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陽子,怎麼你渾身是血!”
蘭玉一邊幫陽子脫下外衣一邊驚叫。陽子搖了搖頭。
“我沒有受傷,我只是幫一個受傷的人急救罷了。”
“怎麼回事?”
“有一個小孩子被車輾過了,太可憐了。”
當時因為城門快關了,所以陽子慌忙乘班渠跑出拓峰。剛剛趕得上在城門關閉前離開拓峰。
“他是被華軒撞倒的。我估計駕駛華軒的人是故意撞他的。因為他們一下子就跑得不見影子了。”
“啊,那是升纊的車!”
“什麼?”陽子問道。
“他是止水鄉的鄉長。只有他才能乘坐華軒。其他人是不可以做華軒的。”
“他很出名?”
“當然啦。應該說是臭名遠揚!”
說著,蘭玉滿臉憤憤不平之色。
“以前很多人從水止鄉逃到其他鄉,現在就沒有了。因為升纊調派了很多士兵去鄉境,用來監視出去的人。人們都怨聲載道的。”
聽蘭玉這麼說,陽子陷入了沉思。
“是嗎……”
“這裡還算太平,因為台輔是御領。以前的領主可殘酷極了,幸虧他現在到和州當州候去了。”
“我也聽遠甫說過。”
蘭玉繼續說。
“他真的很殘酷,幸虧他去了和州,但和州的百姓可慘了。其實,我們現在這種安定的生活也不知能持續到什麼時候。現在的黃領還是很賢能的,但以後是否還是由他當州候就無從得知。而且我到了20歲就要去其他的地方,說不定是和州。”
“是嗎?那也是。”
“還有兩年,要是我在這兩年裡可以找到一個人嫁出去就好了。”
蘭玉說完不禁笑了起來。
“只要我在北韋找到一個好男人,然後跟他結婚,這樣我就可以進他的戶籍,到20歲我也就遷去那裡。不過這是後話。”
陽子眨了眨眼,說,
“你是為了這樣的理由結婚?”
“但你不知道自己會被分配到哪裡啊,這可是很重要的。你聽過許配這工作嗎?”
陽子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那就是媒人。是幫助有需要的人介紹對象的人。只要你說出理想對象的條件,你只需付錢給他就行,他就幫你找。他會幫你進對方的戶籍,這個成功了之後你就可以離婚了。這就是許配。”
“哇,竟然有這種人。”
“沒什麼好驚訝的。”
“但在蓬萊,離婚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最近可能比以前簡單一點,但也是不被人們所認同的。人們要是聽說有這麼隨便離婚的事,會覺得很驚奇的。”
聽陽子這麼說,蘭玉不禁笑起來。
“蓬萊真是個好地方。我也想找一個穩重可靠的男人結婚,然後生孩子。但肯定不是止水,因為這裡要收七成的稅!”
“不是吧?!”
稅收一般是收成的一成,哪怕加上軍隊和官僚征收的賦也不到兩成。一般的地區都是這樣做的。
“在平時兩成稅收的基礎上,還要交人頭稅,這是一成的。造橋造堤壩的均稅佔收入的兩成。另外要對抗妖魔和其他突發事故,這要交兩成的保險稅。合共七成。”
“太過分了。”
法律有天綱和地綱之分。天綱是太綱,是上天制定的,這連國王也必須遵守。而國王所頒布的是地綱,州候和領主必須遵守。稅制屬於地綱,規定是收入的一成,而州候、領主所額外征收的賦也只是五分。而且今年還減稅八分,免去賦的征收。
“現在已規定不能再征收賦了。而且你們要交納的稅的名堂,我聽也沒聽過。什麼均稅、保險稅!這不是和國家對著幹嗎?”
蘭玉苦笑了一下。
“所以啊,我們才恨像升纊這樣的酷吏。為什麼國王要任命那些人當官啊。”
蘭玉邊說邊剪斷手中的線,把針收好。“要準備晚飯了。你快去換一件衣服吧,桂桂很怕血。”
陽子一直走到遠甫的書齋,叫了一聲老師就走進去了。遠甫瞪大眼睛開著她。
“怎麼回事,你怎麼滿身是血!”
“我抱過一個受傷的人而己。對了遠甫,我聽說止水的稅是七成。”
遠甫輕輕嘆一口氣,
“原來你知道了。你是去過止水嗎?”
