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勾了個貴客,他很愛打馬球,我便說看著很有趣,他便要教我學騎馬。雖然鴇母不大高興,卻也拗不過客人,隻得允了。”張抱月低聲道。
除了琴棋書畫和床上功夫,鴇母是絕不希望看到窯姐兒學其他本事的。
但若這個要求是金主提出的,那自然另當別論。
馬冰衝她比了個大拇指,“很好!”
要逃跑,自然不敢指望別人,可此去西北十分艱苦,又是暫定秋日逃亡,必然一路沙塵漫天、風雪交加,少不得坐車。
若雇車,少不得找車夫,可這麽一來,她們一路上去了哪裡做了什麽,也就不是秘密。
況且如今的車夫都是男人,若對方見她們兩個女子上路,天長日久起了歹心可怎麽好?
所以在調養身體之外,張抱月和蒲草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學會騎馬。
這對窯姐兒而言不算容易,但張抱月做到了。
馬冰說:“其實趕車也沒什麽難的,只要想法子讓牲口聽懂命令就好,若學會騎馬,來日你們也多條路。”
只要學會騎馬,就意味著學會操控牲口,趕車便不在話下。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們也會騎馬,若有人追來,便可迅速舍棄馬車,騎馬狂奔。
“屆時我會提前為你們買好車馬,連同票子和身份文書一並送過來,”馬冰道,“以後,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馬冰無意中瞧見自己曾和袁媛一起去過的鋪子,一時間有些出神。
也不知……罷了,不想了!
你有什麽資格多愁善感?
馬冰自嘲一笑,甩甩頭,將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趕出去,抖動韁繩,繼續前行。
已是六月下旬,可光照還是很足,陽光亮得刺眼,令人不敢逼視。
大黑馬格外吸熱,一身棕毛曬得發燙,很不高興。
馬冰隻好臨時從路邊買了一壺水,走一段兒就往馬身上淋一點。
大黑馬這才轉怒為喜,快樂地甩著尾巴。
馬冰好氣又好笑地掐了掐它的大耳朵,“越發嬌氣了!”
大黑馬打了個響鼻,知錯,並不改。
在野外的時候沒這麽多講究,但這是城裡嘛,馬生苦短,馬兒短暫地追求下享樂,有什麽不對!
走出去沒多遠,馬冰瞧見一個熟人,“裴伯伯……”
說起來,自從龍舟大賽後,她就再也見過裴戎。
雖有意避開,但真就日常生活軌跡來說,兩人本也沒有多少交際。
許是她盯著看了太久,又或者是多年行伍生涯鑄就裴戎超乎常人的驚覺,下一刻,裴戎便猛地抬頭望過來。
嗯?
老頭兒愣了下,是個小娘子。
嘶,好像有些眼熟。
馬冰身體一僵,隻好翻身下馬,主動過去打招呼,“裴將軍。”
多年不見,裴伯伯確實老了。
裴戎摸著腦袋,總覺得這小娘子似乎在哪裡見過,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你是?”
馬冰失笑,瞬間放松下來,“當日您與謝大人一同打馬球,我也在場,將軍威武,令人印象深刻。”
“啊!”裴戎馬上想起來,眼中異彩連連,“原來是你啊,就是空手接球的那個丫頭!”
球場和看台很有一段距離,那日他只是遠遠一看,覺得那小娘子英姿颯爽,便動了找兒媳婦的心。其實,根本不知道人家具體長什麽模樣。
馬冰大大方方點頭,“僥幸而已。”
“哎,莫要學文人那套說假話的本事,”裴戎大手一揮,也下了馬,饒有興致地問,“我看你身手不錯,必為將門之後,是哪家的孩子?”
說不定他還認識呢!
當日謝鈺近水樓台的宣言一出,裴戎便暫時歇了心思。
可幾天之後,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又跟老伴兒說,被老太太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這蠢才!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女孩兒自然多得是好兒郎追逐,那小侯爺有心思,自然算不得什麽。
左右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又沒定了名分,便算不得他謝家的人,憑什麽不許我們相看?!”
裴戎:“……”
對啊!
他娘的,被謝鈺那小子耍了!
從那之後,裴戎一顆找兒媳婦的心便在此跳動起來。
奈何如今馬冰住在開封府,裴家與塗爻和趙夫人並無私交,竟找不到合適的由頭見面。
後來馬冰又忙於公務,又去了福雲寺,便一拖再拖,拖到現在。
馬冰心口突突直跳,看著這位須發皆白的老將,眼眶一陣陣發熱。
“我,我姓馬,無名之輩,並非什麽名門之後。”
“姓馬?”裴戎一怔。
靠近了之後,他終於看清馬冰的模樣,可心底那股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是因為馬球場的事嗎?
不,他馬上否定了。
這種感覺又深又遠,絕不僅僅是球場上遙遙一瞥能造成的。
為什麽?
這種,這種近乎久別重逢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裴戎眉頭緊鎖,拚命想著,總覺得腦海深處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正蠢蠢欲動,試圖複蘇。
見他神色不對,馬冰突然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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