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我們沒有名字。”
虎嘯在井旁一邊打水一邊說。鈴就在他旁邊幫忙洗碗和洗水桶。
“我們總共有一千人左右,都在止水鄉裡。”
“是嗎?”
“要是你在街上出事了,就找戴有這個指環的人。這時候他會問你從哪裡來,你拱手行禮就行。”
“拱手行禮?”
所謂拱手就是地位低的八向地位高的入行的禮。左手握拳,右手輕輕包著左手,然後手往上一舉。行拱手禮一般需要長袖子。像鈴現在穿的衣服,衣袖只到手腕,所以是行不了拱手禮的。
“這只是表示敬意而己。”虎嘯笑了笑說,“最重要的是好像不經意地向對方出示自己的鐵指環。你問他是從哪裡來的,他要是回答‘從麥州產縣支錦來的’,就表示他是自己人。而你自己就說‘我是從老鬆來的乙悅’。”
“那個是什麼?”鈴覺得挺好玩的,笑著問虎嘯。
“支錦是一個古老的地方名,在幾百年前,那時還是達王的時代,就在支錦那裡出現了一個叫老鬆的仙人。”
“他在支錦建立了洞府嗎?”
“沒有,老鬆沒有建立什麼洞府,他是靠自己的力量成仙的。老鬆也被人叫做鬆老。老,是用來稱呼那些仙人的。當然也有人叫他鬆伯。”
“啊,他是仙伯。”
位居伯的仙人,一般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得道成仙的,他們一般住在五山。他們也叫做仙伯。
“老鬆以前每天都在街上布道,後來被達王招去宮中布道去了。但是沒多久,他就成為了不起的仙人了。據說他得道前的名字叫乙悅。不過是否真有其人就不得而知了,倒是說書的人經常會說他的故事。”
“是嗎……”
“你要用心記著啊,要是你在路上被戴有鐵指環的人問到的話,你也要同樣地回答。”
“啊,是嗎。”
“要是是自己人,無論你拜托他什麼事都行,他一定會幫助你的。我們可是很團結的啊。”
“你們都是為了打倒那家伙?”
“那當然了。”虎嘯點頭道,“拓峰的閑地,其實就是墓地,被那家伙殺了的人都葬在那裡。因此必須有人來把他除掉,必須有人來給他應有的懲罰。”
鈴停下手中的活。他止水鄉的鄉長,升纊。
“那為什麼你們一直讓他逍遙法外?”
“因為有大人物為他撐腰!”
“難道……就是在堯天的……”
鈴看了虎嘯一眼,只見虎嘯吃驚地看著鈴。虎嘯放下水桶,坐在井口邊上。
“怎麼會是堯天?”
“我只是聽說,好像在堯天有個大人物包庇著升纊。”
“是嗎……”虎嘯說道,“確實有這樣的傳言。識包庇升纊那禽獸的正是當今的國王。但是情況看來不是這樣。”
“不是她?”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升纊這樣胡作非為,是因為有呀峰的包庇。”
“呀峰?”
“他是和州侯。也就是說,升纊有和州侯做後盾,所以才敢做一些殺人放火的事情。而那和州侯是一只比升纊更壞的畜牲,他甚至可以說是和州的王,呀峰、升纊兩人就這樣狼狽為奸。”
“原來這樣!”
“呀峰是在先王予王的時候當上和州侯的。更確切的說,是呀峰從昏庸無能的女王手中把和州買下來的。雖然有很多大臣反對,甚至有人要揭竿而起,打倒呀峰,但女王就是包庇他。”
“太過分了……”
“而現在新王登基了,但卻仍沒罷免呀峰,所以也難怪有人懷疑新王也是在包庇呀峰這惡賊。但是卻把麥州侯給罷免了!”
“麥州侯?”
