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婉落在她們身後,她卻沒心思和這兩人議論這件事,聽說羅莞病了,表哥竟把金太醫都請了過來,這讓她十分憂心忡忡,不知道是多嚴重的病,竟要禦醫出手,不過看那位禦醫這兩天在山莊裡好吃好睡,那莞姐姐應該是沒事兒吧。想到這裡,秀麗女孩兒歎了口氣,四下裡看看,見無人發現,便悄悄雙手合十在胸前,默默替羅莞祈禱了一番。
而在屋裡,徐王妃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著茶,眼中精光閃爍,也在心裡思量著。
那個女孩兒竟然病了?嘖嘖,之前看她的樣子,好像連瘟神閻王爺站在面前都不怕似的,這會兒卻是病了,想一想當日她在果園的模樣,真是很難想象她如今病怏怏躺在床上的情形。
怪可惜的,那女孩兒雖然氣人,性子卻有些像自己,若不是身份相差的太過懸殊,若她是一位大家閨秀,哪怕不用她有多高的門第,只要她不是一個鄉野村姑,只要鋒兒喜歡,或許,自己也可以考慮考慮要這麽一個兒媳婦,唔,雖然把她娶進門,不知道會不會把自己氣死。
由羅莞,徐王妃很快便想到了山莊裡現有的這些女孩子,冷眼挑了許久,竟沒找到一個太出色的,容貌是都不差,關鍵是那些怯怯懦懦的性情,怎麽會被青鋒看在眼裡?要麽就是張揚外露的。只是這些女孩兒的張揚著實可笑,如同一隻紙老虎般張牙舞爪,到了自己面前。又假裝乖巧的不得了,卻是連那個村姑還比不上。
自然。也有幾個端莊的,卻都是心機深沉。雖然徐王妃如今也在後宅中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然而看著那些明媚少女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動聲色,她心中還是難免有一些失望,心機深沉倒不是錯兒,只是深沉到連少女的本性都沒了,這未必就是什麽好事。
而這當中的傑出代表。當屬她那個外甥女兒了。徐王妃歎了口氣:蕊兒這孩子,哪裡都好,她唯一不喜歡的,就是對方那種故作悠然。明明很多事都放在心上,偏偏卻做出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心眼兒卻比誰都多,這樣的女孩子做自己的兒媳,不知怎麽的。心裡竟有些不托底。
“唉!到底鋒兒這姻緣線牽在哪裡呢?都怪我兒太優秀了,這俗世中難道真找不到一個可以匹配他的女子?”徐王妃一不小心就自戀了,但想到一個在花樹間不卑不亢的身影,她面色忍不住就是一白,扶額道:“總不會我們王府堂堂的世子。真要找一個村姑吧?就是做妾,也不知要讓多少人笑掉大牙,不行,絕對不行,我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徐王妃這裡剛剛下定決心,忽然就聽“呱呱”一陣叫聲,一抬頭,就見半開的窗外,不知什麽時候,竟有一隻烏鴉停在那裡,正衝她呱呱的叫。
“烏鴉嘴。”徐王妃情不自禁就叫出了聲,然後一把捂住嘴巴,外室丫頭們聽見主子在屋裡驚叫,連忙奔進來,卻見徐王妃風度全失,指著那隻烏鴉大叫道:“打走,快把那該死的烏鴉給我趕走。”
“是,王妃娘娘。”
丫頭們不知主子怎麽忽然對一隻烏鴉這樣在意起來,連忙拿著雞毛撣子到窗前,卻見烏鴉振翅而起,沒向外飛,卻是一頭撞進了屋裡來,甚至還在徐王妃的肩膀上停了那麽一瞬,又在屋中盤旋了幾圈兒,這才從窗口飛出去,轉眼便越過花樹庭院,不見蹤影了。
徐王妃整個人差點兒癱倒在地,一隻手撫著胸口,兩眼無神,隻喃喃念著:“天意?是天意嗎?不,不行,就算是天意,我也不同意。”她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齒道:“就算是天意,我也決不會讓一個粗鄙的村姑踏進路郡王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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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都兩天了,你還要在我們家蹭飯蹭到什麽時候?”
有了金太醫的藥,羅莞的高燒第二天便退了,到今天,除了身上還覺著發虛,沒什麽力氣外,羅莞覺得完全可以自己宣布康復,如果是在現代的醫院,這妥妥兒就是停藥的標準。
“我是在這裡蹭飯?”謝青鋒斜睨著她:“你好像剛剛喝過我的血。”鄉下房子就是這點好,視野開闊結構簡單,沒有那麽多內室外室的,就算是他們兩個男女共處一室,此時因為元老太太和蔣秋娘也在這裡,就完全不用避諱。
當然,這只是世子爺自己的想法。事實上,蔣秋娘已經心亂如麻了:女兒雖是起死回生,但世子爺就賴在這裡不走,只怕這名節也全都完了,嗚嗚嗚,她的女兒將來只怕嫁不出去了,真不知道認識這位世子爺,到底是福還是禍?