“我沒去過。那是真的嗎?”
“確實是這樣,你冷靜聽我說……”
“我……我根本就沒批準他們這樣做!”
陽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遠甫示意讓她坐下。
“急也解決不了問題。陽子啊,就算是北韋的稅收也達三成。”
陽子愕然,說道:“但……北韋不是由黃領……”
“不管是多麼仁道的主子,不親眼巡視是不知道問題所在的。”
陽子深深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坐到遠甫前面。
※ ※ ※
“不要泄氣。君主一個人是不可能管理這麼龐大的國家,所以沒有一班支持君主的有才能的臣子,政權是很難鞏固的。”
“但是……”
“現在北韋的人民已經算是很幸運了。最少現在沒怎麼聽到嘆息聲對不對?以前呀峰治理這裡的時候是五成的稅,後來黃領把它減為三成,人民已經很感激了。”
“是嗎……”陽子無言以對。
“升纊征收的七成中,一成上交國家,四成交給呀峰,最後兩成歸升纊所有。其實升纊也是一個厲害角色。所以呀峰才提拔他。總之能夠為呀峰征到這麼多的稅的,也只有升纊一人吧。”
“這……不可原諒!”
想到自己對這些事竟茫然不知,不禁萬分自責。
“其實,和州利用稅收,到處建堤壩,建橋。可以說,呀峰征收的不是稅金,而只是集中人民的錢去建設公共設施而已,因此,中央也無法追究。另外,和州的橋經常出事故。哪怕不下雨也會倒塌。於是呀峰把責任全推到工人身上,說工人愉工減料,也以此避過中央的追究。”
“原來是這樣。”
主持外朝的塚宰現在應該稱呼為大宰靖共,眾人本來對呀峰恨之入骨。但呀峰竟然沒露出任何把柄讓靖共有機可乘,也真夠厲害的。連靖共都不可以懲罰呀峰,看來只有陽子一人可以下令處罰呀峰。但是,雖然宮中說要懲處呀峰的人不少,不過也有很多人覺得無憑無據地處罰一個人於理不合。可是現在就連這些保守派都開始感到悔恨,可見呀峰的所作所為實在另人發指。
“但這樣的中飽私摟的官吏又何止呀峰、升纊!現在就算把呀峰懲辦了,也會有第二個呀峰出現的啊。”
陽子抬起頭,說,“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但理由呢?”
“這……”
“升纊是呀峰包庇的,所以你要抓他並不容易。而要是先抓呀峰,但也沒証據。所以要是事情是簡單的話,人們早就做了。”
“但我今天看到升纊殺死一個小孩子。”
遠甫瞪大雙眼,“你說真的?你肯定是升纊做的?”
“應該不會錯。”
陽子把事情經過告訴遠甫,遠甫嘆了一口氣說,
“怪不得你滿身是血……這麼說你有足夠証據逮捕升纊。”
“但是……”
“但是,開車的不是升纊是嗎?這樣他就有理由推卸責任。而且升纊始終是一個鄉長,他他可以利用手中權利做出很多証據,証明自己清白。”
陽子咬了咬下層。
“唉,要放過那樣的貪官是不好的,但輕視法律更不好,難道我們必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繼續胡作非為嗎?”
陽子低著頭回到房間,猛地關上大廳的門。
“班渠,你可以回去金波宮一道嗎?”
“是升纊的事情嗎?”
“對。我不能坐視不管。請你向景麒報告情況,讓他調查升纊的事。還有把北韋的狀況也向他報告。”
“明白了。”
班渠嗖的一下就飛走了,陽子留在寂靜的大廳,腦子裡不禁浮現出那個孩子的身影。那孩子很瘦。確實,那孩子是否真的是被升纊所殺,陽子無從得知。
“太可憐了。”
他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本來要是真的是升纊殺人,那懲辦犯人就是陽子的責任。現在陽子耳中不斷響起那孩子說的話,“我不想死,這樣鈴會很傷心的。”
“他們是姐弟呢,還是……”
突然,陽子抬起頭,“鈴?”