虎嘯遙望了一下天空,說:“在瑛州的東面就是麥州,管理那裡的就是麥州侯。他深受人民愛戴,是一為貿明的官吏。今年夏天,新王還沒有就位之前,由於偽王的出現,所以全國上下都一片混亂,而麥州侯就一直與他對抗到底。”
“但為什麼他會被罷免了呢?難道是呀峰,升纊做的好事?”
虎嘯點了點頭說:“所以很多人都對新王此舉感到不滿。我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新王要包庇呀峰、升纊而罷免了麥州侯呢?也有人說新王才登基沒多久,根本不會處理國家大事。”
鈴心神仿佛,她把水桶的水倒掉,說:“景王一定和先王沒什麼兩樣。”
“什麼……,但是你……”虎嘯不解地看著鈴,說:“你以前不是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景王身上嗎?”
鈴把頭轉向一旁。虎嘯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說:“真猜不透你怎麼想的。你不是想殺進金波宮的嗎?但你可想想,單憑你可以辦得到嗎?”
“不試過的話怎麼知道。”
虎嘯從井口邊滑下來,蹲到鈴的面前說:“那孩子死了真的讓你這麼悲傷?”
鈴看了看虎嘯,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虎嘯繼續說:“但是,你要想想,在這個亂世,像他那樣不幸的孩子多得是。這可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因為國家很頹敗,在一個頹敗的國家裡,什麼悲劇都會發生。”
“這個我明白。”鈴嘆了一口氣,說:“因為我是海客……”
虎嘯沒再說話,好像默認的樣子。
“我再也回不了自己長大的地方,有不懂這裡還話。身處在樣一個不知何處是東何處是西的地方,我覺得沒有比這更悲哀的了。”
“是嗎……”
“但是我現在不覺得自己是可憐的人,因為我的遭遇和清秀的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麼。我已經是一個根幸運的人了。但以前的我卻沒有發現這一點。都是清秀教會我的,他教我要積極面對人生。於是我決心要帶他來慶國治病。但是……”
“你不要再那樣責備自己了,不是你的錯……”
“不!”鈴搖了搖頭說,“其實我真的很幸運,雖然遇到很多悲慘的事情,但只要稍微忍耐一下就過去了。所以我根本沒想到竟然有升纊這種人,給無數的人們帶來無窮無盡的痛苦。因此我厭惡自己。”
鈴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其實正如夕輝說的那樣,我對升纊的怨恨,說不定也只是把對自己的怨恨發泄到其他人身上。這樣一來,我就更憎惡自己了。”
“但是,”鈴抬起頭來,“不能讓升纊一直得逞的,不是嗎?”
“沒錯。”
“其他國家,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最起碼,我覺得止水是一個給已經不幸的人帶來痛苦的地方。所以我想讓這裡的人民得到解放,我願意再見到有人像清秀那樣無辜地死去。”
“我,也是這麼想!”
“說實話,我信不過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痛苦,是否真的有怨恨,但是,既然夕輝和虎嘯你們對升纊如此憎惡,那麼我也要打倒升纊,這樣想可以嗎?”
“這……”虎嘯聳聳肩,嘆了一口氣說:“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什麼?”
“辛酸的事啊,是很難忘記的。但是人生存在這世上,總會不斷地遇到悲傷的事。如果都要一一都記在心上,人豈不是一生都處於痛苦之中?另外,人也有很多愉快的事情。忘記悲傷的事情,享受愉快的事情,人生不就是這麼簡單嗎?”
鈴側著頭看著虎嘯。
“其實,我對什麼國家大事啊,什麼治國之道啊,是一竅不通的。我也不知道升纊對於國家來說是不是一個大毒瘤。對呀峰也是這樣。對麥州侯也是這樣。說不定,升纊施行的暴政對於國家來說是有意義的。那要的畜牲說不定也有對國家有利的一面。但是,我知道,只要那畜牲一天不死,我們止水鄉的人就沒有好日子過。”
“沒好日子過……”
“我的頭腦很單純,我一聽說一個無辜的小孩子被他撞死,我很氣憤。雖然氣憤也沒用,但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夕輝是千很聰明的孩子。從小學到庠學,序學,再升上上庠,然後還參加了少學的選舉。他是決心要當官的。我認為他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少年。但是我不因此而高興,我心裡一點高興之惰也沒有。為什麼要當官!難道想進入鄉府做升纊的走狗嗎?難道要為呀峰土謀獻策?作為哥哥的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成為那些寓獸的走狗啊!”
