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所以其實你是商賈人家?」
「怎嗎?瞧不起商賈?」葉女史一挑眉毛。
呂悅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商人應該更輕鬆吧……現在不是說這個問題的時候吧?會不會有人看著覺得不順眼?派什麼人過來找麻煩?」
葉女史轉過身去,幾步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拿起放在上頭的一隻紫砂小壺,往杯中倒了一盞茶:「按著朝廷規章買進賣出、貨通南北、繳納稅金,災荒年捐錢舍粥,時不時的周濟鄉民。」說罷了,又一挑鳳目,「誰敢來找我麻煩?」
明顯感覺到葉女史身上似乎帶著股莫名寒氣,呂悅身上抖了一抖,往後錯了半步。她猜測,葉女史的這句話的完整句式會不會是「誰敢來找我的麻煩,我就去要誰的命」……
「是不是附近所有人家都有這些?」呂悅放棄了之前那個事關政事的話題,轉而去問別的,指著那些玻璃窗子的熱乎乎的地板。
「侖山縣中幾大商家之中,多是如此吧。」葉女史說的神情淡定,悠閒的抿了一口茶。
「這麼說……你家算是有錢人家了?」呂悅兩眼亮亮的。
「怎嗎?」
「沒怎麼,這樣就不用擔心吃不好了!」難怪這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呢?在宮裡不用說,就是每個次跟她出宮辦事時,自己也從沒見他吃過半點苦,「窮文富武啊……」
葉女史繼續淡定微笑,心情依舊大好,今天豆腐吃的不錯……晚上可以再接再厲的繼續吃。所謂的窮文富武,要是都跟自己師姑她們門派裡頭那群只有體力沒腦子的傢伙們似的,再多的生財之道也都被他們白白浪費了。
糾結完奇怪的問題,葉女史抬手一牽,拉著自家的小豬進了里間屋子。
淡淡的幽香和著陣陣的暖氣迎面撲來,這種香味不是那種讓人心裡膩膩的,而有種清幽的意味在裡面,淡淡的,遠遠的,卻讓人心神安寧舒暢無比。配合上那陣陣暖氣,也並不像宮中有些妃嬪屋子裡點的那種能悶死人的香似的,反而讓人心曠神怡,並不會覺得心裡膩歪。
屋中擺設依舊是點心的葉女史風格,以高雅,簡潔為主,依舊不大像是女兒家的閨房,反而是把書房跟臥室連到了一起似的。
里間屋子的床上放著幾摞摞好的衣裳,帶著呂悅走了進來之後,葉女史抬手指指那些衣裳:「那些是你的,不知這幾日你又長了沒,回頭叫他們叫人過來再量過,不過三五天便能得了。」
看著那堆紅紅豔豔的衣裳摞到了一起,呂悅不由得嘴角抽了幾抽,指了指那堆衣裳,低聲弱氣的問道:「那個……這些……是給我穿的?」
「你說呢?」葉女史一臉不爽的挑挑眉毛,「不然你以為這種顏色我會穿。」
那為毛就得我穿啊!!
呂悅糾結的想要抓狂,可手抬了幾下,也沒敢伸手去拉她的領子搞抗議。正鬱悶著的呢,就被葉女史直接提到了床邊上去。
「脫。」簡單明瞭的指示,要不是呂悅已經跟她老人家同床同枕了N久,就憑這一句話,就可以去狀告她的流氓罪了——前提是有地方敢接狀紙。
沒有骨氣的偽太監站在床邊脫衣裳,無良女史大人正興致盎然的翻翻這件,弄弄那件,兩眼裡面都冒著詭異的光彩。
等脫得只剩裡衣了,呂悅才不得不弱弱的開口低聲問道:「那個……要先穿哪個?」怎麼看上去有好多件的樣子?自己身上現在穿的也不是宮中的太監服,可穿起來也是同樣簡單明瞭,和一般外頭的小少爺們穿的沒啥區別。
可看看葉女史翻騰過的那一大坨各色布料,呂悅心裡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不會一口氣讓我全都穿在身上吧!
葉女史挑挑眼皮,看著只剩下為數不多的一層皮,隨手丟來了兩件嫩粉色的裡衣:「把裡衣換了。」
「要不要穿這種顏色的啊!!」呂悅想抓狂,她在宮中穿的不是藍的就是灰的,裡面的裡衣也只有白色一種,其顏色的漸變只隨著歲月和水洗的次數增加而逐漸的變黃,其中還會因為自己長個子等原因而每年都要換新的。
現在這大紅大粉的,看得呂悅一陣陣頭暈。
「你不穿誰穿?」葉女史再度挑眉,眉眼之中全都是疑似幸災樂禍的神采。
莫非……她是好容易出了宮了,所以準備把自己當成人形大娃娃,要玩兒換裝家家酒吧?!
