮女,其中,雪兒、無心悲慼的拭著淚,兩人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嘴唇泛著淡淡的粉紅,晶瑩的眸子裡全是悲涼和心痛。
一干太醫全部圍在正殿,寢殿裡守著太后、沁驚鴻等大臣。
太后一雙妖目淡然的睨了眼床上昏睡過去的美男子,心裡微微思忖,這次璃月倒是死了,可惜驚羽還活著。
驚羽活著,朝裡的寐銀等大臣又全都向著他,日夜派人守著他,她就是想有什麼動作,都不敢表現出來。
也怪驚鴻,這次本是大好時機,他竟然漠然不動,連她這個做娘的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不過,璃月墜崖失蹤,也算個好消息。從幾十丈的崖墜下去,哪裡還有生還的可能?而且,那崖底便是漣漪江的下游。
江水很深,懸崖很高,人墜了崖必死無疑,雖然現在將士們正沿著崖底尋找,但她相信,她們只能找到她的屍體。
想到這裡,太后滿目陰鷙,千萬不能在莫無吟趕去落日崖之前讓將士們找到璃月的屍體,否則,莫無吟就白培養了。
床上男子一直安靜的閉著纖眸,烏黑漂亮的睫毛如刷子般濃密,微微捲翹,安然的嵌在男子烏黑深邃的眼瞼上。
男子唇若含丹,狹眸輕寐,鼻翼高挺,下巴漂亮,襯上一頭烏黑潑墨般柔順的青絲,此刻的他,顯得如同畫中走出來的謫仙。
窗外那縷白光依舊淺淺打在男子墨色的眼瞼上,所有人都期待的看著他,希翼他甦醒。
正在眾人翹首以望之際,突然,床上男子眼睫微微閃動兩。眾人一看,立即滿目溢起驚喜。
漸漸的,男子漂亮修長的玉手已微微顫抖,眾人更加瞪大眼睛。
雪兒見狀,立即出去請太醫。
屆時,一名身著黑色朝服、約摸四十上下的太醫走了進來。
胡太醫一走進來,便示意眾人安靜,隨行侍從慢慢將藥箱放到玉案上,胡太醫立即坐到床前。
太后一直緊張的注視著床上的男子,她還是第一次見一個男人為了個女人,痛苦得昏過去的。
那種痛錐心刺骨、撕心裂肺、肝腸寸斷,連她都無法明白究竟有多痛。
不知怎的,當她看到床上那孤寂無助的男子時,心裡竟溢起一抹悲涼。
驚羽十幾歲就死了母親,一直都是孤獨無依的長大,這種孤獨造就了他冷清邪魅的氣質,卻也讓人覺得心疼。
可是,他不是她生的,她沒有辦法為了驚鴻去疼他愛他。其實她從不討厭驚羽,只是兩人身份對立,王室成員,如果不是親生母子,她和他永遠不會交心。
胡太醫穩穩坐在床前,見床上的男子眼睫又微微輕眨兩下,忙取出一袋香薰,放到男子鼻端。
剎時,一股淡淡的梔子花味溢滿四周,床幔上男子緩緩睜開雙眸,一雙烏紫的眼睛嵌著些許空靈,還有對四周事物的陌生感。
那雙流光溢彩的紫眸,正怔怔然的看向四周,星眸裡透著淡淡的璀璨和紫光,整個人靜默不言。
一見男子醒了,所有人都恭敬的跪下,胡太醫忙看向男子,親切恭敬的道:「王,你終於醒了。」
說完,胡太醫慢慢捏住男子的手,準備為他把脈。
誰知,男子雙眸冷洌,攸地將手抽回,翩然的身子也陡然起身,驚異的看著面前的眾人,沉聲道:「你們是誰?」
「啊?」一聽男子如此空靈的問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起來。
這時,太后一雙妖目細心的觀察了男子兩眼,立即慈愛的走上前,朝床前的白袍男子溫和的道:「王兒,哀家是你母后,這是你的寢宮,星月宮。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見一個如此慈愛的女人自稱他的母親,還如此關切他,男子眸光微閃,眼裡閃過一縷錯愕,眼珠裡有淡淡的陌生和提防,眼瞳微微收縮,嘴角淡淡揚起,奇怪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跪在地上的雪兒、無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得都忘記了哭泣。
攸地,雪兒迅速站起來,一雙核桃般紅腫的雙眸癡癡看著眼前的男人,又流淚道:「姑爺,我家小姐被殘紅推下落日崖已經一天,到現在還沒她的消息,怎麼辦?」
男子一聽,眼裡再次閃過一抹錯愕,淡淡的道:「什麼小姐,我不認識。」
這一聽,所有人都摀住嘴,這下可糟了,沁陽王竟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難道是傷心過度,所以失憶了?
太后眼眸裡閃過一縷氣憤,因為此刻寐銀等文武百官都聚集在內,她就是想做點什麼,都不行,有大臣們看著呢!
雪兒一聽,徹底的懵了。
怎麼會這樣?小姐墜崖失蹤,姑爺竟然失憶?要是姑爺失憶了,誰來救小姐?
