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硯等人心下一怔,不曉得厲秋風這話是什麽意思,不過三人素和厲秋風之能,既然他如此吩咐,三人無有不從。是以厲秋風說完之後,三人悄悄側轉了身子低頭喝茶,隻將後背朝向了馮鐵嘴。
郭掌櫃和小二將桌子擺好,又親自端過來一張椅子請馮鐵嘴坐下,這才退到了一邊。此時喬胖子已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隻覺得面孔一陣刺痛,卻是扎在臉上的魚刺仍然嵌在肉中,觸手生疼。喬胖子心下又驚又怒,指著李英大聲罵道:“他媽的,一個破落戶家的敗家子,竟然敢動手打傷老子?!好,好,好,老子這就抓你這個王八蛋去見官。若不告得你傾家蕩產,就算老子沒種!”
喬胖子說完之後,便要向李英撲去。只是地上翻倒了幾張椅子,他又太過肥胖,是以跌跌撞撞繞了半天,想要衝到李英身邊,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只是李英方才惱羞成怒之下,用盤子打倒了喬胖子,過後心下已然後悔,暗想喬胖子雖然目不識丁,不過他是一個家財萬貫的土財主,若是使了銀子打點,如李知縣、潘師爺這等貪婪成性的狗官,必定會與自己過不去。自己家中存銀寥寥,與喬胖子不可同日而語,若是被抓進了大牢,非得死在裡面不可。念及此處,李英心下後悔不迭,是以聽到喬胖子責罵自己,他心下雖然惱怒,卻也不敢再像方才那般與喬胖子動手。
郭掌櫃見喬胖子跌跌撞撞地想要撲上去與李英廝打,急忙搶上前去將他扶住,陪著笑臉說道:“喬老爺,大家誤會一場,何必在意?今日這頓飯小老兒請了,算是小老兒為喬老爺賠罪。”
郭掌櫃一邊說話,一邊向李英使了一個眼色。李英雖然心有不甘,可是想到衙門裡凶殘狡詐的李知縣和潘師爺,還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公差捕快,此時也只能想法子息事寧人。是以郭掌櫃說完之後,李英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向著喬胖子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喬老爺,方才是學生孟浪了,還請喬老爺原諒則個。”
喬胖子見李英向自己賠罪,氣焰愈盛,指著李英破口大罵道:“你想向老子討饒,此時已然晚了!若是想少吃些苦楚,不如趁早將屁股洗乾淨了,到大牢裡去和那些死囚犯做朋友罷!”
酒館內的眾食客大都識得李英和喬胖子二人,知道這兩人一個是窮酸,另一個為老不尊,都不是什麽好人,是以巴不得兩人鬥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此刻聽喬胖子出言侮辱李英,心下十分痛快,紛紛大笑起來。還有人大聲叫好,出言挑撥,試圖火上澆油,讓李英和喬胖子動手打架,自己躲在一邊看熱鬧。
李家雖然已經敗落,不過李英畢竟是讀過聖賢書之人,又有生員的功名,在眾人面前受了喬胖子如此侮辱,如何忍耐得住?只見他雙眉一挑,便要向喬胖子發火。郭掌櫃見勢不妙,急忙攔在兩人中間,拚命說和,想要勸住兩人,免得兩人動起手來,將他的酒館打砸得不成樣子。
慕容丹硯見喬胖子說完之後,李英一張臉紅得如同豬肝一般,知道喬胖子這幾句話必定不是什麽好話,可是她又想不明白,想要向王小魚詢問,又怕惹得眾人恥笑,隻得隱忍不說。王小魚雖然背對著李英和喬胖子等人,卻是一臉壞笑,心下暗想,姓李的敗家子油嘴滑舌,討厭之極。
喬胖子優勢欺人,也不是什麽好人。這兩個壞蛋若是鬥將起來,倒可以看一場好戲。只可惜厲大俠不許我與馮鐵嘴打照面,否則我非得去添幾把火,讓這兩個壞蛋拚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念及此處,王小魚心下一凜,暗想厲大俠武功高強,即便遇到柳生宗岩這等大高手,卻也是凜然不俱,為何今日看到馮鐵嘴,卻如此膽怯?我記得馮鐵嘴兩年多之前到了東遼縣,聽說他原本在關內居住,生平最喜歡遊山玩水,這才一路北行,到了關外。馮鐵嘴每日除了在酒館茶肆說書,便是在東遼縣城裡城外遊蕩。百姓喜歡聽他說書,對他十分尊敬。有時馮鐵嘴走出城外數十裡,天黑之後無法回城,也有百姓將他留在家中款待。如此一個毫無心機的窮酸, 厲大俠怎麽會害怕此人?
王小魚越想越是不解。便在此時,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倒把王小魚嚇了一跳,酒館中登時安靜了下來,就連一直氣勢洶洶地指著李英破口大罵的喬胖子也住了嘴。王小魚暗想這明明是醒木敲擊在桌子上的聲音,難道馮鐵嘴不顧李英和喬胖子正在吵架,竟然打算自顧自地說書不成?
便在此時,只聽馮鐵嘴沉聲說道:“李公子,喬老爺,兩位都是東遼縣有才有德之人,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吵架,做了他人口中的笑柄?!”
王小魚聽馮鐵嘴如此說話,心下一驚,暗想馮鐵嘴巧舌如簧,平日裡說起話來油嘴滑舌,聲音從來沒有這樣低沉過。雖然許多富戶和百姓對馮鐵嘴甚好,但是那些大戶人家只是將馮鐵嘴視為倡優,表面上與他稱兄道弟,其實壓根看不起他,只是將他當作玩物罷了。馮鐵嘴也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平日裡雖然對富戶財主頗為巴結,卻極是小心,從來不敢多說一句話。沒想到今日馮鐵嘴性子大變,竟然敢出言勸解李英和喬胖子,大出王小魚的意料之外。
想到這裡,王小魚心下一凜,暗想李英和喬胖子都不是好相與之人,兩人又都在氣頭上,正愁沒法子出氣。馮鐵嘴突然插嘴,只怕兩人都會將火氣撒到他的身上。如此一來,馮鐵嘴說不定會被李英和喬胖子打得鼻青臉腫,如何還能給咱們說書?
念及此處,王小魚心下大急,心下念頭急轉,盤算如何才能救出馮鐵嘴。沒想到李英和喬胖子聽馮鐵嘴說完之後,竟然囁嚅著說了幾聲“是”,便即退回到了各自的桌子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