“虎嘯……”
“實際上,我知道夕輝自己也感到很厭惡。雖然他有機會進身官場,但他最後都是拒絕了。那是因為他有一些無法忘記的悲慘記憶。既然誕生於這個世界上,誰不想活得快快活活的。誰都希望有這種感覺,自己誕生於這世界上真是太好了。但是,只要像升纊這樣的家伙一日不除,我都不會有這種感覺。所以我要為這世界做點事情。”
鈴嘆了一口氣,說:“就只有這些?”
“就只有這些。要是我跑進鄉城,給升纊這家伙一記拳頭,事情就可以解決的話,我一定去做。但是,單是這麼做,還是不能解決問題。那些十惡不赦的壞蛋是不知悔改的,所以要是想解決問題的話,就要團結大家,把那個可惡的家伙從官位上拉下來。那種人哪怕是死了也不能消除公憤的,所以殺了他還要向他吐口水!雖然我這樣想可能太過分,但是這樣才能讓我解恨!”
“是嗎?”
“我是一個魯莽的人,可能夕輝會想的比我深刻得多。”
鈴笑了笑,說:“但我反而覺得你說的話更容易明白。”
“是嗎。”虎嘯哈哈大笑起來。
“那麼,我應該做點什麼呢?”
“那你就借你的三騅給我們用吧,我們正在收集武器。要對付那畜牲和他的走狗,用鋤頭和鐵鍬是傷不了他們的。”
“只要幫你們運武器就行了嗎?”
“我有一個老朋友叫蕃生,勞蕃生。他是幫我們準備武器的。請你去他那裡搬運武器行嗎?”
鈴猛地點了一下頭,“行!”
Ⅱ
“這裡是明郭。”
馬夫把車停在城門前面,說道。祥瓊吃驚地看著城牆,那種古怪的城牆確實讓每個看見的人都會驚訝不已的。
“真是一個奇怪的城牆。”鈴一邊把路費遞給馬夫一邊說。
“你也覺得是這樣嗎?每個人都這麼說。”馬夫笑羞對祥瓊說。
“我還以為城牆都是挺直的呢。”
“對啊。”馬夫也抬頭看了看城牆。一般州都的城牆都是建得相當厚,上面一般是可以行人的過道。還有用於放箭的孔等等。哪怕各個地方城牆的形狀不一樣,但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信都是四方形,對高度一般都有規定,但是這些都不能在明郭的城牆裡找出來。有足夠高度的部分只有一小段,而且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對面。不要說放箭的孔,連在上面行人都不可能。這東西不要說是做城牆,連作為住宅的圍牆也不夠資格。
“正確來說這裡是北郭。”
聽馬夫這麼說,祥瓊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他苦笑了一下,說:“只有北郭和東郭有旅館。原來是在城外的,是一些貨倉而已。周圍建有高高的城牆。但經過風吹雨打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不成樣子,是不是?不過啊,裡面的更糟糕。因為只有一些破舊城牆殘留著,所以你要小心不要迷路了。”
“謝謝!”祥瓊說。
馬夫又再看了看城牆,就上了馬車離開了。祥瓊穿過城門往裡面看了看。
城門已經破爛得關不上了。城門背後是一條陰暗的隧道般的小道通往城內。城門上的扁額寫著“明郭”。城裡面正如馬夫所說的,裡面都是頹垣敗瓦,只是用─些石頭簡單地搭建成牆壁,用幾塊木板舖成地面;用布把周圍圍起來,這就做成了剛好睡下一個人的露天小屋。
只見門口三五成群地坐著一些滿臉倦容的人們,在閑地上難民搭起一些更簡陋的“房子”,那些房子的樣子就算稍微被風吹一下都會倒塌。
再往城裡走,就看到一些更慘不忍睹的景象。那全是一些荒廢了的城牆的遺址。要建造這麼多的城牆自不知要多少人力物力。但那些城牆並非都是有用的。有一些過低,有一些過薄。但是也有一些高大得出格的城牆遺留下來。
街道也是雜亂無章的。根本就沒有一條像樣的路,都是一些彎彎曲曲的小巷。祥瓊從沒有見過這樣難辨的“路”。毫無計劃的城市建設,橫沖直撞的馬車,到處到是的難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祥瓊一邊嘀咕著一邊向著城市的一方走去。只見人門都用不安的眼神看著她。她注意到,只要有人向城市拘中央走去,會有很多人用不安的眼神望著他。而走向中央的那些人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有些甚至覺得不對勁,於是往回走。
“發生什麼事了?”祥瓊自言自語地向前走。拐過一個彎後,突然發現想城市中央走去的人突然多了起來。最後,人多得想往回走也不行了。
“快回來!”
