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孚飛跑回去拿來了一盞油燈,羅莞便小心沿著那陡峭台階慢慢下去,羅孚在上面緊張看著,他也很想下去,但因為姐姐嚴厲囑咐的話,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好一會兒,方見羅莞重新走上來,將油燈吹滅,笑道:“沒什麽,就是個普通的地窖……”一語未完,忽聽不遠處一個聲音道:“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們怎麽玩到這裡來了?幸虧沒掉進去,不對啊,我記得這裡原來是有幾個石頭的,怎麽……”
原來卻是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奔了過來,到得近前,發現那幾個石頭已經被搬開了,老太太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搖頭道:“這是怎麽說的?怎麽就淘氣到了這個份兒上?一旦摔下去,是玩的嗎?這地窖當日就挖得深,如今雖不用了,到底也沒填土,真要掉下去,腿短胳膊折都是有的,乖外孫子,快跟外婆回去,以後別過來這裡玩兒了。”
兩人一邊說著,就將那石頭堵上去,仍用破舊席子蓋了。然後便拉著姐弟兩個回屋,羅莞便道:“外婆,這個地窖我看著還好,怎麽就不用了呢?”
元老太太臉色一黯,好半晌才歎氣道:“也沒什麽,如今我們住的這兩間房,當日乃是堆放雜物用的。後來你舅媽說那些雜物裡都是當用的東西,擱著這麽遠不方便,就在他們屋子後面蓋了兩間廈子,將雜物都清理過去了,地窖也在那裡開了一個,把儲存的東西都弄過去,如今可不是就不用這裡這個了呢。”
老太太話音剛落,蔣秋娘已經忍不住啐了一口,恨恨道:“真是小人之心,她自己貪得無厭,竟把人人都想成她那樣兒。這分明是防著母親,怕母親拿她的東西,母親怎麽不啐在她臉上?問問她那裡有什麽值得拿的?”
“我還敢啐在她臉上?”卻聽元老太太冷笑道:“她不啐在我臉上,就是顧著我這個婆婆的老臉了。從她嫁進來,這樣的事兒若去計較,都不用活了。不然你爹哪裡能那麽早就走了?他倒好,一死百了,留我這個老婆子在家裡受罪,如今吃口飯也要看他們臉色。這哪裡是兒子媳婦,分明是對頭仇人。也不用說別的了,誰讓當初我們瞎了眼,自己幫你哥哥張羅了這麽一門親事呢?那原本就是個不爭氣的,若是媳婦好些,或許還能有點益處。偏偏連媳婦是這樣,他自然也是越發沒用了。”
羅莞心中歎氣,暗道這元老太太也算是個剛強的老人家,卻也不得不在兒子媳婦面前忍氣吞聲。那金氏和蔣明德竟連自己的老子娘都防備到這個程度,可見不但是喪盡天良,更是連腦子都沒有:老太太就這麽一兒一女,蔣秋娘那會兒根本就不用她照拂,想照拂也照拂不到的,她就拿了東西又能給誰?你們就防她成這樣,不是不長腦子是什麽?
幾個人回到屋裡,丫頭們已經把晌飯送了過來。竟破天荒的有兩個葷菜,雖是平常得緊,不過是豆腐炒肉和紅燒蹄髈,但對於元老太太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當下笑著夾了一塊蹄髈到羅孚碗裡,呵呵笑道:“乖外孫子,快吃,這還沒到過年,他們兩口子也未必舍得吃這樣東西,如今卻來孝敬咱們,可見是因為之前那幾位公子的事兒。一旦知道咱們和那幾位公子八竿子打不著關系,怕也就沒這好東西了,來,多吃點兒。”
“外祖母不用著忙,吃別人的好東西,終究難保久長,將來咱們自己勞動豐衣足食,吃自己掙下的好東西,那才真正快活呢。
”羅莞笑吟吟的給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各夾了一塊肉,果然,就聽元老太太笑道:“好,我真是沒想到,素日裡隻說我這輩子積德行善也沒得什麽好,原來卻是著落在我這外孫女兒身上。莞兒有志氣,將來的日子,指望外祖母和你娘是不中用了,還要看你們姐弟兩個,只要咱們齊心勤懇,未必不能把日子過起來,好,今兒就借莞兒的吉言,來,咱們好好吃這一頓。” 四人棲身這原本放雜物的破屋中,條件固然簡陋的很,然而人人卻是喜笑顏開,就連元老太太,這麽多年鬱結於心,如今卻也因為女兒在身邊,而外孫和外孫女兒兩個又很懂事出息,也是老懷大慰。
到下午的時候,金氏又過來請羅莞出去“逛逛”,羅莞原本是要抻著她幾天,然而轉念一想:我和這女人纏雜不清做什麽?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早點完事兒,也好早作我的打算。
因終於和金氏一起,在李家街上走了一圈兒,那金氏逢人便說自己的外甥女兒有多懂事漂亮, 神態那叫一個親熱,讓羅莞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臉皮:這究竟要有多厚?才能挽著自己胳膊說那些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親熱話兒,似乎被這舅媽拒之門外,連面都不見的事兒還沒過去幾天吧?
其實羅莞並不對自己的“威力”抱多大希望,然而看蔣明德和金氏都對她報以萬分信心的模樣,她也懶得去拆穿:反正我從來沒說過什麽,更沒給過你們保證,一切都是你們自己自說自話,和我有什麽關系?
這樣想著的她,心裡未嘗不是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嘿嘿!這勢利的兩口子準備拿我當槍使,如果到時候那李保長根本不甩他們,豈不是笑話?唔,不過這樣一來,大概又要把我們趕出去吧?嗯,趕出去就趕出去,怕她麽?
誰知她是這樣想的,卻萬萬沒料到:謝青鋒雲秋水他們竟是如此的“威名赫赫”。那李保長一看見她和金氏在一起逛街,當天下午就派人過來,告訴蔣明德征糧交一千斤就足夠,且價錢也是按照市價給,如此一來,不但保住了九千斤糧,還平白多得了幾十兩銀子,怎不令這勢利的兩口子喜出望外。
蔣明德卻還沒忘記那些大財主托他的事,倒不是因為他講義氣信用,而是想到了過年的謝禮。於是當天晚上便親自去了李保長家,對著這貪婪的家夥,也沒了從前的尊敬懼怕,隻說那位雲公子和羅莞在路上遇見了,聽羅莞說起征糧的事,十分納罕,說過幾天有時間,要過來吃飯,好好問問這征糧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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