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這次去參加賞菊宴, 應該是為了一雪前恥, 順便揚揚名。
而這對他來說,還真不難, 畢竟他做出來的詩,每一首都是讓人忍不住去傳唱的好詩。
“如今這世道……那江哲若是做出一首好詩來, 別人說不定就要忘了他忘恩負義的事情了。”鄭廣平得知此事之後,心情很不好。
大樑的開國皇帝到了二十歲,還大字不識一個, 後來雖然打下了天下, 卻還是連字都寫不好的,正因為這樣, 他格外敬重那些讀書人。
大樑的讀書人地位很高,因此很多人哪怕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讀書,這原本沒什麼, 但自打元祐帝登基, 這事卻有了變化。
元祐帝是個紈絝, 但他讀書讀得很好, 也很喜歡讀書。
他不僅自己做了很多詩詞, 還非常樂意提拔那些文采斐然的人,尤其是那些能寫出辭藻華美的文章, 做出各種詩詞歌賦的。
上行下效, 現在整個大樑的讀書人, 追求的就都是做出好文章, 寫出好詩詞了,甚至於只要作詩作的好,就能受到追捧,有些人還覺得,詩詞寫得好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江哲對鄭家做的事情,確實不對,但他們沒證據證明鄭浩是被江哲陷害的,至於鄭秀秀的事情……鄭家確實退親了,江哲沒說假話,而後來鄭秀秀名聲全毀,跟季家的關係,其實更大一些。
當然,江哲對鄭廣平恩將仇報不太好,但他其實不知情,現在也已經認錯了……
“爹,這次的賞菊宴,我要去!”祝錦道。
“秀秀,你去做什麼?”鄭廣平吃了一驚。
“我去揭穿那江哲的真面目。”祝錦笑道。
鄭廣平擔心女兒會遇到麻煩,並不願意讓女兒出去,但祝錦卻很堅持:“爹,女兒整日待在家裡,別人說不定還以為我天天在家以淚洗面……這種時候,我還是出去露露臉比較好,說不定還能找個如意郎君回來。”
祝錦堅持要去,又考慮到安陽公主的賞菊宴上,應該沒人敢動歪心思,鄭廣平到底還是同意了。
“爹,你去給女兒買點好料子,再買點青雲閣的胭脂和鴨蛋粉吧。”祝錦等鄭廣平同意了,便笑吟吟地看向鄭廣平,撒起嬌來。
青雲閣的胭脂水粉,那可是最好的,也是最貴的,一盒鴨蛋粉要十兩銀子。
這樣的東西,鄭秀秀以前從沒買過,對鄭家來說,也有點奢侈。
但鄭廣平一口答應下來,甚至還挺高興。
這幾個月女兒打扮都不打扮一下,一直死氣沉沉的,他都心疼死了,現在女兒願意打扮,他便放心了。
鄭廣平當天就帶人把祝錦要的東西買齊了。
祝錦將布料裁減了一翻,帶著丫鬟做出一套衣服來。
等到了賞菊宴這天,她穿上了那身新衣服,還盛裝打扮了一番。
打扮過祝錦,眉眼還是原先的眉眼,但跟之前相比精緻了很多,整個人……瞧著竟像是漂亮了好幾倍。
“沒想到青雲閣的胭脂水粉竟然這麼好用,早知道這樣,我一定早早給我兒買來。”鄭常氏看著女兒,都看呆了。
祝錦朝著鄭常氏甜甜一笑:“娘,那以後你就一直給我買吧。”
她會變漂亮,其實跟那些胭脂水粉沒關係,而是她的靈魂和這具身體徹底融合的緣故。
這幾天,她的皮膚一天比一天好,整個人發生了看似細微,實則巨大的變化,要不是她用了脂粉遮掩,鄭廣平夫妻怕是早就發現不對了。
上輩子剛穿越的時候,祝錦很多事情不懂,林氏又是個好忽悠的,她便一點沒遮掩,現在卻不可能還那樣……既如此,她容貌的變化,就讓鄭廣平和鄭常氏覺得是好看的衣服,昂貴的脂粉帶來的好了。
鄭家並沒有收到安陽公主的邀請,祝錦其實是去不了賞菊宴的。
但鄭廣平再怎麼說,之前也是正五品的官員,並且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官,總是認識很多人的,他找了柳相的一個對頭之後,便讓祝錦有機會跟著那家的夫人一起去賞菊宴了。
一輛豪華的馬車在鄭家門口停下,祝錦上了馬車,然後便看到馬車裡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併兩個比她略小一點的年輕女孩。
安陽公主每年都會舉辦賞菊宴,而她的賞菊宴,去參加的不單單只有那些學子,更有很多京中貴女,這麼多年下來,已經不知道撮合了多少人。
“見過張夫人,見過兩位小姐。”祝錦一上去,就打了招呼。
張夫人看祝錦都看呆了,聽到祝錦的聲音,方才回過神來,兩位張家的小姐也一樣。