這名字不像是這裡的名字。難道……
由於加入了仙籍,所以別人的話都能聽得懂。因此聽不出那少女所說的是什麼話,而且容貌也記得不太清楚,只有那雙滿含悲憤的眼睛。
“我真蠢,怎麼我當時就沒注意到她的名字。要是那時我問她一下就好了。”
陽子看了看自己那染滿血跡的衣服。“我要再去一趟止水。”但她馬上又搖了搖頭,“就算見到她了,我又該說些什麼呢?”
陽子沒能力懲辦兇手,而且,慶國還有隔離海客的法令,這法令連她也不可以廢除。所以陽子哪怕真的見到那少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這個所謂的國王,真是沒用……”
Ⅱ
人哭泣分為兩種情況。
確實是這樣,鈴看著清秀的棺木埋進地裡。
這大概就是悲痛辛酸的眼淚了吧。鈴想痛哭一場,一直哭到喘不過氣為止,一直哭到自己的淚幹枯為止。不過,之後還是會哭出來的。
拓峰郊外有一片墓地,清秀的棺木在一個祠堂放了一晚後就被埋在那裡。
“住手啊!”鈴一邊看著一邊抱著棺木喊道,
“不要埋他啊!他太可憐了。”
有人撫著鈴的背安慰著她,也有人把她從棺木扣開。然後人們繼續埋,哪怕鈴不斷地失聲哀求。
這國家所用的棺木是圓形的。因為那裡的人是從蛋裡生出來的。因此死後理所當然要回到蛋裡去。由於父田會輕輕把胎果敲裂,祈求孩子快點誕生。所以為了讓死者早日轉世,人們會先用石頭把棺木敲裂,再把它埋進地裡。
棺木埋好了,墓碑也立好了,人們都散去了,但她還在那裡獨自出神。
清秀會死的,一開始鈴已經模模糊糊地這樣感覺到。那時清秀食欲不振,面黃肌瘦的,肯定是哪裡出毛病了。
我可以見到景王嗎?哪怕我見到景王,她真的會幫我嗎?現在的鈴只能夠這麼安慰自己。說不定就連景王的御醫也沒法救活清秀的。
“但也沒理由這樣死去。剛才為什麼清秀要被車撞死呢。如果不是這樣,清秀還可以多活幾天啊。”
“我……我真沒用……”
鈴握緊拳頭。“景王,景王,我就只相信景王!要是在吳渡我帶清秀去看醫生的話……”
“但帶清秀去看醫生可能也是徒勞,或許景王可以救得了他的……我應該在吳渡一下船就帶他去看醫生……”
“你是拓峰的人?”一個少年向她搭訕。
鈴剛好趕在城門關閉前回到城裡。她盡量地不看清秀被撞倒的那個地方,雙手握得緊緊的。
“大姐姐你是慶國人?”
“不,我是才國來的。”
“原來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啊,找到住處了嗎?”
“有……”,鈴回答,“謝謝你的關心。”
“是嗎。”少年凝視著鈴,“你好像精神起來了,你要不斷地向前走,要不然你回掉進墳墓裡的。”
“墳墓?”
“對,是埋葬自己人生的的冰冷的墳墓。”
“沒錯,”鈴自言自語,“我實在太對不起清秀了,要是被他看見了,我又要被他說了。”
“確實是這樣,謝謝你……”
“不用謝。”
“你叫什麼名字?”
“夕輝。”
“請問……”,鈴看了看夕輝的臉,問道,“你知道撞死清秀的人現在抓到了嗎?”
“噓──”夕輝向鈴打了個顏色,“不要那麼大聲說。”
說畢,夕輝拉鈴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那家伙不可能被抓獲的。”
“你……你認識那兇手?”
“你以為我是朋友?不是啦,我才不願意和那種人做朋友!”
鈴奇怪地看著夕輝,“那人是誰?”
“整個城市的人都知道了,說鄉長撞死了一個過路的孩子。”
“鄉長?”
“鄉長升纊。你應該不認識吧,他是止水鄉最壞的人!”
“是他……是他殺了清秀?”
“好像那孩子突然沖到路中心,讓車子停了下來。於是……”
“於是?於是他就把清秀殺了!?”
