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王錚見機行事,見齊夫人實在是抖個不住,便對著廖管事拱了拱手道一聲不是,從容的說:“我姐姐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她沒經歷過這樣的大事,廖管事還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上了船,就得守規矩,這個道理王錚還是很懂的。
他抬手給廖管事倒酒,笑眯眯的說:“這件事,我們都聽廖管事的,您說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弟弟年紀小,舔著臉稱呼您一聲老哥,希望您別嫌棄弟弟愚笨。”
這才是個肯乾事,能乾事的樣子。
廖管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虛虛的伸手一揚,示意王錚不必如此,然後才慢條斯理的說:“什麽幫不幫的,既然都是為大人辦事的,那就都是一家人。你們只要聽話,這個皇商的名號,便算是世世代代的保住了。咱們別的不說,這不就是給子孫後代積福積德的好事兒麽,就為了子孫們考慮,也得好好辦事兒,是不是?”
齊夫人被王錚扯了一把,慘白著臉應了一聲是。
廖管事已經跟王錚說起了之後要辦的事兒了。
王錚聽的極認真,時不時的還點點頭。
等到這頓飯吃完,眼看著都已經是半夜了。
王錚上道的安頓好了廖管事的客房,那個戲子自然也是好好的送到了廖管事的房間。
姐弟倆都累的手指都不想抬起來。
還是齊夫人看著弟弟,囁嚅半響,才問:“當真是要這麽做嗎?我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還藥材這種事還是躲在暗地裡做,不必出面,等到時候事發,也大可縮在後頭,當什麽都不知道,反正也沒證據。
但是若是要按照廖管事教的去做,那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王錚苦笑了一聲:“姐,咱們現在還有什麽旁的選擇麽?事已至此,不按照他們說的做,先不說三丫頭會被送到宮裡選秀,給齊王做王妃,就說咱們皇商的名號也保不住了。齊家王家兩家現在可都是靠著這個名號在吃飯呢,兩大家子的人的飯碗,好不好的就要被砸了,沒法子,真的沒法子。”
齊夫人想想女兒,想想好不容易才保住的皇商的資格,垂下眼一言不發。
廖管事是第二天一早回的應家。
和尚們還在應家念佛,應家因為有喪事,最近都是吃素的,一進門便能看見在花園裡搭的棚子裡頭,不少仆婦和媳婦兒們在準備素三鮮和素菜湯。
這些都是供給那些和尚們的,廖管事瞥了一眼,抹了抹嘴上的油,咳嗽了一聲,帶著羅平安繞過了籬笆,往裡頭去了。
應長史還是在書房裡。
他這些天都沒有整理自己的胡子,因此原本整齊的胡子如今都潦草的耷在下巴上,看上去讓他蒼老又憔悴。
廖管事也不敢細看,低聲喊了一聲老爺,便急忙上前跪在了地上。
最近這些天他的脾氣越發的捉摸不定,哪怕是廖管事跟了他這麽多年,也只能時時刻刻的小心謹慎。
應長史眼皮略微抬了抬,淡淡的問:“齊家的事已經辦妥當了?”
他瘦了許多,看上去下巴都已經尖尖的了,此時便是一個男人也顯得格外刻薄起來,這讓廖管事不由得想到當年應長史在吏部選官的時候,吏部的文選司郎中便很不喜歡他的長相,說他的樣貌過於輕佻,所以應長史的官途一直不夠好。
若不是如此,也不會到這個年紀才在魯王身邊做個長史熬出頭。
廖管事小心翼翼,低垂著頭應是:“齊夫人膽子小,但是她娘家那個弟弟王錚倒是個聰明的,知道審時度勢,幾乎沒有多少遲疑便主動過來問我了,我便按照您的交代,把事情都已經叮囑過了。”
應長史靠在椅背上淡淡的呵了一句:“當初若不是王錚知道鑽營,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麽可能投到我這裡來,王錚才是真正做主的那個,這條泥鰍扒上來了,那才真是穩了。”
廖管事見他的情緒還算是平穩,便陪著笑逢迎:“大人看人,再錯不了的。接下來的事,也不必擔心了,只希望王錚辦事兒能夠妥當些,也算是不辜負了大人您的栽培。”
應長史桌子上擺著一張紙,上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可仔細一看就能看出來,那上頭雖然寫的密密麻麻,但是歸根到底也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他真是後悔當初總是勸著魯王慢慢來,也真是後悔當初沒有經由陸子謙的手直接把馮家也給扯在泥潭裡。
那時候陸子謙跟蕭文俊的關系好,但凡是想在仕途上給馮堯使絆子,幾乎就是伸伸手的事兒。
一念之差,就害的應超死的如此淒慘。
他真是後悔不已。
也為了彌補這個過錯,他一定會讓該死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的人是時時刻刻盯著馮堯的,所以馮堯在寶鼎樓裡呆了整整一晚,而且第二天竟然在去了韋家之後又再次回了寶鼎樓,這件事便足以讓他起疑心了。
尤其是,在他還早已經知道寶鼎樓是屬於崔明樓的產業的時候。
他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
經過這麽多次交手,他也已經算明白這些人了,反正不管怎麽說,把他們想的可怕一些是再不會錯的。
這樣的對手,只能讓自己謹慎一些,再謹慎一些。
從前犯過的錯,他再也不會犯第二遍。
所以,這一次,必定是輪到他翻身了。
垂下眼簾,應長史將那張紙攥成了一個紙團,淡淡的看了一眼,順手便扔到了旁邊的炭盆裡頭。
火苗頓時一竄而上,將那個紙團吞噬其中。
應長史對著廖管事擺了擺手,自己繞過書桌,打開窗門,看到外頭還在蒲團上盤腿念經的和尚們,淡淡的扯開了一個嘲諷的笑意。
安息吧,很快這些和尚們就會去韋家,去陸家,甚至去馮家念經。
想必有這麽多人在地底下陪著,你也會感到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