突然間,祥瓊聽到有個聲音好像是對她說的。於是她一邊被人推向前一邊努力的向後看。只見在人群中有個老人不斷向祥瓊招手。
“不要去啊,不然你會看到一些你不願看到的事啊。”
祥瓊想回過頭去問那老人,但人流不斷地把她向前推,別說要往回走,就連回頭看也不可能。就這樣被人流推推撞撞的,祥瓊終於來到城市中央的一條大街上。與其說是大街,不如說是廣場更適合。那是一個被荒廢了的城牆圍起來的一片空地。只見四周都站有士兵,中間有幾個被綁在一起的人。
“不願看見的事?”
站在廣場中央的士兵手中拿著皮鞭,兇神惡煞地看屬被綁著的那幾個人。祥瓊猜到他們要做什麼。另外看到地上放著的那些木板,更肯定了祥瓊的推測。
“那是磔刑!”
就是把人釘在那些木板上。
“除了芳國以外,竟然還有地方施行這種刑罰……”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著沒有死刑的國家。”樂俊曾經這樣告訴過祥瓊。但是一般的死刑都是斬首、再重一點的刑罰也不過是梟首,沒有比這更重的刑罰了。這是通曉法律的樂俊說的,所以祥瓊想,在慶國應該沒有這樣的刑罰吧。
“還是別看為好。”有一個身穿大衣的瘦小男人打算離開,這時候他看到了祥瓊,就說:“小女孩不要看這種事,快走!”
“他們……犯了什麼法?”
男人搖了搖頭,說:“在和州,最大逆不到的是不交稅,還有不做苦役。犯了其中一樣都是死罪。”
“但是……竟然用磔刑!”
“不知道的恐怕只有和州以外的人。不要再說了,快點離開和州,不然你遲早都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什麼……”祥瓊已聽不到自己的話,因為那已被一陣悲鳴聲所蓋過。每當一顆釘子釘下去的時候,釘子與木板的撞擊聲,犯人的悲鳴聲同時響起。祥瓊一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男人的手被釘在木板上。
“住手!”
就在這時,有一顆釘子釘下去,發出沉沉的“啪”的一聲。祥瓊不忍再看,閉上眼睛,轉過頭去。
這刑罰以前在芳國也很盛行,這正是祥瓊的父王強行把犯人押到刑場,並對他們施行這些酷刑。這時候,祥瓊腦子裡面充滿了自己那時快要被車裂的情景。她想到那些押運她去裡祠前面的路口,還有那些咒罵聲。還有那個憎恨祥瓊的,幾乎把她逼上絕路的冱姆。
又再聽到一聲悲鳴。接下來就連圍在廣場旁邊的人群中也發出了悲鳴。人們的哀嘆聲混雜在釘子釘下時的響聲中,祥瓊終於不能再忍受了。她向後退了一步,卻被石頭絆了一下,幾乎摔倒在地上。
“是石頭?”