男子長身玉立,漠然的看著面前一干人等。眼裡蘊著濃濃的陌生,覺得自己突然闖入什麼地方,為什麼面前都是不認識的人。
腦子裡一片混沌,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認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后細長的雙眸不動聲色的觀察了男子一眼,突然將頭微微低垂,做出一幅哀怨的模樣,柔柔泣道:「王兒,雪兒口中的小姐,就是你的王后,璃月啊!」
王后?
男子淡淡掃向太后,深眸驚奇和迷惘,仍是一臉不解之色。
胡太醫見狀,立即上前,恭敬的拉過男子的手,緊緊捏住為他診脈。
男子見面前這男人沒有惡意,便沒再推開他。
胡太醫診過脈後,微微思索一下,轉身朝太后道:「太后,王身體無礙,但看他眼前的診狀,應該是失憶症。」
「失憶症?」太后一聽,心情立即激動和澎湃起來,沁驚羽失憶,現在沁陽不就歸她和驚鴻掌控,真是天助她也!
俗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就是現在她的感覺。
不過,太后哪是隨便露聲色的人,她迅速故作難受的模樣,溫柔憐愛的看著醒來的男子,「王兒,太醫說你失憶了,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男子不言,一雙清明的眼睛怔然的看著面前的女人,烏黑的墨發垂在他窄削的肩上,一雙美目淡淡然,襯得他高雅俊秀,出塵逼人。
男子眼裡透著小鹿般的清洌,沒有了平日的狂妄與邪魅,大概是還沒有習慣現在的陌生。
人一旦失憶,就會忘記以前的事,無論以前的他是什麼樣的,他都會變成新生嬰兒般單純,就像現在的他。
如果他重新接受不一樣的事物,將來的個性也會不一樣。
看驚羽一臉迷惘的樣子,太后更加確信,他是真的失憶了。
原來失去摯愛的傷痛竟然可以如此大,不僅昏迷了一天一夜,而且失憶。
他這顆心,得有多疼,多千瘡百孔,才會疼得將以前的事忘記。
沁驚鴻見狀,心底微微歎氣,現在璃月沒有下落,如果驚羽醒來沒有失憶,一定會日夜不停的尋找她。
失憶對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就讓璃月成為一種過去,活在大家的心裡,讓王弟重新站起來,忘記過去。
「母后,王弟才醒,我們要給他時間適應。從明日起,我會帶王弟逛逛沁陽,告訴他他是誰,還有他曾經的故事。」沁驚鴻朝太后拱手,便沉穩不迫的站到沁驚羽身側。
白袍男子見一個俊削高大的將軍走過來,眼裡閃過一抹訝異,瞬即恢復如常。
他這抹表情,仍舊沒逃過太后的眼睛。
太后在心底喟歎,看來,人的本性真的很難改變,哪怕他新生,哪怕他失憶,面前的王兒就是個例子。
雖然他失憶,但他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王者之氣已經說明,他就是真正的沁陽王。
而且,他也無意中透露出對人的不信任,還有懷疑,不是一般的三歲孩童心智,她得好好對付才是。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與此同時,聲音也驚詫的傳來,「王后回來了,王后回來了,兄弟們成功救倒王后!」
這消息一出,所有人立即振奮起來,雪兒、無心趕緊跑到殿門口。
只見那正殿入口處,一襲火紅鳳袍的女子披著一頭烏黑的青絲,臉色蒼白,唇色殷紅,正被兩名將士扶著,坐在一輛朱紅色大轎裡。
女子眼眸半寐半醒,身子搖搖欲墜,身上的衣物破爛不堪,似被荊棘劃爛似的。
等轎子抬到寢殿門口,隨轎的一名白髮仙人立即上前,恭敬的朝太后道:「道怪仙人參見太后、參見王。」
太后忙一臉驚奇的看向眾人,又親切的上前去扶女子,一邊扶一邊難過的道:「璃月,他們終於找到你了,哀家好開心,現在王兒終於不用和你分開了。」
沁驚鴻見狀,眼裡閃過一縷疑惑,烏黑的深瞳緊盯太后,淡漠不言。
而那白光下的紫眸男子,在看到女子被扶進大殿時,眼裡開始浮現一縷不解之後,後面便是一臉的平靜無波。
雪兒、無心一見小姐回來,兩人高興得迅速奔至床前,此刻,床上的女子眼眸微寐,眼睫輕眨,氣若游絲,盯盯看著床前的紫眸男子,有些吃力的欲啟唇。