“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太過分了。”
鈴虛脫似的再也站不住了,倒靠在背後的牆上,慢慢地滑落在地上。“那是因為清秀病得腳步不穩,所以……”鈴抱著膝蓋說道,“我要是背著他去找旅館就好了……為什麼我不背他……他這麼輕,我又不是沒力氣背他。”
“姐姐,你別自責了。”
鈴搖了搖頭,她哪能不恨自己呢。
“你不能很升纊。”夕輝說。
“為什麼!”
夕輝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情,說:“恨升纊,就意味著你要被升纊殺死!”接著他又後悔地說:“但你肯定不聽我說。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告訴你兇手是誰。”
Ⅲ
從柳國的東部出發,祥瓊和樂俊一起翻過高由山,進入雁國。踏出柳國的國境時,看到眼前奇怪的情景,祥瓊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他們倆從山腳向上爬,沿著山谷,走過彎彎曲曲的的山路,在半山腰逗留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在往上爬,見到路沿著斜坡延伸著。在路的中央建有一堵城牆,還設有關卡,城牆是柳國和雁國的分界線,城牆的對面就是雁國。祥瓊覺得這樣的情景甚是奇怪。
城牆由磨的非常光滑的石頭砌成。路的兩旁排滿了商店,路上車水馬龍,甚是熱鬧。祥瓊和樂俊通過關卡,進入雁國,發現雁國那邊也是是店舖林立,好生熱鬧。
“好厲害……”
路兩旁的全是高大的建築物,大多用石頭砌成,有四五層樓那麼高。窗戶全用玻璃裝嵌而成。雖然柳圍也有裝滿玻璃窗的高大建築物,但總給人一種破舊鬱悶的感覺。可能本來那些建築物從建成到現在已經過了很長時間,另外門前的那些池塘滿是苔蘚,還有模糊不清的玻璃窗,有些還破裂了,這都使建築物顯得破舊。所以雖然柳國的街道和雁國的街道很是相似,但卻遠遠及不上雁國那樣宏偉,有氣魄。
“雁國好像很富有。”
祥瓊早就聽說在北方諸國中,雁國是最富有的國家。但當看到雁國城市的面貌,她還是不禁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雁國地處氣候嚴寒的北方,怎麼也能這麼發達?”
要是說氣候,芳國和雁國是差不多的。而且雖然比雁國稍微比芳國偏南,但冬天從東北大陸有寒風吹襲,所以實際上雁國要比芳國還要冷一點。
“雁國有很大的礦山嗎?”祥瓊問。
“沒有。”樂俊回過頭來說,“雁國和芳國,柳國不一樣,它什麼都沒有。人們只是種小麥、飼養家畜,僅此而已。雖然這裡城市很大,商業也很盛行。但國家的大部分收入都源於農耕。”
“但也確實和其他國家出入太大了吧。”
“這個嘛,也許因為各國主上才能上的差別吧。”
“各國主上才能上的差別?”
“五百年中,雁國未曾改朝換代,這就是和其他目家的差別。”
“但是……”
“正因為王位未曾空廢過,所以首先天災少了。沒有天災也沒有戰亂,人口自然增加。人們勤勞地開墾農地。因此農作物的收獲能有所保証。農作物的買賣統一由國家監管,這樣就避免農產品價格不會因為豐收而下降。土地治理得好了,國庫積蓄慢慢增加,因此全國上下一片升屏氣象。各種設施也建設齊全。”
“例如,挖溝以防止雨季時的水災。還在溝上建橋,因為用石頭砌成,所以很堅固。街道上還舖設有暗渠。雁國的城鎮建設就是這樣,按照一個既定的完整的方針施行。有這樣的一個大方針的指導,經過十年二十年,國家的每一個角落也都整然有序地建設起來。”
祥瓊的父王在位三十年,連五十年的統治時期都沒有的,這又怎麼能與一個在位五百年的國王相提並論呢。
“一個國家的國王短命的話,對國家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試想一下,城市剛剛出現繁榮的景象,卻由於國王的駕崩引發天災,而付之一炬,最後不得不從頭開始。”
“你說的也有道理……”
“峰王素以殘酷著稱,而身為女兒的你卻不加以勸阻,以至給你們國家的人民帶來無窮的災難。”
祥瓊怒視著樂俊:“你說什麼?”
