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約會前。
愛情的發生對裴宴卿來說是驚天動地的一秒,但對柏奚來說,是山澗泉溪,流過石礫,泉水叮咚作響的一夜又一夜。
它並非一蹴而就,隻是浮雲遮望眼。
有人撥開雲霧見青天。
場記打板:“《耳語》第X場七鏡二次,Action!”
長長的走廊響起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一輕一重,時前時後。
宋成綺扶著從舞廳回來的紅玫瑰,一隻手拉著她的手繞過自己的脖頸,另一隻手圈住對方的腰,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房間走去。
紅玫瑰穿著合身的旗袍,踩著高跟鞋,噔噔踩在地面,悅耳清脆。
隻是歪歪扭扭走成了S型,連帶著攙著她的宋成綺也東倒西歪。
宋成綺本就體力不支,被她弄得叫苦不迭,好不容易打開門把人推到沙發上,坐在旁邊一連灌了一大杯水。
紅玫瑰桃花眼通紅,粉面桃腮,躺在沙發說醉話,纖細的胳膊在空中揮著。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一樣!都一樣!”
她手上一個用力,差點從沙發翻下來,宋成綺把水杯扔下連忙去扶她。
紅玫瑰目光沒有焦距,揮開她的手道:“你也一樣!”
宋成綺道:“謝雲煙,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說的臭男人。”
謝雲煙道:“那你是誰?”
宋成綺細心把她翻滾弄皺的旗袍撫平,語氣平淡道:“我不和醉鬼說話。”
謝雲煙道:“我不是醉鬼。”
宋成綺雙手抱臂,袖手旁觀站在一邊,抬了抬下巴道:“那你走回臥室我看看。”
“你等著。”謝雲煙好勝心上來,拒絕對方在她起身時下意識遞過來的手,拎著包包蛇形走位,不忘回頭燦笑道,“誒,你看我,這不就,走回去了嗎?”
她砰的撞上臥室的門,捂著鼻子泫然欲泣。
“好痛……”
眼淚說掉就掉,比當紅影星也不差。
宋成綺好氣又好笑,過來扶她,謝雲煙把臉埋在她頸窩裡,冰涼的淚水讓宋成綺一個激靈,後頸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
她停在原地,微微仰頭,輕輕舒了一口氣,將對方扶到床上。
謝雲煙面朝下趴著,全無平日的形象。
宋成綺無奈又將她翻過來,脫鞋放好。
想給她蓋被子的時候不防備被人勾住領口帶了下去,女人柔軟溫熱的身體緊緊地貼了上來,曲線觸感清晰,按理說兩個女人就算睡一張床也沒什麽,宋成綺卻反應強烈,立刻撐起手肘,支在了女人上方,不和她親密接觸。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她自己也有些迷茫。
謝雲煙兩隻手都環上她的脖頸,開始說胡話:“會賺錢有什麽用呢,還不是要伺候人。”
“百樂門一半的錢都是我出的,但他姓顧的一句話,我就要出賣自己。”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什麽護著我,他就是把我當棋子。”
“妹妹,以後千萬不要相信男人。”
“不要活在這世道。”
宋成綺抬手將她牢牢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下來,摸了摸她滾燙的臉,低聲道:“你喝醉了,我扶你休息。”
“我沒醉。”謝雲煙突然睜開眼睛,嚇了宋成綺一跳。
女人深色的瞳孔水光迷離,醉得不清,被臥室的光照得頭疼,馬上又閉上了,喃喃道:“沒醉……”
“好,你沒醉,你睡覺。”宋成綺柔聲哄道。
“我睡覺。”謝雲煙閉著眼,呢喃著輕聲道,“但你要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你和我不一樣……”
“你一定要離開這裡……”女人氣息漸勻,在宋成綺的哄睡下漸漸陷入夢鄉。
宋成綺把手從謝雲煙的掌心抽出來,坐在床沿看著女人的睡顏出神。
膚色勻淨,冰肌玉骨,頸部到臉頰都泛著淡淡的粉色,仿佛天然胭脂。
柳葉眉,長睫毛,鼻梁秀挺,至朱唇一點。
典型的東方古典美人。
宋成綺的目光停留在她唇上,又往上逡巡,將雅致的眉目一一銘刻進眼底。
謝雲煙搭在一邊的手被她重新握入掌中,忍而再忍地微微施力,再放開,掖進薄被裡。
她退出了房間。
……
殷驚鴻喊出“卡”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口氣憋了多久。
從鏡頭推裴宴卿的特寫開始,她就開始盯著柏奚的動作,屏氣凝神。
無疑,柏奚又沒按照劇本演,劇本裡是欲的覺醒,她是情的萌生,皆為水到渠成。
柏奚第一時間道歉:“對不起殷導,我再來一次。”
殷驚鴻是一個隨心所欲的導演,自由發揮對其他導演來說是問題,對她來說是驚喜。
殷驚鴻道:“沒關系,演得很好,這條也留下。休息十分鍾,我們再拍一條。”
再一次開拍前,殷驚鴻特意叮囑:“按你的情緒來,不用管劇本。”
裴宴卿:“……”
這兩人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但凡換掉其中任何一個,片場都能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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