「小姐,太好了,他們終於找到你了,我還以為你灰飛煙滅了。」雪兒喜極而泣,緊緊握住女子的手,將她的手貼向自己的小臉。
這時,趕進來的黎副將朝太后和男子行過禮後,便意氣風發的朗聲道:「屬下們昨天在漣漪江打撈了一天一夜,仍舊一無所獲。就在屬下快絕望之時,突然遇到一艘烏篷船,一上船,便看到昏迷在床上的王后,還有這位仙人,屬下就趕緊將他們帶回宮了。」
怪道仙人一聽,立即拱手道:「老夫也是碰巧遇到王后。老夫原是南山終年修行的道人,乘船從漣漪江而下,準備來沁陽見師兄,未曾想行船途中,正好看到一紅衣女子快速墜下。當即老夫便使內力,將女子定在半空,然後將她慢慢移到船上。此時女子已動了胎氣,老夫立即運掌為她護住心脈,她才得以存活。」
「胎氣?」不僅太后,所有人都驚叫一聲。
在驚叫一聲過後,所有人臉上表情各異,有驚奇的,有欣喜的,有疑惑的。
連那床前佇立著的白玉男子,也是滿臉的驚愕,懵懵懂懂中,他不僅有個妻子,妻子還懷了孩子,他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怪道仙人見眾人不解,忙正色道:「王后真是命大,從那麼高的落日崖墜下,竟然還能存活。也算本道與她有緣,又看這孩子可憐,本道將畢生功力運出大半幫她護住心脈。等她醒了,本道再往她體內輸送內力和真氣,那時候她便有內力,是學武的可造之材了。」
太后一聽,立即感動的看著怪道仙人,「仙人,你為王后做了這麼多,哀家真是無以為報,多謝你。對了,你怎麼知道王后懷孕了?」
怪道仙人擄了擄鬍鬚,笑吟吟的道:「福兮禍所倚,禍福是能互相轉化的。王后被人推下山崖是禍,被老夫救是福,也是緣。老夫修行多年,也算略懂醫術。」
「這太感謝你了,哀家替王后跪下了。」太后忙伏身欲下跪,怪道仙人立即將她扶起,恭敬的道:「太后大福,老夫受不起,老夫是雲遊天下的道人,救人是老夫該做的本分。」
見太后如此恭敬,又如此慈愛,雪兒、無心等人都大為不解,眼裡全是驚奇。
難道,太后經歷這次事後,想通了,決定接納王后?
沁驚鴻眼裡的驚愕越來越濃,且一直注視著床上羸弱的女子,眼瞳深寒,鬱積著千年不化的寒冰。
胡太醫趕緊上前替王后診脈,粗略一診,太醫便大喜道:「太后,王后果然有孕,而且已一個月,恭喜太后,恭喜王。」
眾人一聽,立即跪下朝拜,「恭喜王,恭喜太后!」
彼時,大殿內恭喜之聲不絕於耳,所有人都驚喜的看著命大的王后。王后真是命大,從落日崖墜下去都能活,而且還護住胎兒,實在是百年難見。
要不是怪道仙人在王后墜下前用掌風穩住她,恐怕此刻王后的命早沒了,哪還有什麼孩子。
想到這裡,所有人不禁崇拜起這道骨清風的仙人來。
一聽到這個驚喜的聲音,床上原本半瞇鳳眸的女子,突然驚喜得昏了過去,此刻,大殿又忙成一團。
寐銀見狀,忙拱手朝太后道:「太后,現在王后懷孕,那三月之賭是不是可以取消,王也不用納妃了呢?」
太后聽後,眼眸微斂,點頭道:「哀家喜歡這璃月孩子還來不及,哪會再給王兒納妃,這三月之賭也只是個笑談,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如今璃月懷了孕,你們得好生照顧著才是。」
「是,太后。」
見太后突然變得如此和藹,寐銀等人驚愕過後便斷定,太后又在做戲了,不過這次做得過了些。
寐銀走到白袍男子面前,雙眸對上男子淡漠的視線,微笑道:「恭喜王,賀喜王,王后懷孕,沁家有後了。」
男子只是淡泊高雅的站在原地,偶爾睨視一眼床上昏過去的女子,心裡是一片疑惑。
如果說這真是他妻子的話,為何他沒有半點感覺。
近三日來,天清氣朗,王宮裡一片祥和和歡樂,整個王宮張燈結綵,準備為王后和王辦一次宴會。
豪華瑰麗的王宮裡,隨處可見一行鮮艷的人影,並排走在前頭的,是一臉情深的王后和一臉淡漠的王,後邊便是其他王府家眷。
沁陽王失憶,現在全王宮的人都陪著他四處逛,一則讓他熟悉環境,二則希望他能恢復記憶。
在別人眼裡,王后和以前不太一樣,就是救醒後的王后對王多了些依戀和關心,不像以前那般淡漠。
但總體上,大家對此是高興的。畢竟王現在失憶,如果換成以前的王后,她一樣會關心照料他。
※
水墨山莊
