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的有點久,腿都麻了,馬冰原地晃了晃。
謝鈺默默伸出右臂。
馬冰正眼前發黑,毫不猶豫地搭上去,“多謝。”
謝鈺此人,當真心細如發。
“今天又去了百花樓?”謝鈺忽道。
“是呀,”馬冰非常認真地說,“因為我發現那裡的酒很好喝,飯菜也很好吃,而且還有漂亮姑娘為我彈琴唱曲,揉肩捏背……”
享樂享樂,自然不僅是肉欲,還有口腹之欲。
但凡名動天下的青樓絕不只有漂亮姑娘,所以古往今來一直有許多不拘小節的人專門往青樓中住宿,哪怕不嫖,也足夠舒適自在。
謝鈺自認雖不愛講話,但絕非不善言辭,可面對馬冰時,卻時常有種拳頭打進棉花裡的無力感。
逛青樓這種事,莫說女子,便是男子偶然說起時也要遮掩幾分,可她偏就坦坦蕩蕩的,睜大眼睛望過來時,反而讓你有種莫名的局促感,油然生出一種“對啊,逛青樓怎麽了?人活著就該逛窯子”的荒唐感想。
次數一多,謝鈺竟也有些習慣了。
稍後兩人進去時,宋推官已經黑著臉大致問清事情原委:
滿田那家人姓李,另一家姓張,非但不是什麽仇人,竟還是兒女親家。
原是張家女兒寶珠嫁給李家做媳婦,小兩口原本也算相敬如賓,誰知前幾日寶珠突然跑回娘家哭訴公婆刻薄。
張家有三個兒子,隻得這麽一個女兒,十分疼愛,哪裡會依?便親自登門質問。
兩家鬧了幾日,到底不舍得就此斷了姻緣,便約定寶珠在娘家略歇息幾日,五月初一日由李家雇轎子將她接回去,如此也算給足面子。
到了五月初一那一日,張家門口果然來了一頂紅色小轎,繡著花樣、掛著瓔珞,收拾得十分齊整。
張家人見了都是歡喜,小娘子寶珠亦覺面上有光,當即辭別爹娘,包袱款款上轎而去。
本以為皆大歡喜,誰承想傍晚時分,又來了一頂轎子!旁邊還跟著姑爺李二!
張家人滿頭霧水,隻道你已接了娘子去,卻又來作甚?
李二大驚,說自己本就想讓娘子多陪陪嶽父嶽母,故而傍晚才來接,剛到而已,卻又哪裡是“又來”?
跟來的李三滿田卻當場嚷嚷起來,“莫不是你家嫌貧愛富,故意扯謊吧!”
張家人弄丟了女兒,本就著急,一聽這話,頓時也惱了,便說定然是李家苛待女兒,將人弄過去禍害了,卻又來這裡做戲!
兩家人一言不合便吵起來,又鬧騰著一起來報官,結果還沒見到官呢,卻又在衙門口扭打成團……
第43章 花雕釀鴨
眼下的情況便是李家覺得張家想悔婚,所以故意把二兒媳寶珠藏起來。
而張家一口咬定女兒已被接走,必然是李家回去後覺得沒了面子,一怒之下將女兒害了,意圖吞沒她的嫁妝,又反咬一口。
清官難斷家務事,面對這樣的相互指責,宋推官一時也不好斷定究竟誰說了謊。
他一拍驚堂木,“朗朗乾坤,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既然你兩家都指認是對方做的,可有什麽證據麽?”
此言一出,堂下眾人立刻七嘴八舌吵嚷起來,帶著回音,吵得眾人腦瓜子嗡嗡作響。
“肅靜!”
宋推官又是一拍,兩側立著的衙役們紛紛敲起水火無情棍,低聲喊起“威~武~”來。
他捏了捏眉心,指著哭成一團的張老漢夫婦道:“你們先說。”
那家不過是丟了媳婦,這家卻是少了女兒,兒子又給人打成那般模樣,總歸是更慘些。
老夫婦跪在堂上哭訴,“大老爺,寶珠我兒確實給人接走了啊,昨日戊時前後轎子來的,還有鄰居瞧見了的。小人一家素來安分守己,若當真不想做親,來官府求了和離書便罷,何必扯謊?”
宋推官點頭,“倒也有理。”
又取了簽子,吩咐左右道:“去傳張李兩家的鄰居來問話,看是否有轎子來,那轎子是何模樣,他們兩家可曾有相仿的轎子出入……去吧!”
張老漢又道:“李家隻說我家嫌貧愛富,可我兒出閣之前就都知道了的,若果然嫌棄,何必嫁他?又說什麽要另嫁他人,皇天在上,這等大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哪裡是能成的!”
張老漢才說完,李家的老太太就斜著眼睛,尖聲道:“好啊,就你張家的女兒金貴,過門好幾年,連盤子像樣的菜都做不出來,衣裳也沒見縫兩件!
誰家娶媳婦不是來伺候男人,伺候公婆的,偏你家的使喚不得。
月前不過叫她略洗了幾件衣裳就吆喝身子酸痛,才說兩句便哭哭啼啼跑回娘家,眼裡何曾有我們這些公婆長輩!”
張家老太太便用嘴啐她,“我們這親爹娘尚且沒使喚她,偏你們倒起高調!天地君親師,親有【父母、兄弟、夫妻】六親,你們算哪門子?
我家女孩兒嫁過去是做媳婦的,又不是使喚丫頭,買個粗使丫頭才幾個錢?憑什麽這樣磋磨人!”
李二見宋推官等人的臉色越加不善,忙膝行上前,攔在母親和嶽母之間勸和起來。
張家老太太又哆嗦著手指著他罵道:“成親前你不知道麽?你沒誇下海口許諾麽?好啊,媳婦娶過門就把王八脖子一縮,兩眼一翻,不認帳了!我們當初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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