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橋嘿嘿一笑,道:“好臭好臭!老叫花子果然是在大放臭屁!”
鄧遙大怒,揮拳便要上前動手。楚丹陽和許成和急忙將他攔住。劉湧道:“司徒先生,這話可不要亂說。世人誰不知道,成祖皇帝的生母便是太祖皇帝正宮皇后馬皇后?!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成祖若不是太祖皇帝與馬皇后的嫡子,就算靖難之役打贏了建文帝,這大明江山他也坐不穩!”
司徒橋冷笑道:“劉先生,你這話可說到要緊處了。朱棣這老小子之所以要謊稱自己是馬皇后親生的皇子,便是因為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拿太祖皇帝和馬皇后嫡子的身份來遮掩,殺一百個方孝孺和鐵弦,這天下最終也不是他的。正所謂名正言順,名不正言不順的話,他起兵靖難,可就真成了謀朝篡位,天下可群而誅之。”
此時距大明立國已有百余年,成祖皇帝以靖難之役奪取天下,是天下百姓共知之事。至於成祖的出身,世人皆知他是太祖皇帝朱元璋與原配馬氏、即後來被冊封為孝慈高皇后的馬皇后的第四子,也就是太祖皇帝最為看重的太子朱標的四弟。馬皇后生有五子二女,五子之中,太子朱標早逝,次子為秦王朱樉,三子為晉王朱棡,四子為燕王朱棣,五子為吳王朱橚。馬皇后隨同朱元璋起兵,多歷艱險磨難,始終陪在太祖皇帝身邊,忠貞不渝。她性子端莊持重,母儀天下,不只太祖皇帝對她甚為敬重,就是朝中大臣對馬皇后也是禮敬有加。是以其時天下皆知,繼承大明天子之位的必然是馬皇后的嫡親五子之一。
太子朱標,謙恭仁愛,禮賢下士,最得太祖皇帝的歡心。只是英年早逝,天下皆為之可惜。其余四子之中,秦王、晉王、燕王三人均有帶兵之能,為北方諸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三王。吳王性子懦弱,不能與三位兄長爭鋒。是以太子朱標去世之後,朝中重臣均以為秦、晉、燕三王均可承繼大統。其後秦、晉二王卻先後病亡,吳王又不成器,朝臣以為能繼承大統者,只有燕王朱棣一人可以稱得上名正言順。只不過太祖皇帝對早逝的太子朱標痛惜不已,竟然立了朱標的長子朱允文為皇太孫,便是後來的建文帝,斷了燕王登基的念頭。
這百余年來,朝野之間對成祖朱棣的出身並無絲毫懷疑,也從來沒有人狂妄到指斥成祖非馬皇后親生的地步。是以司徒橋此言一出,人人心中都罵他言出無狀。鄧遙性子暴躁,且平日裡蹲在酒肆茶舍門口聽書之時,最喜聽《明英烈》、《燕王掃北》一類閑書,對說書人口中英武剛強的燕王朱棣頗有好感。說書人說書之時,講述朱棣與人敘話,常常說道‘朕高皇后第四子也’,還不忘了加以解釋,稱高皇后便是太祖皇帝的元配馬氏。是以聽到司徒橋提及燕王並非馬皇后的嫡子,登時暴怒起來,恨不能一拳將司徒橋滿口牙齒打掉,免得他大發狂言,胡說八道。
司徒橋見眾人臉上都是不信的神色,心中愈發得意,接著說道:“這可不是我信口開河,只不過諸位耳聞目睹,都說朱棣是馬皇后所生,自然便信了這些屁話都是真的。從繼承朱棣帝位的仁宗皇帝起,一直到當今的嘉靖皇帝,都是朱棣一脈相傳,自然要將這事情掩蓋的乾乾淨淨,否則朱棣得位不正,他這些子孫後代的帝位可也就有些不穩了。何況當年知情之人,在靖難之役後也大半被朱棣殺掉滅口,剩下的也是噤若寒蟬,哪一個還敢多嘴,貽禍患給子孫?自靖難之役到如今已有百年,
這事情早已湮沒,無人知道……”他說到此處,慕容丹硯卻是不服,道:“你這話說得忒也大了。若真有此事,涉及皇家,定然鬧得紛紛擾擾,知者甚眾。就算成祖皇帝殺戮極慘,又怎麽能盡掩天下百姓之口?”
司徒橋一臉鄙夷地看了慕容丹硯一眼,冷笑道:“黃毛孺子,也敢出言爭辯?你這話說的毫無見識!我便問你一句話,可知當今嘉靖皇帝有幾子幾女,各人又是哪位後妃所生?”
