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瞬間成了勸架的,說的話還跟方才衙役們的如出一轍,這場面怎麽瞧都透著荒唐和滑稽。
雖然這麽說有些不厚道,但阿德等人都有點幸災樂禍。
剛才我們也是這麽勸你們的,不是不聽嗎?
眾衙役對視一眼,這才拖拖拉拉上前拉架。
阿德還抽空對那挨打的小子和眾人分辨道:“胡說八道什麽,這是大夫,救死扶傷的大夫!”
大夫動手能算打人嗎?!
這是救人!
馬冰順勢站起身來,理直氣壯道:“對,我就是個大夫,看到有人快被打死了,上來拉架有錯嗎?”
衙門正經在冊的衙役自然是不許隨意對百姓出手的,但她不是啊!
我就是個受雇的大夫,根本不算公門中人,仗義出手怎麽了?
正查看傷者情況的謝鈺一聽,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平時她總這麽跟自己狡辯,如今再瞧別人吃癟,倒是……咳,有幾分痛快。
“別吵啦,”謝鈺無奈道,“快來瞧瞧他。”
“哦。”馬冰這才記起初衷,忙拎起被丟在一旁的藥箱跑過去。
這會兒略冷靜一些,那家人好像終於記起來這是在衙門口,雖心疼兒子,卻不大敢分辨,只是七嘴八舌小聲嘟囔:
“這下手也太狠了……”
“滿田啊,哎呀滿田啊,你受苦了!”
“是啊,好好說不行嗎?開封府的人也不好隨便動手嘛……”
滿田被家人拽起來站好,剛一對上馬冰殺氣騰騰的視線就打了個哆嗦。
實在是被打怕了。
他吸吸鼻子,帶著哭腔道:“什麽救死扶傷的大夫,她不來,我也沒這麽些傷!”
說著,又去抹眼淚。
什麽救死扶傷,簡直睜眼說瞎話,分明就是“致死造傷”!
他都快要說媳婦了,卻被個女人按在地上打,這麽老些人都瞧見了,哪兒還有臉在街面上混!日後還能有小娘子願意嫁我?
“馬姑娘,這人怎麽樣?”阿德問道。
傷者的幾個家人也湊過來嘰嘰呱呱的問,又是擔心又是後悔,還有人忍不住哭起來。
謝鈺給他們吵得頭疼,開口時明顯帶了幾分不快,“要報案便報案,不報案便散,衙門口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阿德!”
“大夫把脈,都安靜些!”阿德小跑過來勸和,又招呼人將兩家拉走,“都不許再吵嚷,否則先去大牢裡蹲兩日!來人,將那個叫滿田的拿下!”
那家人登時慌了,護著兒子不許動,可現在不比剛才,衙役們的人數佔了上風,輕而易舉將他們拖開,先很有經驗地堵了滿田的嘴,二話不說就將人拖了進去。
“兒啊!”
“弟弟!”
“沒天理了啊,我們來求告,怎麽就被抓?!”
“再嚎都抓進去!”阿德不耐煩道,“你兒子在衙門口把人打了個半死,死活還不知道呢,這是犯法懂不懂?犯法!”
當差的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愛鬧騰的百姓,簡直就是目無王法嘛!
案子未審就先動手,有理也成沒理了。
那家人順著阿德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見一個滿頭血的人橫在地上,死生不知,也都被唬了一跳,紛紛後怕起來,喃喃著不敢出聲了。
阿德便讓眾衙役帶兩家人分別進去問話。
耳根終於清靜,謝鈺緩緩吐了口氣,“傷勢如何?”
馬冰取出針囊下了兩針,神色凝重,“還不好說,應該沒傷筋動骨,只是具體情況還要等他醒來再細問問。明後天還得把脈,看頭頸部有無淤血。”
謝鈺甚少見她這樣嚴肅,便知情況不妙。
習武之人受傷是家常便飯,對他們來說,那種血肉模糊的外傷其實沒什麽,反而是這種外頭什麽都瞧不見,人卻不行了的。
馬冰又下了一針,袖口越過傷者面部,眼見就要落到血裡,謝鈺卻先一步伸手幫她提住了。
馬冰一怔,才要道謝,對方卻先一步開口,“治傷要緊。”
他不在意,馬冰也不矯情,一邊下針一邊低聲道:“看著滿頭滿臉血挺嚇人的,倒不大要緊,不過是打破了鼻子和嘴角。
我隻擔心落在太陽穴的那兩拳,暫時從外面看不出痕跡,但那個叫滿田的小子沒輕沒重,可能第一拳下去時,這人就昏迷了。
若大家都走運,過會兒傷者醒來,頭暈目眩惡心嘔吐幾日也就罷了;
若不走運……或癡癡傻傻,或一輩子都會這麽睡下去。”
打架這種事外行人真的少做為妙,因為根本分不清輕重。
世人隻瞧著習武之人對練時拳來腳往打得好不熱鬧,殊不知他們皆是內行,曉得哪裡是要害碰不得,又知道點到即止。
而外行人什麽都不懂,隻憑一時氣性兒上頭便衝上去,圖的痛快便往人家頭臉上招呼,又沒個輕重,古往今來,多少失手打死人的?
謝鈺招來一名衙役,“將馬姑娘的話原原本本傳進去,請宋推官裁度。”
無論今天來報案的兩家人究竟誰是誰非,那個叫滿田的斷然逃脫不了牢獄之災了。
過了會兒,有人抬來擔架,馬冰幫忙平著挪上去,又反覆叮囑別再磕碰傷者的腦袋,這才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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