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卓燕就換了手機號碼。她很鄭重地告訴小餘路陽甚至張一迪宿舍那三隻妖怪,不可以把新號碼傳到大洋彼岸去。
假如傳過去了,她會繼續換號。
小余不禁唏噓地嘆,「文靜,你這又是何苦呢?張一迪人家有哪點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跟人家絕交啊?」
卓燕反駁她:「就是因為他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我更不能害他……和他的女朋友。吳雙說的沒錯,也許真的是我給了身邊的男生們太多的遐想空間了。要是不可能,就該趁早絕了對方的念想。」
路陽看她的眼神裡充滿憐憫,「那你呢?你這麼為別人著想了,你自己怎麼辦?你就不需要有個人來陪了嗎?」
卓燕扭過頭,不讓人看到她臉上表情究竟怎樣,「我?我不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嗎?不也天天活蹦亂跳的,哪非用人陪著不可啊!再說,就算真的想找個人來陪,也不能找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人下手啊!」
她彷彿在開玩笑一樣,語氣很輕鬆很隨意。可是小余和路陽都聽得出來,她說後面那句話時已經很明顯地帶上了鼻音。
小余不禁搖搖頭,嘆一口氣。
她想起當初她和藝術男孩分手時,有人曾對她說過一句話:當你懂得為情所傷,證明你已經開始長大。
要到什麼時候眼前這傻女孩才能醒悟,在這世界上最不會傷害她的那個人,就這樣被她輕易地放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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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排球賽期間,卓燕有天在宿舍裡突然非常認真的宣佈一件事,「我決定倒追咱班許坤!」
其餘三人聽到這個消息,全都大吃一驚。
小餘路陽連連問:「文靜,你沒事吧?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想法啊?」
孫穎震驚得差一點說不出話來。隔好久她臉上依然呈現震驚神色。
「文靜,你這麼做,是為什麼呢?」她問出問題的關鍵。
卓燕坐下來,幽幽地說:「他在球場上打球時的樣子、還有他微笑著的側面,看起來太像董成了……」
小余聽完她的原因直想撞牆,「你……文靜啊文靜,你怎麼還想著他啊!他到底哪裡好啊,能叫你執迷不悟成這樣!!」
路陽恨鐵不成鋼地跺著腳說:「真不知道董成上輩子給你吃了什麼,讓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真是造孽!」
兩個人帶著情緒拉開門走了出去。
卓燕看看唯一留在屋子裡的孫穎,苦笑問:「我是不是很沒骨氣?」
孫穎臉上佈滿說不出的難受樣子,彷彿心裡正充滿掙扎,「沒有,趕到那兒上了,誰都一樣!感情面前,哪有骨氣說話的份兒!」
卓燕盯著她,一瞬不瞬,「孫穎,」她忽然充滿期盼地祈求她,「幫我,好嗎?」
她眼睛裡幽幽深深地儲滿祈望,純澄的眸心中隱著的那抹憂傷令人無法狠下心拒絕她的要求。
孫穎悄悄嚥下喉頭的一抹苦澀,有些費力似的點點頭回答她,「好,我幫你!」
●︶3︶●
卓燕去找江山,讓他幫忙製造些能和許坤相處的機會。
江山鐵青著臉,對她這個要求斷然拒絕。
卓燕有些不高興地提醒他:「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賭注——你曾經答應我,如果我能照到和張一迪的合照,你會滿足我一個要求!」
江山聽到她這樣說,臉上不禁流露出吃驚的樣子。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眼睛,眸底開始湧動出沉沉的慟,像是無法相信此刻眼前這面無表情地脅迫著他的女孩,就是從前那個愛笑、愛鬧、陽光又可愛的傻姑娘卓燕。
「文靜,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他問她,聲音中帶著一絲啞。
卓燕不為所動,「我變成什麼樣,是另外一回事。先說你是不是幫我?別忘了是你自己說過的,願賭服輸!」
江山看著她,臉上的哀痛越來越重。
「好!」許久之後,他冷冷地沉聲答應她,「我幫你!」
「謝謝。」卓燕平靜地道謝後,轉身就要走。
江山在她身後一把扯住她胳膊。
卓燕頓住腳步,回頭,挑起眉梢看著他。
「還有事?」
江山雙眉緊鎖,平時斯文清俊的面孔上,此刻不知因為怒還是急,已經漲得通紅。
「文靜!」他嘶啞著聲音,低低地吼,「你是故意的嗎?是在故意折磨我、懲罰我嗎?」
卓燕「噗嗤」一聲笑出來,笑不可抑,笑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我折磨你?我懲罰你?江山,你瓊瑤劇看多了吧!我折磨你懲罰你幹嘛?你做錯什麼事了嗎?」
她甩開江山的手,扭頭向前,決然離開。
留下江山一個人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臉上浮現出深深痛苦與濃濃哀傷。
●︶3︶●
其實他並沒有說錯。卓燕的確在怨他。
她怨他立場不堅,明明喜歡她的朋友,偏偏又對她也產生想法。
她怨他不能始終如一,如果不能對吳雙一生一世,又何必把她牽扯到他的生活裡去?
