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和慕容丹硯聽許鷹揚誇讚戚九,心下都是頗為欣慰。只聽許鷹揚接著說道:“戚公子退回知縣衙門之前,從東、西、南三座城門逃回來的幾名錦衣衛雖然向本官稟報了軍情,不過他們雖然看到三座城門被倭寇攻破,不過對於倭寇的情形知道得並不算多。本官隱約猜到倭寇先鋒登岸之後,並未理會王家莊,而是直撲東遼縣城。不過本官只是猜測,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只有戚公子雖敗不亂,從容退兵,不只帶回了四五百人,還打探到了許多倭寇軍情。他回到知縣衙門之後,立即與本官商議應對倭寇的大計。本官這才知道倭寇果然沒有攻打王家莊,而是打算全力奪取東遼縣城,咱們事先定好的計謀已然落空。
“說句實話,本官聽了戚公子講述的倭寇軍情之後,心下頗為驚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只是轉念一想,先前咱們原本就打算將東遼縣城和王家莊互為犄角之勢,只不過猜錯了倭寇要攻打的不是王家莊,而是東遼縣城。既然倭寇直撲東遼縣城,不妨調動王家莊中的人馬,待到倭寇不備之時,突然殺向倭寇,或許能夠一舉奏功。本官打定了主意,趁著倭寇尚未大舉圍攻知縣衙門之時,帶著一百多名錦衣衛離開知縣衙門,翻越城牆,一直退至王家莊。”
許鷹揚話音方落,慕容丹硯冷笑了一聲,口中說道:“許大人,你說得倒輕松。此前你與厲大哥、戚公子商議破倭大計之時,要厲大哥固守王家莊,你在東遼縣城內坐鎮,雙方互為犄角,絕對不能棄守,否則夾攻倭寇的計謀便要落空。厲大哥聽信了許大人的話,一直守在王家莊中,而且就算倭寇大舉來襲,厲大哥即便抵擋不住,卻也絕對不會偷偷溜走。倒是你許大人說得冠冕堂皇,可是還沒見到倭寇的影子,便即落荒而逃,將戚公子、王姑娘,還有你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錦衣衛兄弟盡數丟棄在知縣衙門,讓他們做了你的替死鬼。許大人,你真不愧是官場老吏,做事滴水不漏,佩服,佩服。”
慕容丹硯越說越是惱火,到得後來,雙目圓睜,眼睛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右手已然握緊了劍柄。厲秋風生怕慕容丹硯惱怒之下拔劍殺人,急忙以目示意,要她不要莽撞。只聽許鷹揚沉聲說道:“慕容姑娘,你責怪本官設計不成,喪師失地,本官並不怪你。可是你要說本官貪生怕死,故意構陷戚公子和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兄弟,本官絕不答應。本官雖然不是什麽名臣大將,卻也知道用兵不惜兵的道理。疆場征戰,生死乃是尋常之事。若是不忍手下的將士送命,事事顧慮退縮,最後必定全軍覆沒,如此一來,死得人更多!”
許鷹揚說到這裡,看了王小魚一眼,這才接著說道:“眼下本官乃是此地抗倭主將,生死事關大局,豈能輕言捐軀?一旦本官被倭寇或擒或殺,
東遼縣便成了倭寇的囊中之物,官兵和百姓會被倭寇殺得乾乾淨淨。如此一來,倭寇便可全無顧忌,在東遼縣補給糧草軍械之後,直撲天津衛,偷襲京城。是以本官雖然並非督撫等封疆大吏,除非到了最後關頭,絕對不能被倭寇害了性命。”慕容丹硯沒有想到許鷹揚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登時驚得瞠目結舌,最後不怒反笑,口中說道:“許大人,想不到你竟然把一件卑鄙無恥之事說得如此大義凜然,怪不得你能坐上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的寶座。而像厲大哥這等了不起的英雄,不過是一個區區的百戶。大明朝廷, 盡是你這樣的無恥之徒居於廟堂之上,怪不得被倭寇和韃子欺壓成如此模樣!”
厲秋風聽慕容丹硯說話如此無禮,再也忍耐不住,大聲說道:“慕容姑娘,軍國大事,豈能兒戲?!許大人智計超群,為大局著想,不得不多有忍耐,絕非你猜測得那般不堪。眼下咱們正在商議如何對付倭寇,不必多生枝節。倭寇攻破東遼縣城之後,若是知道許大人在王家莊中還安插了一支人馬,必定會大舉來攻。若是咱們還在就這些無關大局的小事糾纏,只能便宜了倭寇!”
慕容丹硯此時認定了許鷹揚是一個卑鄙小人,想到他為了自己活命,竟然將王小魚和戚九丟棄在東遼縣城之中,做了他的替死鬼,恨不能一劍將許鷹揚殺掉。只是她一向對厲秋風深信不疑,此時聽厲秋風聲音嚴厲,自從兩人相識以來,他從來沒有對自己如此說話,是以心下雖然兀自不服氣,慕容丹硯也不敢再說,只能恨恨地瞪了許鷹揚一眼,將頭轉過一邊,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卑鄙小人。
此時屋中還站了七名錦衣衛頭目,這些人都知道許鷹揚雖然平日裡待人和氣,不似雲飛揚那般囂張跋扈,不過北鎮撫司人人都知道,許鷹揚有一個外號叫作“笑面虎”,便是因為許鷹揚性子堅韌,即便恨極了某人,明面上也不會與對方爭鬥,但是背地裡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對頭。凡是得罪過許鷹揚之人,不論是錦衣衛的大小頭目,還是朝廷六部官員,最後幾乎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是以這七個錦衣衛頭目聽慕容丹硯指摘許鷹揚的過錯,說話之時絲毫不留情面,心下都為慕容丹硯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