“這麽惡心的事情,你就不要一再提醒了好不好?”羅莞氣,拿起枕畔帕子抹抹嘴:“到現在嘴裡還有血腥味兒,我是在努力壓著你知道嗎?”
謝青鋒抬頭望天:“剛剛那些松子糖白糖酥不知道是被誰吃掉的哈?好像某人是用壓血腥味兒這個理由把它們全都消滅的。”
元老太太正在炕上撿一筐豆子,聽見這話,忍不住便“撲哧”一聲笑,頓時讓謝青鋒和羅莞都有些不好意思。而蔣秋娘則無力看向母親:娘啊,你閨女我現在都是心急如焚,您老怎麽還笑得出來?你孫女兒的終身大事都要被耽誤了你知不知道啊。
“好了,反正我現在已經痊愈了,多謝世子爺這幾天的贈血之恩,只不過現在我也不用喝血了,你可以走了世子爺。”羅莞一看,謝青鋒這廝不知道是不通人情世故還是臉皮夠厚,不開門見山趕人看來是不肯走了,因此隻好把話挑明了說。
卻不料謝青鋒一挑眉,悠悠道:“怎麽?姑娘這是卸磨殺驢?”
“胡說,你可是世子爺,怎麽可以自甘墮落的把自己比喻成驢呢?”羅莞“憤憤不平”的叫:“拜托,你要正確認識到你的高貴,別這麽妄自菲薄好不好?”
謝青鋒腦門上當即就下了一排黑線:“我只是用一個成語來比喻姑娘的行為,並沒有自甘墮落妄自菲薄,而且我很了解我有多高貴,這一點,沒人比姑娘更清楚了,不是嗎?”呵呵,李溪月那個小丫頭雖然煩人的要命,但有一點好處,和她在一起,自己的臉皮厚度得到了很好的鍛煉,最起碼說這種話時,他也僅僅只是覺得臉發燙了一下而已。
我去啊,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羅莞驚訝的看著謝青鋒,心想這才幾天沒見,這廝怎麽有點向雲秋水的性格發展了?雲秋水也不過是小孩子般的怎怎呼呼罷了,這廝本就厲害,如今拋卻了世子的矜持,還真是有夠難對付。
心中想著,嘴上卻毫不客氣,羅莞還真就不信了,自己這光腳的村姑會敗在那個穿鞋的世子爺手下?她冷哼一聲,翻了個身懶洋洋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高貴,拜托就別老在這裡給我們增加壓力好不好?你看看,我們這樣一個普通的百姓家庭,坐著你這尊大佛,多不搭調啊。”
“沒關系,我坐在這裡,就是為了給你們這個普通的百姓家庭蓬蓽生輝的。”世子爺很佩服自己,臉皮越來越厚了,這很好,他記得皇帝表哥曾經說過:要得到心愛的東西,臉皮必須夠厚,不然太后最心愛的那一尊八扇沉香木大屏風是怎麽擺去了養心殿呢?看來這回回去, 自己可以試著和皇帝鬥鬥嘴了。
曾經將不知多少人險些氣得吐血的羅莞,這一回終於遭到了報應,在聽到謝青鋒說的“蓬蓽生輝”四字後,她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三尺遠。
“世子爺,你變了,想你我初遇的時候,你高高在上,那個時候的你是多矜持多高不可攀啊,你現在怎麽會變成這樣呢?你的驕傲都哪裡去了?”
羅莞痛心疾首的捶著炕沿,這動作讓世子爺覺得又可愛又好笑,他挑高了一邊眉毛,剛要說話,就聽蔣秋娘冷冷開口道:“莞兒,胡說什麽?再胡說看我不撕你的嘴。”
這話明著說羅莞,其實何嘗又不是把謝青鋒帶在裡面,堂堂一個世子爺,這樣賴在女兒房間沒皮沒臉的,真是逼著自己不得不出聲啊。蔣秋娘心裡歎了口氣,想到自己三天前去求見對方,讓對方幫女兒請太醫的事,她心裡有些愧疚,覺得這句話太重了,有點忘恩負義。
但是下一刻,這絲愧疚就蕩然無存了,因為她聽到謝青鋒理直氣壯的叫道:“聽見了嗎?還是伯母疼我,你再胡說八道,就讓伯母收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