如果不是他,吳雙不會生她的氣;
如果不是他,去澳洲留學的應該是自己;
如果不是他,也許她和董成還有希望可以在一起。
都是因為他!
卓燕任性地在心裡埋怨著江山。
一直以來,她的傷心都找不到釋放的出口。
似乎所有人都在責怪她,說是她不對。一切不好的結果都壓在她身上,由她一個人來背。
被朋友怨恨,被愛情踢出局,被別人的女朋友哀求遠離,所有人都在想辦法讓她變得孤單、成為一個人,她覺得自己就快要負荷不住了。
巨大的壓抑之下,除了江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找誰來做釋放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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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山的幫忙搭線下,卓燕很快和許坤約會起來。
只是每次約會她都不是一個人赴約,她總是要拖著孫穎一起去。
隨著約會次數漸多,江山臉上的陰霾也越來越濃。
小余和路陽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拿話提醒卓燕,「文靜,別做得太過了,江山也不容易,你看他現在壓抑的,就快要瘋了!」
卓燕對此只是置之一笑,「不會,要瘋也是我先瘋。」爾後依然我行我素地繼續帶著孫穎約會許坤。
小餘隻好轉去說孫穎,「你也不管管她,還縱著她一起胡鬧!」
孫穎臉上有說不出的苦楚。
路陽只好在一旁充當和事老,「她也有她的難處,算了小余,我倒覺得事情也許還有轉機。」她像是洞悉了什麼似的。
小餘隻好無奈作罷。
轉眼排球賽已經結束,所有畢業手續也都辦妥,大家都整裝待發地等著領過學位證之後正式離校。
離校前,卓燕約了許坤在校外餐館見面。
這次孫穎說什麼也不跟她一起去。
卓燕死活不由她,幾乎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甚至是不可理喻的倔勁硬把她拖到餐館裡面。
一路上孫穎隱忍的臉上,有著快要哭出來的難過表情。
她們趕到時,許坤已經坐在餐館裡。
看見她們,他站起來打招呼,眼神掃過孫穎時,人顯得有些侷促和焦灼。
三個人在廳裡坐下。
廳裡再沒有其他人。
●︶3︶●
她們以為這個時候這裡只有她們三個。
可其實在裡邊的包間還坐著另外一個人。此刻他正在為自己的滿腹心事獨飲獨酌著傷懷悶酒。
聽到外面有響動,他不由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隙虛掩著。
透過這縫隙,他清楚聽到外面那女孩在說:「許坤,咱們馬上就要離校了,乾脆誰也別在遮著掩著的,有話開門見山就說:這段日子以來,你感覺怎麼樣?」
他屏息地等著聽被提問人的回答;而在聽完那人的回答以後,他手裡的酒杯一下沒有握穩,半杯啤酒全灑出來,洇濕了他的手腕後又流到了桌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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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卓燕的問話,許坤漲紅了臉回答:「很……很好!」
答完隱隱地,他好像聽到有什麼響動,像是從裡面的屋子傳出來的。
卓燕又問他:「那我再問你,你會是個好男人嗎?」
這問題許坤像是有些沒太聽懂,他支吾地反問:「你是指……什麼?」
卓燕告訴他:「擔當!」
許坤立刻點頭承諾:「會的!我一定會有所擔當的!請你一定放心!」
卓燕欣慰地笑出來。
坐在裡頭包間裡那人,聽到這話時,握住酒杯的手不由用滿了力,骨節全都泛起了青白。
他聽到卓燕笑著籲口氣說:「好,好,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他心底泛開一圈又一圈濃烈的酸與痛。
真想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告訴她,他也可以對她好!一輩子對她好!比任何人都好!