他此言一出,登時將慕容丹硯問得瞠目結舌。皇家之事,民間百姓如何能夠知道?雖然傳聞不少,卻是不知真假。何況慕容丹硯在江南之時,家中規矩甚嚴,也無人和她說這些事情。其後她溜出慕容山莊,在江湖之中東遊西逛也不過數月,雖然稀奇古怪的事情聽到不少,對於當今皇帝的家事卻是一無所知。
司徒橋見慕容丹硯一臉茫然,“哼”了一聲,轉著腦袋掃視了眾人一圈,這才緩緩說道:“在場的各位不是一幫之主,便是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可以說每一位都是見多識廣。有哪位能夠說說嘉靖皇帝有幾子幾女,這些皇子公主又是哪位後妃所生?”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答話。
司徒橋雙手一拍,道:“當日的情形,就與各位現在的情形一般無二。朱棣非馬皇后嫡出之事,民間自然無人知道。太祖皇帝之堅毅,馭下極嚴,又設立錦衣衛,刺探民間消息,哪一個敢私下議論皇家之事?朝臣倒有不少知道朱棣乃是庶出,只不過太祖皇帝屢興大案,不只將開國功臣幾乎殺了一個乾乾淨淨,連地方上的官員也是割韭菜一般,殺了一批又一批。官員們每日上朝坐堂,個個提心吊膽,哪還有心思去理會某位皇子是庶出還是嫡出?何況太祖在時,已立了朱允文為皇孫,朱棣被遠遠打發到北平去喝西北風,也看不到繼任大統的半點希望,朝中大臣自也不會理會他的出身。到得建文帝登基之時,只怕除了皇宮中的極少數人之外,便是朝中大臣,對於朱棣的出身情形也是所知不多。待靖難之役發生之後,不出數年,燕軍攻入南京,皇宮突然火起,燒了一個乾乾淨淨。雖然世人傳說是建文帝不想被燕軍所俘,縱火**,焉知不是朱棣放一把火,想將宮中之人盡數燒死滅口?其後忠於建文帝的朝臣盡數死於朱棣之手,他公然以馬皇后嫡子的身份登基,再也無人提出疑問。其時世間所傳的馬皇后嫡親五子之中,太子朱標、秦、晉二王都已去世,吳王又不成器,嫡孫建文帝**於皇宮之中,能登基做皇帝的,自然便只剩下燕王朱棣。是以成祖皇帝承繼大統,便少了許多阻礙。他這番假冒馬皇后嫡子的苦心,可半分都沒有白費!”
楚丹陽道:“你這些話盡是推測,並無絲毫真憑實據,算不得數!”
司徒橋搖了搖頭,指著牆壁上的圖畫道:“姚廣孝是燕王的謀主,對於燕王的身世最為清楚不過。若燕王不是庶出,姚廣孝又怎麽會在這地下幽冥之中,留下這樣一幅壁畫,暗指朱棣出身不正?更何況我早年之時,卻還有一段奇遇,更加坐實了朱棣非馬皇后嫡子之事。”
他說到這裡,得意洋洋的笑了幾聲,隻待眾人追問,他好一一解釋。只不過眾人此時卻都將他的心思看了個明明白白,知道此人於機關消息之術頗為自負,狂妄自大,到了這石洞之中,自以為事事都由他主張,是以更為囂張。他侃侃而談之際,視洞中諸人皆為蠢貨,言語之中多加戲弄。此番笑而不言,便是要瞧著眾人想要一探實情而抓耳撓腮、心急如焚的笑話,更要眾人有求於他,才能遂了他自以為是的心願。是以司徒橋笑過之後,眾人都是沉默不語,誰也沒有出言詢問。
司徒橋等了半天,見無人說話,倒有些尷尬,隻得咳嗽了幾聲,接著說道:“十余年前,我曾經到過南京,聽人說起大報恩寺香火極盛,便去瞧瞧熱鬧……”
他話音未落,卻聽厲秋風冷笑一聲,道:“大報恩寺建成之後,世間便有傳說,寺中藏有金銀珠寶無數。 寺內的琉璃寶塔更是號稱天下第一塔,據傳塔中藏有佛骨舍利,為無價之寶。司徒先生,你到大報恩寺去,只怕不只是瞧瞧熱鬧這般簡單罷?”
厲秋風這話雖然沒有直白司徒橋到大報恩寺的目的是覬覦重寶,眾人卻也明白他的意思。只聽林義郎道:“讀書人嘛,便是偷起東西來,也要搖頭晃腦找出幾條理由,當真是可笑啊可笑!”
鄧遙“呸”了一聲,惡聲惡氣地說道:“天下小人,莫不如此。看別人都是種種是非,只是看他自己,卻是全無劣處。”
司徒橋卻也不理眾人的譏諷之語,接著說道:“進了大報恩寺之後,這才發現此處果然名不虛傳。只見這座寺院規模宏大,隱然有王氣隱於其中。我隻走過兩處大殿,便已發覺這座寺院建造之時,定然是請了極為高明的術士規劃風水格局。我越走越是讚歎,心想能看到前輩風水大師所建造的名刹,當真是不虛此行。”
他說到此處,鄧遙冷笑一聲,道:“只怕是從這寺院的規製上,看出了藏有重寶,是以才不虛此行罷?”
司徒橋正色道:“老叫花子,你這話說的倒也不錯。這大報恩寺隨便隨便找出一座宮殿,從規劃建造上來說,都是無價之寶。是以你說我看出了藏有重寶,這才以為不虛此行,卻也沒有說錯。”
劉湧見鄧遙不服,又要與司徒橋爭辯,知道兩人若是鬥起嘴來,不知道要鬧到何時才能乾休。是以他向鄧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轉頭對司徒橋道:“司徒先生,你在那大報恩寺中,後來又有什麽奇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