但她們失態,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她們就笑著跟祝錦打了招呼。
張家的這兩個小姐,都是嫡出的,一個是大房的二小姐,一個則是三房的三小姐。
原本要接上祝錦一起去參加賞菊宴,這兩位小姐是有點不高興的,尤其是張三小姐。
張三小姐讀過江哲的很多詩詞,雖沒見過江哲,但早就對江哲心生憧憬,而她既然喜歡江哲,自然也就不喜歡祝錦。
便是最近江哲的名聲不太好,張三小姐也覺得那全是江哲母親的錯,跟江哲無關。
來之前,張三小姐都已經打定主意要下下祝錦的面子了,但當她真的看到祝錦……
張三小姐回過神之後,就開始忍不住一次次地去打量祝錦。
“三小姐,我身上可是有什麼不妥?”祝錦笑著問道。
“沒有……”張三小姐吶吶道,又忍不住問:“你跟那江哲……”
張三小姐這樣子問人,其實是有些不禮貌的。
不過祝錦並不在意,首先是這張三小姐不過十四五歲,在她看來就是個孩子,其次……她巴不得有人來問。
“這……唉……”祝錦嘆了口氣。
美人皺眉,瞧著就讓人覺得心疼,張三小姐有點後悔了,張夫人則打算去訓斥一下張三小姐。
然而這時,祝錦又開口了,傷心道:“這麼些年,我跟他從未見過,他如今都已經嬌妻美妾在身側了,不知為何還對我不依不饒的,竟然毀我婚事,壞我名聲。”
張三小姐之前先讀了江哲的詩,再知道江哲和鄭家的事情,便忍不住站在了江哲這邊,但現在她親眼看到了祝錦……卻是又忍不住站到了祝錦這邊。
張二小姐本身不喜歡詩詞,就更為祝錦不忿了:“與那江哲的婚事,本就該退了,至於那季元杰……他不是良配,姐姐此番看清了他,也是好事。”
打開話匣子之後,幾人便聊開了。
祝錦活了這麼多年,別的不敢說,聊天肯定是會的,不管她們說什麼,她都接的上話,一路上,也算是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
這時候,安陽公主府終於到了。
安陽公主如今已經五十多,她早年喪夫,但並沒有因為成了寡婦而深居簡出,恰恰相反,她一直熱衷於跟人交際,時不時地,就會在公主府裡舉辦幾個宴會。
今日的公主府,就格外熱鬧。
“聽說那江哲也要來?”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臉來。”
“江公子怎麼就沒臉來了?這樣的賞菊宴,他不來,那是一大損失!”
“就是如此,我今日來參加賞菊宴,完全是因為江公子也會來!”
“不過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那是你等故意抹黑,那鄭廣平照顧對他有恩的友人之子,理所應當!”
“他刻意損害女子名聲又如何說?”
“我在常濟寺見過那鄭家女,本就是個潑婦,要何名聲?”
……
一群學子聚在一起,小聲爭論著,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道:“江哲來了!”
眾人全都停下來,往外看去,然後便看到一個身穿青袍的年輕男子從外面走來。
這人相貌堂堂,長身玉立,不是江哲又是誰?
之前說江哲壞話的人,此時都閉口不言,那些崇拜江哲之人,則是紛紛上前和江哲說話。
“江公子,別來無恙!”
“江公子,在下今日準備了一首詩,還請江公子品評!”
“江公子,在下早就備好了紙筆,就等著江公子做詩了!”
……
“在下當不得大家如此厚愛。”江哲笑道:“今日能和大家一起賞菊,是在下的榮幸。”
“江公子真謙虛!”人們紛紛道。
江哲的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表情來,他看了看周圍,朗聲道:“今日公主府的菊花,還真是漂亮……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有人念了一遍:“好詩,好句!”
“江公子出口成詩,真讓我等敬佩。”又有人道。
江哲眼裡的得意之情,更濃了。
不想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江公子作詩,怎麼只有兩句?就不能將之補全麼?”
“就算只有兩句,這也是好句……”一個學子有些不滿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後面的話,便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