那是拳頭那麼大的石頭。這樣的石頭滿街都是。大概是從那些舊城牆上掉下來的吧。
悲鳴還在繼續著。
祥瓊想起冱姆的兒子是用石頭丟了刑吏而處死的……不管稅有多重要,不管勞役有多重要,總不能跟人命相提並論吧!
“住手!”
祥瓊一下子抓起了腳下的那塊石頭。
“為什麼沒有人去阻止他們?這裡有這麼多人都沒有一個站出來!”
祥瓊想也沒想就把石頭扔了出去。但她力氣不夠,石頭只是砸中在場邊維持秩序的一個士兵。石頭很沉,士兵一下子倒了下來。
廣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誰扔的!”
祥瓊見不對勁,馬上想逃離現場。
“扔石頭的人,給我出來!”
一下子,眾人的目光都投向祥瓊那一邊。
“拿下!”
士兵沖向祥瓊,人牆自然而然地分開,祥瓊急忙後退,突然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手。祥瓊魂飛魄散地命往後退,一邊企圖擺脫那人。這時抓住她的那人人牆中走出來,用力地把祥瓊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跟我來!”
祥瓊這時慌忙回頭看去,抓住自己的是一個和自差不多年紀的少女。但一看到那人的穿著,卻又像個少年。
“這邊,快!”
被那人大聲一喝,祥瓊就想也沒想地限那人轉進群中,那人走在前頭,一手撥開人群,一手拉著祥瓊就這樣他們沖出了人群。
“在哪裡!出來!”
祥瓊回頭看了廣場一眼,發瘋似的往外逃。
沖出去後,祥瓊就讓那人拉著手走,他們穿過讓頭暈的彎彎曲曲的巷子,然後從城牆的一個缺口出逃了北郭。
“你太魯莽了!”
祥瓊被這麼一說,一邊喘著氣,一邊打量著眼前的人。只見那人長著滿頭鮮紅色的頭發。
“謝謝……”
身後的城市還是一片騷然。“你的心情我很明白。”那人苦笑著說。
“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我看得出來。”
那人一邊說一邊快步走到前面去。祥瓊在後面又打量了一下,“你是女孩子。”她再回過頭去看了看北郭城,不知那些士兵會不會因為抓不到自己而遷怒與其他群眾?
那少女好像看出祥瓊心中所想似的,輕輕握著她的手說:“放心吧。”
她的聲音帶有一種莫名的自信,這話不得不讓祥瓊相信,於是她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飛出一個人影。
“找到了,她在這裡!”
祥瓊一看,牆角轉出一群士兵。她心一下子繃得緊緊的。這時,少女抓住祥瓊的手把她拉到身後,說:“快走!”
“但你……”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少女對祥瓊笑了一笑,唰的一下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祥瓊瞪大了眼睛,正要問。你怎麼帶有劍。少女用力推了她一下,祥瓊順勢往後轉身就跑,她回頭看了看那少女,“快跑!”那少女又催促到。
“真的沒事?”
“不用擔心我!”
祥瓊點了點頭,飛也似的逃走了。城周圍的都是一些閑地,要是從那裡逃走的話就太引入注目了,於是她沿著那些復雜的小巷跑。當她繞過牆角的一剎那,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紅色的頭發與劍一起飛舞著,她是為了引開士兵們的注意力的。果然士兵們團團地把她圍起來,而且還有不少的士兵從遠處趕來助威。
“謝謝你!”
祥瓊心中暗暗地感謝那少女,然後有開始向前跑。
她就這樣沿著東歪西倒的城牆跑,想找一個可以鑽進城裡去的地方。要不就是那些較矮的地方,要不就像剛才那樣有缺口的地方。
當她再拐過一個彎角時,頭頂上有個聲音說道:
“喂!”
“追兵?”祥瓊馬上退到一旁,往上一看,只見有人趴在城牆上,探著身子,把手伸了出來。
“來這裡!”
