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樑百姓的日子,如今過得極為不好,為了活命賣兒賣女的人不在少數。
鄭家有這麼多下人,其實也是鄭常氏有時候看人實在可憐,才會發善心將人買下……
這會兒來告知鄭常氏和祝錦鄭廣平的事情的那個下人,便是鄭常氏撿來的。
“老爺去江家了?”鄭常氏擔心地問道。
“是的,夫人,我們該如何是好?”那個僕人問道。
鄭常氏眉頭皺起,正思慮對策,便聽到祝錦道:“娘,你別擔心,大庭廣眾之下,爹一定不會出事。”
聽到女兒的話,鄭常氏總算放下心來。
祝錦說的沒錯,大庭廣眾之下,江哲是不能做什麼的。
事實上,江哲壓根就沒出面。
這次鄭廣平是有備而去,不僅帶了幾個能幫他作證,證明當初的婚事不是他硬攀上江家,而是江家求了他的人,還帶去了江李氏當初寫給他的,感謝他贈銀的書信。
在那封書信上,江李氏表達了對鄭廣平的感激之情,還說將來等江哲長大,一定讓江哲報答他。
可實際上呢?
江哲進京之後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
過來看熱鬧的人,有些已經知道祝錦之前說過的話了,早有心理準備,有些卻是剛知道這件事的,然後免不了就對鄭廣平非常同情。
這鄭廣平,還真倒霉!
“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
“那江哲當真狼心狗肺。”
“鄭家這是當了被蛇咬的農夫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等著江哲出來做個解釋。
但江哲沒有出來。
最後,倒是江李氏出來了,她一見鄭廣平,就哭了起來……
江李氏把所有的錯處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表示江哲對鄭廣平贈銀的事情,一無所知。
江李氏一個婦人,如今哭哭啼啼地認錯,鄭廣平還真不能把她怎麼樣。
“鄭大人,當初是我不甘心,不願退親,才會讓哲兒前去跪求鄭大人,都是我的錯。”江李氏道:“後來鄭大人不理會哲兒,哲兒氣急病倒,我心中愈發不滿,便沒將此事告知他……千錯萬錯,這都是我的錯。”
江李氏哭得極為可憐,鄭廣平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江李氏這麼一說,江哲就被撇清了!
她話裡話外,還在指著他冷血!
“嫂夫人既然認錯,那便還了銀子吧!”鄭廣平道:“我鄭家小門小戶,想給女兒置辦一筆體面的嫁妝都難,江公子卻能在青樓一擲千金……”
鄭廣平話音剛落,江李氏就是一僵。
江家現在,確實有錢了。
江哲文采出眾,自有人捧著銀子來跟他交好,便是他的妻子,嫁到江家的時候,也是帶了許多嫁妝的。
但江哲花錢實在太厲害,別的不說,就說他身邊那一對嬌俏的丫鬟,便是他花了數百兩銀子從青樓裡贖來的清倌人,除此之外,他吃的喝的,也都喜歡用好的。
如此一來,他們也就沒有攢下什麼銀錢,這也就算了,江哲的妻子,這半年還再不肯用嫁妝補貼家用了!
江家看著風光,看著有錢,全部家當也就約莫兩千兩銀子,江李氏如何捨得還錢?
藏在暗處看著這一幕的江哲,也同樣捨不得。
他到了古代之後,本以為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一定能賺到很多錢,成為大樑首富,再連中六元美女環繞,可事實並非如此。
能拿到古代來賺錢,他也知道點做法的,也就只有香皂玻璃了,結果……大樑竟然已經有這兩樣東西了!
這兩樣東西出現的也就比他想的早了十幾年,卻正好斷了他的財路。
他好不容易想到可以把紅糖提純成白糖來賺錢,偏偏又發現白糖的價格一點不貴,據說從十年前開始,市面上的白糖就已經越來越多了……
江哲無奈,只能一門心思科考。
等當了官,自然就有錢了!