“所謂的國王是要以國民為重的。對人民施行暴政的國王沒一個可以長期安坐在王位上。現在我最擔心的事是不久的將來新王也要駕崩。實際上,因為連宰輔都死了,所以新王要鞏固王位必須花上五年時間。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在這二十年裡面要是又有什麼變卦,人民再經受幾年的天災的話,到時候土地荒蕪,人民連吃的都沒有,那國家離滅亡也不遠了。”
“不管是哪一個國王都是為了他的子民而操勞,只是有些事情並非一下子就見效,不是一下子就有成果的。因為國家貧乏所以人性也會墮落。這樣就必須建立健全的法制,把墮落的人心引向正路。你不認為這是很必要的事情嗎?”
至少祥瓊的父親是這樣對她說的。每當一頒布新的法令,總有官吏指責法令太苛刻。而父親的回答就是:“法不嚴,何以立國。”當然一定程度的法律是很必須的,但事物發展都有一個度。
“你父王的死大概就是因為超出了這個度吧。”
“我父王的死不是因為氣數已盡,而是因為那該死的奪取者弒王謀位!”
樂俊點了點頭說:“你是說惠州侯起兵伐王吧。確實弒君是死罪,但並非就是不對。因為見到國王的殘酷使國家陷入崩潰的邊緣,這時候起兵伐王也是正常的。而且要是這樣做能讓千千萬萬的國民存活下來的話,就必須做。”
祥瓊無自以對,她開始明白到,為什麼人們會如此憎恨自己的父王,為什麼像月溪那樣的篡位者反而得到人們的愛戴。這大概是因為人們覺得父王會讓國家陷入蔓深的災難之中。而月溪在災難到來之前果斷地阻止了災難的發生,因此他得到人民的擁戴。另一方面,自己沒有好好勸柬父王,所以人民就極度憎惡自己。
“走吧。”樂俊催促道。祥瓊神不守舍地跟著樂俊走向雁國的繁華的街道,街道名字跟柳國那邊一樣,也是北街。
※ ※ ※
祥瓊兩人在邊境關卡換過旅券。這是慣例,每當人們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時,必須在邊境關卡兌換旅券,一是為了防止犯罪者混進本國,二是為了檢查旅客所帶的行李物品。就算沒有旅券也不會被入趕走,但是要經過官員的詢問。
因為祥瓊之前對比也略有所聞,所以當被門衛問道時,她就慌忙說自己沒有旅券。於是門衛就示意她去旁邊的屋子裡接受長官的詢問。但這時候只聽到另一個門衛說:“不用了,他們倆是一起的。讓她過去吧。”說完,門衛恭恭敬敬地把旅券雙手遞回給樂俊。
祥瓊萬分不解,等到走出一段距離,祥瓊問樂俊:“究竟你是什麼人啊,為什麼他們對你那麼恭敬。”
“我都說我是學生嘛。”
“我越來越覺得你非常可疑。”
“這個嘛,總主有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說得清的,不是嗎?”
“我覺得你好像在考察柳國似的。”
“也可以這麼說。我早就想去其他國家看看,在巧國,我聽到很多關於雁國的事情,但要親自來看看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學校只是在新年時候才有一個春假。於是我就跟其他人說趁這段時間去其他國家走走看。接著就被人拜托順道去調查一下柳國的情況,回去以後告訴他們。就是這麼一回事。”
祥瓊轉過頭來看了看樂俊,“大概是調查柳國顛覆了沒有之類的事情吧。”
“對。”樂俊點了點頭說:“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要是柳國真的要滅亡,邊境就會變得緊張起來。因為會有大量的柳國難民湧進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末雨綢繆和臨急抱佛腳是很不一樣的。”
“要你去調查的應該是雁國的大人物吧。”
“沒錯。雁國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國家富裕,土地,人民都治理得當。但是,也並非一點問題也沒有。”
樂俊回過頭看了看城門,指著那邊說。
“你看柳國那邊的房屋,破破爛爛的。要是投宿,當然是選擇雁國吧。不過,天黑之後,很多人還是走去柳過投宿,你知道為什麼嗎?”
祥瓊回過身看了看,接著搖了搖頭說,
“確實很奇怪,怎麼這麼多人往外走呢?都快天黑了,來不及到下一個鎮去投宿的。”
“這是因為雁國沒有公寓。”
“什麼?”