祥瓊有點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身後,只聽到從剛剛經過的牆角的另一邊傳來了士兵的腳步聲。
“快!”
被男人猛地一叫,祥瓊下意識地伸出手去,那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體形魁梧,他用力一拉,一下子就把祥瓊提了起來。就在這時,牆角轉出三個士兵,他們喊道:
“站住!”
本來祥瓊被那男人一拉,整個胳膊好像都要脫落似的,但在這個危機關頭,她只好強忍痛楚,腳一蹬爬上城牆。士兵們要抓她的腳,但一下抓空了,於是他們抬起手想再次抓祥瓊的腳,男人一拉,把祥瓊拉到城牆上的過道上去了。
祥瓊喘著氣,她兩手撐地,站了起來。一回頭,只見對面的士兵手己搭在城牆上,正要爬上來。那男人馬上一人一腳地把他們都踩了下去。士兵們大怒,想要用槍刺,男人對祥瓊說:“快逃!”同時一手抓住刺過來的槍桿,並順勢一拉,搶過槍,然後再向前一送。槍的另一頭剛好撞中上兵的喉部。
“跳下去!”
男人邊說邊“呼”的一下把槍矢掉轉過來,祥瓊看了他那爽朗的側臉,點了一下頭。牆頭離地有兩丈高,對面還是一堵城牆,祥瓊聽到身後不斷傳來士兵的慘叫聲,但不敢回頭看,就跳了下去。但腳落地的一瞬,祥瓊站不穩,跌倒在地上。
祥瓊邊喘著氣邊向上望,只見男人提起了一個士兵,把他拋了開去,接著把手中的槍扔了,一個翻身躍了下來。
“你沒事吧?”
祥瓊點了點頭。那人苦笑了一下,又看了看牆頭,
“另外的那個少女不知道可不可以逃得了,她是你朋友?”
祥瓊搖了搖頭。她喉嚨已經又幹又澀,說不出話來。
小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也沒聽到城牆對面傳來腳步聲。
“要我去救她嗎?”那人問道。
祥瓊還是搖了搖頭。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累得好工作了一天似的,想動也動不了,想說也說不出來。
“是嗎。”那人又爽朗地笑了笑,然後轉過背來,說道:“我背你。”
他回頭看了一下猶豫著的祥瓊,催促道:“快點啊!”
祥瓊迅速地爬到那人的背上。那人背著祥瓊穩步地向前走,“你先歇一下,我帶你去休息的地方。”
Ⅲ
“主上!”
在昏黃的暮色中,有個人影向著森林方向跑去。陽子向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急地叫我出來。”
景麒撥開雜草,走向陽子,突然他停住了腳步,說:“有我討厭的氣味,好像不是主上你的氣味……”
“你發現了,對不起。我讓班渠搬走了一些傷員。”景麒嘆了一口氣,剛才班渠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告說主上有急事讓他出去一趟,於是他在班渠的帶路下來到這裡。
“是不是北郭出現妖怪了?”