他有了功名,名聲也傳了出去之後,本以為自己光憑賣字畫,應該就已經可以日進斗金了,結果……
他的字寫的不好,別人聽他念了詩,寧願自己抄寫,也不要他的墨寶,他又不好意思強賣。
他甚至還因為字醜受過質疑……幸好原先的江哲雖然讀書不成,但一筆字在江李氏的監督下練得還算可以,他好歹能用自己年紀不大,小時候缺紙筆於是字寫得一般來搪塞。
總之,江哲這會兒,是缺錢的。
他缺錢,自然也就捨不得平白無故給鄭廣平錢。
不過,江哲不捨的時候,江李氏卻已經做了決定。
江李氏厭惡鄭廣平,卻也不願意欠鄭廣平,而且她很清楚對一個讀書人來說,名聲到底有多重要,因此在鄭廣平提出要銀子之後,立刻就讓人去取了七百二十兩銀子。
當初逢年過節,鄭廣平都是會給江李氏送節禮,再送個幾兩銀子的,而他給過江李氏的銀子全都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這個數。
鄭廣平其實已經不記得具體數目了,不過很顯然,江李氏全都記得。
“嫂夫人記得還真清楚!”鄭廣平諷刺地笑笑,然後讓人去看檢查那包銀子。
銀子不是銅板,它的成色,是會影響它的價值的。
“大人,這銀子的成色……”幫鄭廣平看銀子的,是鄭家的一個下人,他在那袋子裡翻找了一番之後,便拿出一塊銀子給鄭廣平看。
那塊銀子,明顯成色不好。
“收回去吧,我們沒必要斤斤計較。”鄭廣平一副大度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柳尚安已經從側門進了江家,然後找到了不久前跟他不歡而散的江哲。
“江哲,外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躲在家中!”柳尚安看著江哲,又是憤怒又是丟臉——他竟然一直跟這人稱兄道弟!
出了事讓自己的母親去處理,任由自己的母親被人指責,這江哲……
“此事本就與我無關。”江哲道,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原來真的拿了鄭廣平的銀子。
不過,就算這樣,鄭廣平嫌棄江家家貧,覺得原先的江哲沒出息就想退婚,也太過分了,言而無信!
“就算此事與你無關,這時候你不出面,以後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柳尚安道。
“還會這樣?”江哲一愣。
“當然會這樣!”柳尚安道:“你還不快從側門出去?!”
江哲拔腿就跑。
那袋子銀子數量是正確的,雖然其中有一塊銀子成色不好,但其他銀子的成色卻很不錯。
這很正常,江家不可能把成色不好的銀子留在家中,這時候自然是想拿都拿不出來的。
七百兩銀子,也有幾十斤了,鄭廣平讓下人把銀子背上,又笑了笑:“今日江家門前這麼熱鬧,還熱鬧了這麼久,江公子也不露面,還真是…… ”
鄭廣平想要說江哲不孝,不想就在這時,江哲從旁邊跑了出來,跑到了江李氏身邊:“娘,娘你沒事吧?”
“我兒,娘沒事。”江李氏立刻就道。
這江哲來的倒是巧!鄭廣平有些失望,冷笑道:“江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竟是到了現在才來。”
江哲看到鄭廣平,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裡直衝腦門,但還是強自按捺了:“我不在家中,一得知此事就跑來了,不想還是來晚了,鄭大人見諒。”
“江公子是老遠跑來的,卻臉不紅氣不喘額頭還不見汗……呵呵!”鄭廣平意有所指地留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指望靠著這個,能讓江哲萬劫不復,現在可以澄清自家情況,壞了江哲一部分名聲,他已經心滿意足。
至於今後,來日方長!
鄭廣平背著一口袋銀子回家之後,才得知鄭浩離京了,微微一愣,隨即道:“不錯!”
“秀秀若是男子,定然比你哥出色,可惜……”鄭廣平看了一眼女兒,目中酸澀不已。
他的女兒遇到諸多糟心事,被人毀了名聲,這將來,還不知道會如何……
第二日,鄭浩的朋友便來了鄭家,說是鄭浩的另一個朋友為了鄭浩和季元杰打了一架,受了重傷。
若是鄭浩在,聽到這消息,定然是要出門去的,好在鄭浩不在。
鄭廣平當著鄰里的面給了那人二十兩銀子,又說鄭浩生了病,總算將人打發走了。
之後,鄭家人便閉門不出了。
鄭家閉門不出,外面各種流言,卻傳得沸沸揚揚。
那些流言,大多都是對江哲不利的,可惜到底不能把江哲怎麼樣,更有一些非常崇拜的江哲的人,諸如那季元杰,一心覺得江哲無錯,全是別人誣陷,更認為所有說江哲壞話的,都是心術不正嫉妒江哲。
鬧來鬧去,最後到底因為江哲並未真做什麼,而不能把他怎麼辦。
鄭廣平的官職是元祐帝罷免的,至於鄭秀秀……她不也沒事?
事情就那麼淡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元祐帝的長姐,安陽公主發出許多帖子,請人賞菊。
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江哲,還當眾表示自己會前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