清晨,一縷銀白的光芒淡淡灑滿如墨一般的山莊,一輪紅日至東方淺淺升起,此刻已是夏末秋初,天氣不再像之前那麼悶熱,空氣中有絲絲涼意,淡薄而清明。
水墨山莊莊如其名,是天下第一大莊,莊主墨曜,是昊雲第一美男子。
再看此山莊,如雲霞般坐落在一片蒼茫的青峰之中,山清水秀,蒼海裊裊,青峰渺渺,將整個山莊掩映在一層飄渺的白紗下。
遠遠望去,整個山莊便真如一幅美麗的水墨山水畫。這時的山莊繁花似錦,瀑布簌簌,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山莊佔地廣闊,背山環水,有萬丈紅泉落、迢迢半紫氛的韻味。山莊素日寧靜而美麗,晨時總被薄霧繚繞,雲上九霄;午時便是奼紫嫣紅、絢麗多姿;傍晚雲霞漫天,緋雲高掛;夜晚皎月懸空、繁星瑩瑩。
在一汪白霧繚繚的藥池裡,幾名丫鬟正扶住半裸香肩的美人,美人緊閉雙眸,烏黑纖長的睫毛微微捲翹,整個身子正浸泡在充滿青香藥味的池子裡。
在女子背後,男子一襲月白色錦袍,繾綣瑰麗,袍子上是幾支淡雅的青竹,再上去,男子腰帶上便是一條淡緋的綢帶,綢帶翩翩飛舞,如斑斕的蝶。
再上方,男子眼上繫了一條朱紅色的薄紗,將他整雙清明俊雅的眼眸遮住,露出他如海水一樣清潤的淡唇。
一頭閃著淡淡光澤、絲綢般的墨發垂順飄逸,被一根絲滑的紅綢隨意繫住,纖纖十指輕輕按住女子肩部,正在為她運氣療傷。
蘇洛裳身著一襲淡粉素裝,在一旁幫著助力,其他丫鬟則迅速往池子裡放藥草。
驀地,男子運氣越來越快,可見一陣繚繚白霧從女子肩上升起。不一會兒,男子漂亮的下顎處已溢滿熱汗。
一粒粒熱汗滴到池子裡,瞬間與粉白的池水混為一體。再看男子,那用來遮眼的薄紗,早已被汗浸濕。
終於,男子運氣完成,蘇洛裳立即用錦帕幫他擦拭眼角的汗,小丫鬟們一直護住池子裡的女子,不讓她軟軟的身子掉進水中。
「公子,璃月姑娘的心脈暫時護住,現在只等她在藥池裡浸上三天,將她被摔折的筋骨全數接上,再運去冰棺護心兩月。」
蘇洛裳說完,男子淡然點頭,心裡是淡淡的愛憐。
沁驚羽的人竟然這麼狠,把璃月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推下來,要不是當時他正好經過漣漪江,璃月此刻恐怕早就沒命了。
當時璃月摔到漣漪江裡,如果山崖不高,她的傷也沒這麼嚴重。可那山崖有幾十丈,在下墜途中她已被強風震暈,等下墜下江裡,又被極強的水波震散筋骨。
這樣都能遇見她,或許,這就是他從不相信的緣分。
邊上的丫鬟聽了蘇洛裳的話,也跟著接口道:「璃月姑娘命真大,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能存活,她意志力真堅強,不過恐怕得呆在藥棺裡兩個月方可將全部筋骨接上。」
「傳聞沁陽王殘暴嗜血,果敢狠辣,果然如此。」
見小丫鬟們肆意猜測,男子嘴角溢起一抹不悅,淡淡然的道:「不可胡亂猜測,據我所知,沁陽王對璃月很好,可能是其他原因。」
「那我們要不要將此事告訴沁陽王?」蘇洛裳微微斂眸,烏黑的冰眸淡雅的看向男子。
男子微微思索,便淡然道:「還是等璃月醒了問她的意見,她被這樣推下來,心裡肯定有恨,這樣貿然把她帶回沁陽,對她不好。洛裳,你們一定要緊守風聲,不能將此事傳出去。」
萬一璃月又回到那些壞人手中,沒命了怎麼辦?目前來說,她呆在山莊是最安全的。
「是,公子。」
「公子說的話,我們一定謹記。」
丫鬟們回答完,便安靜的盯著藥池,時不時偷瞄一下沉睡過去但美若天仙的女子。
三天後,蘇洛裳帶人將藥池裡的璃月抬上來,又給她穿了一襲白色錦裳,將她一頭烏黑的青絲順到胸前,再命人將她抬至冰室。
水墨山莊的冰室是練功和治療最佳的場所,裡面有一口盛滿藥材的千年冰棺,冰棺已有千年,由冰鑄成,裡面寒氣逼人,如果沒有內力的普通人,在裡面呆不上兩個時辰,便會被凍僵身亡。
蘇洛裳等人將一頭烏黑墨發的女子抬進冰棺,再將裡面灑五顏六色的藥草。
此時,墨曜長身玉立,玉手將一粒護心丸送至女子口中,右掌在女子肩頭輕輕一拍,那顆護心丸便被她吞了進去。
有了這顆護心丸,璃月便能抵禦寒冷,徹底的吸收藥棺的精華,將全身筋骨長齊。而且,這冰棺有個神奇之處,就是躺在裡面的人可以增加內力。
把璃月放在裡面,既可以治她的傷,又可以讓她一天天慢慢增加內力,自動修練玄天訣三層,等她傷一好,便已是有極強內力的人。