可是……
她一定不會信他。
剎那間,他為自己感到無限悲哀。
他猛地抬起酒杯,和著滿喉哽人的苦澀,仰頭把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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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許坤的保證,卓燕放心地笑開。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用手肘拐一拐孫穎,稍稍拖著長聲說:「行了!你就別裝沒事人了!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在臉上強顏歡笑、在心裡痛苦哭泣了?平時盡說我笨、數落我遲鈍,你看你比我好得了多少?」
她對孫穎擠擠眼睛,指著許坤問:「你真以為是我看上他了?哎,你長得什麼眼神啊!到現在難道你都看不出我是在為你們倆謀福利嗎?」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感慨唏噓,「你們倆,明明互相都有意思,偏偏一個比一個悶騷,眼看著馬上就要畢業了,我要是不來這麼一出,你們就等著離校那天各自向左走、向右走從此留下終身遺憾吧!」她推推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孫穎,「別跟我這繼續愣著了,快過去吧!」
孫穎仍然處在巨大吃驚中緩不過神來。
「文靜,怎麼你……可是你不是說,他側面像董成……」
卓燕呵呵地笑,「是啊,他側面就是挺像董成的!所以你一定要知道,每次為了撮合你們倆、我假扮著要染指他的時候,面對他這張側臉,我內心是多麼的煎熬、多麼的苦澀啊!就算為了我受的這份罪,你們倆將來都得給我好好的在一起、和和睦睦的過日子!假如敢拆夥,看我不第一個蹦出來收拾你們的!」
許坤踏上前一步,鼓起勇氣拉起孫穎的手,漲紅著臉對卓燕保證一般地說:「你放心!我……我一定能對她好!」
孫穎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哽咽地對卓燕說:「文靜!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文靜,謝謝你!」
卓燕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對她擺擺手,「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別謝來謝去的了,不嫌煩!」她一邊把他們兩個往飯店外面推,一邊用很誇張地語氣說:「哎哎,大好日子哭什麼哭啊!行了行了,你這多愁善感的小娘子可快別在我這煽情了,去去去,有這功夫你們倆不如找個背陰地方趕緊去鞏固鞏固嶄新戀情呢!」
兩個人半推半就著被她送出了門口,孫穎一路對她感激不斷。
看著一對璧人漸行漸遠,卓燕幽幽地嘆出一口氣。
畢業前夕,大家都分離在即,這時還能看到兩個有人情人走到一起,總算是件讓人欣慰的事情。
卓燕轉身一個人走回餐館。
就著原來那張桌子坐下來,跟老闆點了飯菜。
她打算隨便填一填肚子。
飯菜上來,明明很餓,卻偏偏食不知味。
嗓子眼裡始終梗著什麼東西似的,一切從那裡經過的東西都被染上一些苦絲絲的味道。
嚥不下去飯和菜,她索性放下筷子,跟老闆要了兩瓶啤酒來,完全拋開自己是女孩子的顧忌,自斟自飲地給自己解著悶。
不過好在,大家都在忙著準備離校的事情,此刻餐館裡空蕩蕩冷清清的,整個前廳裡除她以外,根本沒有別人。
她卸下一切顧忌與偽裝。
平時那種專門用於欺騙別人甚至自己的開心笑容,她此刻再也擠不出來;臉上和心裡那些一直被隱藏著的落寞與難過此刻通通被釋放。
這時候,她很想哭。
一杯酒又一杯酒,她孤獨地自己敬著自己。
思緒像深秋的枯草,斑駁淒離。
隨著酒精冉冉地蒸發,淚意一點點侵襲到眼底。
又斟滿一杯。
正打算仰頭一飲而盡時,耳邊卻響起一道聲音:
「就這麼自己一個人喝,不覺得沒勁嗎?」
卓燕立刻循聲回頭。
她看到身後有一張無比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