只聽見陽子苦笑一聲,說:“我只是救了幾個傷者而已嗎,不要那樣緊張好不好。”
“那也要請您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啊。”
陽子仍舊坐著,又苦笑了一下。
在北郭留宿已經是第三天了,雖然景麒說這裡也有血腥味,但附近就只有這個旅館,所以沒辦法之下,他們就在北郭住了下來。陽子趁有空去看了看這古怪的城市。在這裡遺留下來的破舊的城牆是和州侯呀峰強迫百姓做苦工建造出來的。他以防止強盜搶掠為名,公然迫使百姓所苦役。致使農民連耕種的時間都沒有了。建城牆的費用就通過增加貨物的通行稅收取。而呀峰所建的圍牆所圍住的地方很小,因此呀峰就有理由每一季召集人手來擴充城牆。年復一年,在北郭城裡就留下了那麼多沒用的廢城牆。
在北郭,人口這麼多的原因是,呀峰提高明郭的地稅等,讓平民百姓都沒法在明郭居住,也使他們沒辦法在明郭開小商店。現在的明郭變成了只有高官才住得起的地方了。被趕出來的人要麼去北郭要麼去東郭,由此就使那兩個城市異常肥大。聚集在那裡的不僅僅有商人旅客,還有很多難民。北郭城的街道變得如此雜亂無章,都是因為呀峰亂起城牆之故。
“有四個農民不去幹勞役,所以被處以極刑,是我派班渠把他們救了。”
“竟然有這種事……”
看到景麒驚呆了的樣子,陽子笑了笑說:“在行刑的時候有個少女看不過眼,向那些士兵扔了一塊石頭,所以就被那些士兵追殺,我本來已經靜靜地帶她走出來了,但可能我的頭發太引人注目了,士兵還是追上來了。那我當然不能跑進城裡找你啊,所以只好叫班渠把你請來了。”
景麒嘆了一口氣說:“陛下,實在要請你自重啊。”
“不好意思。”說完,陽子眺望著沐浴在夕陽之下的明郭城。
“我啊,根本就不知道原來慶國還有磔刑。”
“什麼!”
“在和州,說到死刑,也就是磔刑。”
景麒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陽子。
“在這裡,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和你都不知道的。”
雖然是黃領也要受三成的稅,殘酷的刑罰,呀峰和升纊的暴政……在陽子登基時,各地官員都宋朝聖,其中當然有呀峰,還有升纊。
“當時他們都向我跪拜,但實際上他們都暗中愉笑:‘一個無能的國王。’”
“主上……”
“我想重新任命官員啊。”到現在,陽子才想到要找一群值得信賴的人。“以前沒這麼想是因為一直都有雁國的支持。延王,王師六軍,還有一班能幹的官員,英勇善戰的將軍。”幾乎不需陽子出面。後來救出景麒,還有原奉擁護偽王的官員都陸陸續續地轉而追隨陽子,其實一切都是借助雁國的力量。
“遠甫就是是什麼人?”
“遠甫嗎?”景麒有點猶豫地回答道:“他是一個知途人,很多人都來向他請教的。”
“那樣的人我想招攬到宮中來。”
景麒不置可否地說:“我相信主上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吧。請主上就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事。”
“我正是要把他叫到宮中來。”
景麒嘆了一口氣,說:“朝廷中的官員正在明爭暗鬥,一派為了削弱另一派會不惜捏造一些罪狀出來。”
陽子忽然抬起臉,說:“你是在說誰?”
景麒沒作聲。
“你有什麼隱瞞著我?”
“沒有。有些事情主上不親自確認,是很難理解的。需要說的我一定會說,其他的就請主上您仔細分析一下吧。”
“浩瀚?”原麥州侯浩瀚,在陽子罷免他的時候,景麒堅決反對。
景麒一揚眉,說:“我也沒說是誰,要是主上一下就想到浩瀚的話,或許就是說主上對他有什麼內疚之情。”
陽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說:“想不到麒麟中也有像你這樣狡猾的。”
“只是主上有點頑固而已。這事情就別說了。”
陽子哈哈一笑,站了起來,說:“不快點的話,城門就要關閉了。”
“您要去哪裡?”
陽子撥開身前的枯草,再次看了看明郭,說:“我知道明郭的樣子了。現在我們先回拓峰再回固繼。你也不能離開堯天那麼長時間吧。”
景麒點了點頭,不放心地看著陽子說:“那主上你要保重……”
“嗯,我明白了。我會盡早回去的了,我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我要了解一下這裡的事。”
“主上……”
陽子對愁容滿面的景麒笑了笑,說:“國王有必要了解自己國家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事情不知道,我現在知道的就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堯天。”
“真是精明啊。”景麒苦笑道。
“我明白我要尋找一個突破點。雖然很辛苦,但我不會後悔來到這裡的。”
“是嗎……”
“請你耐心地等著吧,我相信應該不會讓你久等的。”景麒沒再答話,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