蘇洛裳淡漠的看著棺裡的女子,眼裡是一縷縷疼惜,可心裡,卻是陣陣痛楚。
「公子對璃月姑娘真好。」不知不覺,她已輕聲溢出這句話。
邊上的小丫鬟一聽,立即點頭道:「這冰棺可不是誰都能躺的,除了公子,璃月姑娘是第一人。公子,你是不是喜歡璃月姑娘?」
墨曜淡泊的睨了兩人一眼,烏黑的眼珠如黑曜石般淺淺發光,透出傲然絕世的鋒芒,「璃月是沁陽王的妻子,不得胡說。」
小丫鬟們一聽,立即點頭道:「是,公子。」
打理完一切,墨曜吩咐小丫鬟們退了出去,他則淡淡佇立在冰棺前,溫柔淡雅的看著棺中沉睡的女子。
現在的她,看起來真像睡、美、人。
睡美人。
沉睡千年的美人。
近日,山莊丫鬟們都在細聲謠傳,說她們的公子每天必去冰室看一眼那受傷的姑娘,也不知道這姑娘是誰,竟讓他們公子日夜相守,真是幸運。
要知道,他們公子從不輕易接近女色,莊裡除了她們這些丫鬟,便沒有一個女主人。
現在突然來個姑娘,說不定就是公子將來的夫人,她們得好生照顧著。
只是不知道這姑娘姓甚名誰,來自何方,只聽說她美若天仙,傾國傾城,連月亮見了都會羞得鑽進月宮,從此不再出來。
不知不覺,深秋已至。
秋風颯颯,山莊落葉飛舞,秋葉飄落,整個山莊飄飛著金黃色的蝴蝶。
深秋時節,山莊除了吹著瑟瑟秋風,那莊後的花園裡,已結滿了紅艷艷的大蘋果,金燦燦的柿子,小紅燈似的棗子,露出白白肚皮的荔枝,還有像瑪瑙一樣的紫晶葡萄。
朝霞一出,草地便像鋪滿一層金黃色的地毯,粉白、淡黃、淡綠等各色菊花肆意開放,秋海棠也如同一隻隻絨球似的,輕輕的墜滿枝頭。
男子身著一襲華麗的白色軟袍,軟袍由南海冰蠶製成,袍子上用銀線繡著幾枝清淺的竹枝,腰繫一條祖母綠為扣的玉帶,翩然走進安靜的冰室。
還有十五天,她就該醒來了吧!
等待的日子是孤寂的,不過,能夠天天這樣等她,何嘗不是種幸福。
男子如羊脂玉的肌膚細膩宣有光澤,眉若遠黛,眼若桃花,淺淺的鳳眸微瞇,仿若三月的煙花般璀璨淡漠,動人心弦。漆黑倨傲的眼眸,眼底隱隱閃出藍寶石的光芒。
鳳眸淡然睨向棺中唇紅齒白的女子,女子始終被烏黑如瀑的秀髮籠罩住,身上白衣翩翩,眉目如畫,腰若柳素,整個人清雅明麗,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那眉宇間,似乎永遠嵌著憂愁,散解不去。
淡淡的藥香味溢滿整個冰室,男子長身玉立,一直淡然的看著冰棺裡的女子。
漸漸的,快入冬了,已是十一月初的天氣,太陽光越來越短,也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薄霧繚繚。
近日的山莊皆被薄霧環繞,如同罩上一層潔白的輕紗,唯美淡雅,清新怡人。
梅樹下,男子一襲紫色淡袍,三千青絲飄逸出塵,明眸皓齒,瑰姿艷逸,眉眼間透著淡淡的疏離。
玉後輕佻琴弦,裊裊的琴音至指尖竄出,琴音清麗動聽,如同高山流水般空曠,又如潺潺溪水靈動,好聽至極。
冰室裡,守了一夜的蘇洛裳等人微微磕眼,有的開始打起哈欠來。
看了眼棺中的女子,小丫鬟巧兒癟了癟嘴道:「今天就是姑娘出棺的日子,怎麼還沒醒?」
「已經守了一夜,希望能醒來吧。蘇姑娘,衣物膳食我們都已準備好,現在只等璃月姑娘醒來了。」靈兒乖巧的道。
蘇洛裳將手探進棺裡,在女子肩、肘處輕輕捏了捏,滿意的道:「恢復得很好,大概璃月姑娘以前就是醫神,所以經常給自己滋補身體,現在一用藥,加上她體內原有的補藥,她一會醒來,便可行動自如了。」
靈兒、巧兒聽完,紛紛點了點頭,乖巧的看著棺中潔白勝雪的女子。
突然,棺內女子纖長烏黑的睫毛輕瞼,接著便微微輕眨起來。
蘇洛裳一看,立即吩咐巧兒、靈兒,「你們快把衣物端進來給姑娘換上,好帶她去見公子。」
「公子見了,一定開心。」
說完,靈兒、巧兒迅速跑出冰室,不一會兒,便將早準備好的衣物給端了進來。
懵懵懂懂中,璃月感覺一陣頭暈,腦子脹脹的,頭痛得厲害,不知道自已身在何方。
慢慢斂開眼眸,璃月訝異的打了打四周的環境,等她看清楚,眼裡迅速透出一縷驚奇。
她不是墜崖摔死了嗎?這是哪裡?
四周全是冰,自己躺在溢滿藥草的巨型冰棺裡,再看面前,正站著對自己微笑的蘇洛裳。
蘇洛裳?
她不是墨曜的貼身侍女嗎?
她還以為自己置身天堂,看這樣子,難道,她被墨曜救了?