心裡就算再擔心、回避,可這些年某人對她的調教也早就牢牢的印刻到了其骨頭之中。於是,在某人一瞪眼之下,某偽太監立馬麻利的脫衣服換裝備……
裡衣穿好,總覺得似乎和平時自己穿的衣裳哪裡有些區別,可呂悅也沒多想,只當是衣裳設計有所區別。沒一會兒,就在葉女史的協助穿起了外面的衣裳。
一件一件,穿得呂悅有些頭暈:「這是從外國傳來的嗎?怎麼這麼麻煩?」
葉女史一臉的淡定,神態自若的讓她轉了過去,往她腰上系著帶子。
「等等……」呂悅愣了愣,一臉愕然的指指自己身上,「怎麼……看著好像是裙子??」
把最後一個結打好,葉女史隨手又拿起一件上衣,罩到她頭上,抽出她兩隻胳膊,理好了後,眼中才閃出一絲滿意神色,果然,豔些的顏色穿在她身上果然好看,比宮裡那破藍破灰要強太多了。
呂悅這會兒又低下頭去,看了半天,怎麼看怎麼像是女裝,抬頭左右尋覓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那個大穿衣鏡,幾步跑了過去,一眼,就看到鏡子裡頭一個明豔小蘿莉,正穿著一身白底大紅撒花的衣裙。由於是冬日,衣裳稍厚實一些,可這身衣裳穿在平時稍顯單薄的小身板兒上,卻顯得格外討人喜歡。
明明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大紅色,卻偏偏穿出了些脫俗的感覺來,此時,鏡子裡頭那小丫頭,除了頭還是男孩子的髮髻之外,已經變成了個典型的、極其討喜的新春福娃了!
「過來。」
葉女史叫了一聲,見那傻子還呆愣愣的站在鏡子前面呢,只得自己起身,幾步走了過去,站在她背後,隨手解開她頭上的髮髻。
半長不短的頭髮比前幾年要黑亮了些,顯是身體的營養跟上了,連帶著頭髮也養好了許多。
一下下通著有些綿軟的長髮,沒一會兒,就在她的頭上梳出了一個雙丫髻,又不知從哪兒取出了些精緻的絹花、金制發環、釵子等物。
「那個……這個……你……你怎麼……」那鏡子裡頭的打扮再明顯不過——明明就是個地道的小姑娘!可自己什麼時候告訴過她自己是個妹子來著?!還是說,她、她……
把她的身子調了個個兒,讓她正面沖著自己,左右細打量了兩眼,葉女史眼中才閃過徹底的滿足感。見她小臉兒煞白,嘴唇打顫,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這麼打扮才順眼。」
呂悅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她現在已經徹底鬧不清了,她到底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個妹子,才這麼打扮自己的?還是單純覺得自己長得可愛,估計打扮成女孩子的樣子才可愛?還是因為放個丫鬟在身邊總好過放個小廝??
可心裡想的再多再亂,因為之前一沒跟她報過備,二又沒提前打過預防針,三呢……自己心裡多少還打了點小主意——在自己學過各種技能後,讓葉女史在生活上離不開自己,然後等她快出嫁時再告訴她自己其實是個妹子,以此來威脅、確保自己能順利的在她身邊活下去。
於是乎,現在呂悅悲劇的發現——自己貌似啥也做不了,更不敢做……
拉著有些綿軟的小手出去用膳,心不在焉的呂悅並沒有發現,飯桌上幾乎全是自己平日愛吃的東西,更沒吃出這些菜色的口味居然和宮中幾乎沒什麼區別。
又心不在焉的梳洗打理,當那兩個丫鬟進來收拾東西時,更是心虛的連頭都不敢抬。
最後總算脫下那一身讓她彆扭無比的女裝,可卻是依舊穿著那身淡粉色的裡衣,呆呆的坐在床邊,等著沐浴歸來的葉女史。
烏黑的長髮隨意散落在身後,肩上搭著塊巾子。等進了門後,就見那丫頭正傻坐在床邊呢。
不知怎麼的,心情又好了一絲,唇角勾勾,幾步走了過去,側坐在床邊,隨手拿著巾子拭頭髮:「又發什麼呆呢?雖有地龍,穿這麼少在這坐著,仔細著涼。」
呂悅五官再度糾結了一下,幾下爬到了床上,窩了進去。
那邊,葉女史也不知怎麼弄的,三兩下的就擦乾了頭髮,也睡了上來。
身邊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人,熟悉的氣息,雖說貌似因為用的洗漱用品有所區別,而導致身上的氣息有所改變,可卻變得不大明顯。
熟悉的東西讓人安心,原本的惶恐等到了這會兒,窩到了她的懷中,便慢慢的散去了。蹭了蹭,按著平時時舒坦的角度躺在她的臂彎處,呂悅這才算是徹底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