“雁國的人民很富裕,哪怕是投宿也沒必要和不認識的人住在一起。因此一來公寓不流行,二來住宿費極貴。這使大部分都是窮等人家的投宿者止步。雁國的人民並非全都是那麼有錢。浮民、飢民、吃上頓沒下頓的人多得是。供這些人住宿的公寓很少,因此雁國的街道,可以說是只供馳車行走而已。”
馳車是用兩三匹馬拉的車,這種車不斷地穿梭與街道之間,用於接載乘客。附近的農民在農閑時候一般都會經營馳車這生意。當然也有專門從事這工作的人。
“雖然雁國很富裕,但農民也必須在農閑的時候出來開馳車以幫補家計。其他國家的馳車只有達官貴人才坐得起,但雁國的馳車卻非常便宜,誰也坐得起。因為人民都比較富裕,所以都毫不在意車費,經常乘坐。但那些貧窮的人因為坐不起,另外也沒有更便宜的馬車了,所以他們出門時只好頂著寒風走路了。”
祥瓊再回頭看了一下城門,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些人都滿臉倦意,衣衫襤褸。由於那些人大部分都先走向城門旁邊的小屋,所以祥瓊估計他們都是沒有旅券的浮民之流。
“雁國是一個富國,但本國人與外國流入的人之間,貧富差距懸殊。沒錢投宿的人就在路邊睡,結果被凍死的人並不少。有些不甘心白白凍死的人就去偷去搶。因此雁國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難民的問題。因為街上,浮民和難民的數量遠遠多於雁國居民的數量。雁國在這幾十年,都是受到這一問題所困擾。”
“所以你們就擔心柳國形勢的惡化。”
“正是。”
“樂俊你的旅券是誰簽發的?”
樂俊只是要尾巴,沒有回答。
“可以給你的旅券讓我看看嗎?”
聽祥瓊這麼說,樂俊默默地從懷裡掏出旅券。在背面,清清楚楚地蓋著一個印章:“雁國塚宰口院白澤。”
“塚宰……”
樂俊動了動胡子,說:“其實我也不認識塚宰,只是借駒虞給我的人幫我求得的。”
塚宰就是百官之長。能夠向他求旅券的人也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好厲害啊。”
樂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背。
“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只不過和景王也有一點交情而己……”
“景王……”
祥瓊一聽到這個名字,胸口就像被針刺中一般地痛。
“為什麼她會和你這樣的……”
“和我這樣的半獸結交是嗎?”
被樂俊這麼一說,祥瓊馬上後悔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
“你也不用道歉。我確實是半獸。但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恥的。我也不怕別人小看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行了。我不僅和景王相識,我們還是朋友。我把她看作是我的好朋友,她也說我是她的好朋友。這看起來好像很不可思議,我一開始也接受不了。說到底她是個國王啊,隨便地稱呼國王做自己的朋友,當國王的肯定不願意。”
“是嗎?”
“當然。人和人之間總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的,她這麼說了。”樂俊不好意思地笑著說,“當初她昏迷的時候還是我救了她呢。接著帶她來雁國。”
祥瓊張大了嘴巴。
“昏迷了?景王?”
“她啊,是海客。流落到這裡的時候首先去到巧國。巧國是要殺除海客的國家,所以她就拼命逃出巧國。就在那時候她暈倒在地上。”
祥瓊強壓著心中的不憤,想到:“那人,竟然什麼苦也不用吃就幸運地坐上國王的寶座!”
“最初我帶她到關弓,本來打算讓景王給我謀一官半職,但後來,跟她相處久了,就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太可恥了。所以後來當她問我要什麼獎賞時,我決定要一些其他的東西。本來我想拜托她讓我進少學讀書的。但不知為什麼,我沖口而出地說:‘我要進大學!我一盲在家裡學習,所以哪怕是進大學也肯定可以應付得來。’就這樣說服了她。”
祥瓊百感交雜地看著樂俊,說:“但這次你帶我來雁國,我可沒什麼獎賞可以給你。”
“我不是為這個而帶你來的。只是在獄中的時候,我見你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所以才帶你來。”
“我痛苦?”
“對,你當時是痛苦得不能再忍受的樣子。”樂俊瞇著眼說,“我見到景王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說。”
“那就是說你是為此而救我的啦。”
樂俊笑道:“所以我也說我很走運嘛,能夠遇到這麼多大人物。”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