身上是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再活動活動手指和筋骨,璃月驚奇的看著自己,從那山崖墜下,定會被摔個粉身碎骨。
沒想到,她竟然沒事,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墨曜?
面前的蘇洛裳只是怔怔然的看著自己,嘴角那抹微笑,卻有些淡淡的苦澀和悲涼。
「姑娘,你終於醒了,要是公子知道,一定開心死了。」隨後趕進來的靈兒一看到璃月,便將一襲粉色衣裳給端了進來。
璃月疑惑的看著兩人,腦子裡仍舊混沌不清,她現在是在哪裡,沁驚羽呢,怎麼樣了?
見璃月不說話,蘇洛裳以為自己嚇倒了她,立即將她從棺裡扶出來,給她披上一件大紅色鮮艷奪目的狐裘,再給她罩上一頂白色斗篷,溫柔的道:「快入冬了,天氣寒冷,姑娘注意身子,別感染風寒了。」
璃月朝蘇洛裳淡淡點頭,「多謝蘇姑娘。」
被眾人扶著走出冰室,璃月覺得心裡有股四處流竄的氣體,而且,她也有個疑惑,這冰室這麼冰,她怎麼禁受得住的。
聽蘇洛裳說快入冬了,難道,她在這棺裡躺了兩個多月?
見璃月一臉的疑惑,靈兒立即溫柔的道:「璃月姑娘真是福大命大,從那麼高的落日崖上墜下來都能存活,幸好咱們公子當時正經過崖底,將姑娘救回山莊,公子可真是心疼姑娘得打緊。」
邊上的巧兒也笑吟吟的插話,「璃月姑娘,我們公子還用冰棺為你療傷,你可是山莊有史以來的第一人。還有,這冰棺很神奇,在裡面躺上兩月,除了可以將筋骨接通外,還可以自動修練玄心訣三層,擁有強勁的內力,不少武學之士都覬覦著這口藥棺呢!不過,後面七層可得靠姑娘自己修練,到時候公子會教你的。」
璃月一聽,不禁有些訝然,十指微微動了動,便覺得有股氣流溢在指尖。
「姑娘,你可以試著劈一下對面那棵樹。」靈兒笑了笑,趕緊走到璃月身側。
璃月眼眸裡儘是驚奇,再次微微轉動一下手,「嘩」的一聲朝對面那棵蒼勁有力的青松劈去。
才劈過去,只聽「卡嚓」一聲,那碗大的青松被璃月的內力從中劈斷,上半截樹枝沙沙墜地,連帶著青松邊上的草草,全被攔腰斬斷,空氣中還陰陰有一陣呼嘯的陰風。
這一幕,驚得璃月瞪大眼睛。
再次凝視著自己白皙的手,璃月心裡有些許激動。
這麼說,這玄心訣可真厲害,她才三層就能劈樹斬棘,要是修練到四、五層,是不是可以劈人,再修練上去,能不能劈掉一座城?
沒有任何武器,只靠她一隻手掌,稍稍運氣便能劈山填海。看來,墨曜對她真的很好。
「哇,姑娘好厲害,山莊除了公子和你,沒人有練玄心訣的福分。我們練武多年,竟然不及姑娘在冰棺裡躺兩個月,好慘好慘。」
靈兒撫了撫心口,吐了吐舌頭,小聲道。
「這樣下去,恐怕連練武十多年的蘇姐姐都打不過璃月姑娘,璃月姑娘,風雨過後就是彩虹,恭喜你。」
風雨過後就是彩虹?
璃月微微皺眉,朝小姑娘點頭,「謝謝靈兒、巧兒,還有蘇姑娘。」
蘇洛裳一想起沁陽王宮裡的事,心裡便有些悵然,不知怎麼開口和璃月說。
「姑娘,我們先去見公子,再說其他的。」蘇洛裳說完,領頭朝雪梅林走去。
一走到雪梅林,四人便看到正在梅樹下彈琴的俊削男子。
與此同時,男子也第一時間發現了她們,他將玉手從琴弦上移開,柔美的琴音便嘎然而止。
看到披著大紅狐裘,戴著白色斗篷,一臉淡漠的女子,墨曜淡然起身,眼睛裡閃動著璀璨如星的光芒。
「參見公子,璃月姑娘醒了。」
墨曜淡淡點頭,雙眼仍舊一眨不眨的看向璃月。
璃月看到墨曜,心裡頓時溢出陣陣暖意和感動,原來這兩個月,是他在照顧自己。
走到男子面前,璃月朝他淡然點頭,輕聲道:「謝謝你。」
墨曜嘴角溢起一抹淡雅的笑,整個人看起溫文爾雅,眼裡明明在笑,而眼珠卻顯得淡漠無比,仿若晶瑩潤白的雪櫻一樣璀璨淡漠。
「上次你不也救過我。」墨曜臉上溢起一抹雲淡風輕的笑,一雙星眸往璃月身上掃了掃,輕聲道:「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我好給你開藥。」
璃月也回他一抹淡笑,搖了搖頭,「身子恢復得很好,還能劈樹呢!」
墨曜聽完,眼角的笑意更甚,「等你休息好後,我會將剩下七層的玄心訣交給你。」
璃月感激的看了面前溫文儒雅的男子一眼,淡然點頭,「多謝公子。」
不過墨曜仍不放心,輕輕的拉過璃月的手,為她細細診脈,然後有些驚奇的看向璃月,淺笑道:「不妙,脈博很弱,是不是快斷氣了?」
璃月一聽,一顆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她不是好好的嗎?怎麼要斷氣了。
邊上的蘇洛裳等人也很擔憂,全都驚訝的看著男子。
他們的公子一般不主動給人看病,如果有人上山求醫,都是她們幫著看。沒想到這次竟然主動為璃月姑娘把脈,可見璃月姑娘在他心裡的重要性。
見璃月和眾人瞪大眼睛,男子忽然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姑娘已無大礙,在下……逗你玩的,你好著呢,一會還能再劈顆樹。」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她們的莊主難得開一次玩笑,沒想到他竟然會開玩笑,看來,她們得重新認識這個莊主了。
璃月臉上也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一顆心這才放了下去。
不過說真的,她才知道墨曜也有逗人的一面,不錯,比起以前的他似乎生動多了。
「不管怎麼樣,我都真心謝謝你。」璃月朝墨曜點頭,準備拂身行謝禮,墨曜那修長的玉手立即將她扶起,直直搖頭。
靈兒見兩人謝來謝去的,忙笑道:「公子和姑娘都不必客氣了,你們見過那麼多次,這是緣分,姑娘就安心在山莊住下來,這裡吃穿用度都不少,環境清幽,很是安靜,沒有沁陽王宮裡那些勾心鬥角的紛爭,如此可好?」
璃月斂了斂眸,眼神裡透著些許淡漠,驀地,她冷地抬眸,晶瑩的雪眸看向墨曜,「我昏迷過去的兩個月,可有人找尋。」
問到這裡,她的心有一絲疼意,生怕聽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墨曜原本帶笑的眼在聽了璃月的話後,突然變得淡漠無比,他默然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
沁驚羽竟沒有派人尋她。
想到這裡,璃月覺得心口一陣窒息,渾身像被抽空了似的。
淡淡抬眸,一汪清泓裡依舊嵌著如雪的冷然,璃月朝墨曜淡笑點頭,輕啟朱唇,「原來如此!」
既然沁驚羽沒有尋她,那就是忘了她。
一個負心的男人,她又何必那麼在乎?
雖然在聽到真相後她是稍稍難過了點,可是,她豈是這麼容易為情所困的女子?
她只會將他狠狠忘掉,過自己的新生活,離開王宮,不一直是她的夢想嗎?
他心裡只有星兒,她才不願做別人的替身。她不會恨他,她只會無視他。
不過,這次她被推下山崖,幾乎全是風麟的「功勞」,等著吧,她一定會強大起來,鞏固自己的勢力,將來踏平昊雲,找風麟報仇。
她璃月不是輸不起的女子,生性本就灑脫,就當前段時間失了心,誤了歧途。
墨曜看著眼眸微微動的璃月,知道她心底應該很悲傷,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邊上的蘇洛裳見狀,忙補充道:「姑娘,公子不想說,怕傷你的心,就由我來說。你墜下山崖的兩天,沁陽王宮的確派人尋過你。很奇怪的是,後面突然不尋找了,因為有人說找到你了。公子不放心,便派我去沁陽打聽,你猜我打聽到什麼?」
璃月微微一愣,不解的看向蘇洛裳。
蘇洛裳無奈的歎了口氣,定定道:「我打聽到,她們說王后回宮了,而且還懷了孕,現在孩子都有三個月了。」
「我明明在這裡,怎麼可能!」璃月眼裡是滿滿的疑惑,可一聽到懷孕二字,她的心就徹底的涼了。
王后回宮,還懷了孕,這究竟是真是假,難不成,沁驚羽重新找了個女人,還和她有了孩子?
「姑娘,不僅你覺得奇怪,我也覺得奇怪。後來為了弄清事情真相,我還潛進王宮一次,你猜我看到什麼?」
「什麼?」靈兒、巧兒也跟著追問,這些蘇姐姐沒告訴她們,只有公子知道。
「我看到一個和璃月一模一樣的女人,穿著大紅鳳袍,坐在廣離宮。她身邊還跟著璃月曾經的丫鬟無心跟雪兒,那女人說話做事和璃月一模一樣,兩人放在一起,就像雙胞胎似的,分辨不出誰是誰。」
蘇洛裳說到這裡,心裡也溢起一股氣憤,這明明是鳩佔鵲巢,沁陽王竟然沒看出來。
一聽此言,有些懂套路的靈兒、巧兒齊聲道:「難道是易容術?」
一聽易容,璃月眼裡再次溢起一縷複雜和驚愕,難道真有人易容成她的樣子,跑進王宮冒充她,所以沁驚羽沒發現?
怎麼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沁驚羽怎麼可能不發現,他那麼精明。
不過,璃月轉念一想,這女人詭計多端,易容術高明,什麼都和她一模一樣,別說沁驚羽,恐怕她自己都辨不清誰是誰。
如此這般,沁驚羽辨不出來也能理解。
可是,她現在真的很恨沁驚羽,他竟然沒分辨出誰是誰,還和那女人有了孩子。
心裡百感交集,心痛、憤怒、錯愕一齊湧來。
攸地,璃月深吸口氣,星眸看向遠處的簌簌落葉,微微斂眸,朝眾人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
墨曜眼裡有些緊張,抬眸看向璃月,關切的道:「你真的沒事?」
如此沉重的打擊,璃月一定承受不住,要是再暈過去就不好了。
他本不想告訴她,可是他更不想瞞她,不想她活在隱瞞和痛苦裡。有些東西,早點說出來比較好。
璃月臉上溢起一抹雲淡風輕的笑,一雙黑瞳淡然的看向墨曜,輕聲道:「其實我早就想離開王宮,我覺得那裡人人勾心鬥角,每天活得很累,這次墜崖,正好圓了我的心願。而且,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人陪著他,那便不用我操心。那個女人既然肯模仿成我的樣子,必定是極愛他的,有她愛他,我還擔心什麼?」
眾人一聽,全都哇了一聲,沒想到璃月姑娘這麼大度,連這種事都容忍得下。
要是換成她們,一定趕回王宮撕了那臭女人的假面具,把她從王后的位置上拉下來,不讓她如此囂張。
可是面前的璃月,她卻不這麼想,這得有多大的豁達和胸襟,才能做到。
殊不知,璃月並不是胸襟豁達才不計較,誰要是惹倒她,她一定會十倍奉還。
只是,這些情情愛愛,她才不想花時間去理會和計較,這樣會費她很多腦細胞的。
她現在只想找風麟報仇,至於其他的,她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
做人,就得灑脫,何必天天娘們似的糾結在情情愛愛裡?
她是普通人,之前已經在王宮裡愛過一次,那一次,她以為會和沁驚羽度過餘生,而且是極幸福的,所以她接受了他的好。
可是,原本那種好全是因為星兒,所以,從今以後,她只會做自己,決不會去想沁驚羽,踏踏實實的忘了他。
墨曜朝璃月露出一抹微笑,點頭道:「如果你真不想回去,就呆在山莊吧。」
「你肯收留我?」璃月正色的看向墨曜,她現在可以算是無家可歸的人,原本想的是走到哪算哪,沒想到墨曜竟然這麼說。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只好卻之不恭,而且,她要和墨曜學習內功心法,將來好對付風麟和那些欺負過自己的壞蛋。
要是當日在落日崖上她會點內力,能將殘紅彈開,自己也不會被推下懸崖,受這麼久的苦了。
墨曜溫柔的點頭,「當然,我們是好朋友。如果你不介意,山莊就是你的家。」
在他心底,早已溢起一抹璀然的微笑,他早把璃月當作了知已,比朋友還深的知已。
如果她願意,可以一輩子住在這裡。
他記得太多有關她的場景。比如兩人月夜在房頂牽手,他牽著她一步步走過琉璃瓦;與驚鴻在野外露營,與她對詩飲酒;又在王宮承蒙她出手相救,兩人一起對付刺客。
一切的一切,讓他這顆原本淡漠的心突然變得溫暖,看到璃月,便會令他不由的喜悅起來。
聽了墨曜的話,璃月朝他露出個溫婉的微笑,思索一陣,微微道:「你們切勿將此事告訴別人,以後我要隱姓埋名,換個名字,重新生活下去。」
「姑娘不叫南宮璃月了?」靈兒有些驚奇的看向璃月。
璃月淡漠的點頭,眼裡是縷縷清淺,「王宮裡已經有個璃月,她願意做,就讓她去做。」
而且,她現在可不比以前,不是尊貴的王后,萬一讓人知道她和王宮裡的王后長得一模一樣,又是同樣的名字,別人肯定會把她當成騙子,追殺她。
為了安全起見,以後她要麼戴只面具,要麼戴個斗篷,換個名字,做新的自己。
只要依然有一顆堅強樂觀的心,無論做誰,她都能行。
「那,要改個什麼名字好呢?」墨曜微微咧開嘴角,淡然輕道。
「我來想,秋菊?不行,這名字太老土了,不襯咱們清雅的月姑娘。」
靈兒說完,巧兒立即白了她一眼,思索一下道:「叫海棠,皎月,寂月?」
蘇洛裳也微微思忖一下,突然,她那清明的眼裡忽然閃過一縷光芒,恍然大悟的道:「不是有句廣為流傳的詩叫『花落驚飛羽,月下俏阿璃』麼?那月下俏阿璃就是指的璃月姑娘,依我看,姑娘不妨叫阿璃。」
眾人一聽,立即拍手道,「月下俏阿璃,妙極!」
連墨曜也微微點頭,「阿璃,很不錯的名字。」
眾人商定之後,璃月以後就改名為阿璃,沒有姓,因為她是孤兒,被墨曜收養了,便賜名阿璃。
隨後,墨曜命人將璃月安置在榭香苑,與他的秋落苑遙遙相望,中間只隔一汪清淺的湖水。
靈兒、巧兒被調來榭香苑服侍璃月,又帶璃月熟悉山莊的環境。
一晃,日子又過去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