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漾道:“他有自己的思量吧。”
秦月:“萬一以後又遇到個什麽。”
“哢噠”,門被推開。
“無所謂,意外已經夠多了。”時靳劉海中分別到耳邊,端著盆花進來。
夕光暖黃,鍍在少年微昂的下頜上,他五官好看,唇角勾著嘲諷。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刻薄到了骨子裡。
唐漾慨然。
秦月眸光微閃。
從福利院回家,夜色沉濃如墨。
鋪了漫天的星鬥如同一盞盞信號燈,在黑暗中閃爍出若有若無的方向。
那天晚上,甘一鳴和魏長秋離婚的消息在微博熱搜第一。
甘一鳴判了十年,跟了一大堆處罰還淨身出戶。
網友們譴責甘一鳴,對魏長秋這樣耿直利落的富婆人設抱有極大好感。
“老公手腳不乾淨,老婆離婚有毛病?人身家幾百億憑什麽要到垃圾堆裡找伴侶?”
“國內編劇看過來,標準的鳳凰男劇本在這裡:出身偏遠小縣城,有一個一起考上大學的青梅,為傍富婆拋棄青梅,一朝得道作死,富婆反踹青梅高升。”
“希望成為魏總一支包,被細心呵護,捧在手心,偶爾一用,無憂無慮。”
“……”
那天晚上,陳強敲定一份八位數融資,勵志向的采訪視頻也上了熱搜,在上一條下面。
唐漾動了一天,腰酸背痛,她正享受著蔣時延從自己這裡偷師的按摩手法,陳強電話進來了。
“漾姐,”他喊人,“宋……”
唐漾舉著手機換了個姿勢:“啊?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陳強問:“你和蔣總最近還好嗎,那天蔣總說你升了副處應該蠻忙的。”
唐漾:“挺好啊,是。”
兩人開著免提聊了一陣,蔣時延也和陳強不鹹不淡說了兩句。
“你最開始要說什麽,我沒聽清。”唐漾想起來。
陳強默了一會兒:“沒,沒什麽。”
也是那天晚上。
唐漾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一個人去爬山,山裡分出兩條路,就像中學時代課本裡那首詩裡寫的一樣:一條平坦而腳印眾多,一條人跡罕至。唐漾可以選擇人跡罕至那條小路,但她還是跟著前面的人,選了所有人都走的那條大路,她走著走著,前面的人忽然全部消失,明媚天光換做烏雲密布,昏天黑地間,高山化作深淵,唐漾孤立無援,腳下一滑,身體如斷翅的蝴蝶、直直朝深淵墜去……
唐漾在下墜刹那驚醒,渾渾噩噩,一頭冷汗。
蔣時延幾乎和她同時醒來。
“寶貝兒沒事。”
“寶貝兒我在。”
蔣時延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低聲哄著。
等唐漾情緒差不多穩定了,蔣時延這才去廁所拎了條濕毛巾出來,他耐心地擦著她額角的汗,然後是手,一根一根擦著她纖白的手指。
唐漾還沒徹底清醒,腦袋裡宛如裝著漿糊:“如果一個專業對口、但資質平庸的本科生,和一個沒有文憑但天賦極高的高中生同時到一休應聘,你會選哪個?”
蔣時延溫聲道:“資質高。”
唐漾:“所以為什麽公司簡歷準入條件大部分是本科而不是高中,就不怕錯失資質高的大佬嗎?”
如果唐漾清醒著,肯定能說出答案並覺得問題略顯愚蠢。
但唐漾還在夢囈。
蔣時延將她額前汗濕的碎發輕輕拂向兩邊:“因為大佬是少數,就一般人而言,本科生各方面能力肯定高於高中,就像有的單位只要研究生,連本科生都不要,一樣的道理。”
大概是蔣時延嗓音太溫柔,和唐媽媽以前教唐漾認字差不多,唐小朋友很快又睡了過去,但抱著他脖子沒撒手。
蔣時延脖子不敢動,眼睛動,他小心翼翼反手探到床頭櫃,小指勾到手機,把屏幕所有亮度調到最暗,然後給程斯然發了條短信。
——幫我查一下臨江城福利院。
蔣時延皺眉,他家小孩去了一趟回來之後情緒一直不太對,宵夜少吃了半碗不說,剛剛還做了噩夢,什麽破地兒!
————
之後幾天,唐漾狀態一直不太好,胡思亂想,焦慮,偶爾吃東西還會反胃。
有一兩次,唐漾真的跑去廁所乾吐,蔣時延擰緊眉毛:“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去醫院看看吧?你腸胃本來就差,萬一拖出個什麽毛病……”
唐漾擦擦嘴:“沒事,可能是下午在單位喝了一杯冰可樂——”
蔣時延瞬間沉臉:“唐小漾——”
唐漾怕怕地縮縮脖子:“這不是沒忍住嘛……”
操心如老母親的蔣大狗隻想撲過去咬人,唐漾趕緊躲。
蔣時延追上去,兩人繞著沙發跑了好一會兒,唐漾被蔣時延摁在沙發上,“咯咯”笑著:“我錯了我錯了蔣大哥,不會再犯,大哥,大哥,”漾漾嬌嬌軟軟喚著,“求大哥饒小弟一命。”
蔣大哥抓著小弟兩隻手,一副主宰黑道帝國的沉穩風范:“大哥得上了小弟。”
蔣時延也就嘴上開開車。
這段時間,比起性愛,他更喜歡抱她,用身體貼著她後背給她安全感,偶爾真槍實彈做,蔣時延也是先考慮她的感受。
等唐漾這段水逆差不多過去,蔣時延還沒來得及向小女朋友討要利息,便收到Leo簡訊,有一趟飛大不列顛的出差安排。
A市在亞熱帶,五月末已是豔陽高照,知了聒鳴,地表溫度隱隱有了煎蛋的趨向。尤其中午,室內開著空調,室外熱得直返白光。
周末唐漾沒去加班,蔣時延收行李時,她就叼著根棒冰,盤腿坐在沙發上給他加油。
蔣時延一邊折衣服一邊操心地碎碎念:“我媽說她會過來,她手藝不行,但她帶的保姆手藝不錯,你可以點點魚香肉絲,糖醋排骨,你最近愛吃酸。”
唐漾吸著棒冰:“嗯。”
蔣時延:“零食我在客廳電視櫃下面囤了點,臥室抽屜裡囤了點,你辦公室我也送了一點過去,都是健康的,但有些東西上火,你要少吃。”
唐漾咂吧咂吧嘴:“好。”
心不在焉啊小朋友。
蔣時延轉頭看著她,嚴肅道:“這支吃了不能再吃了,冰箱裡剩下三支我上午出去給了樓下李爺爺的孫子。”
唐漾慢慢停下嘴上動作,小臉上寫著不敢相信:家中重大財產變動都不和女朋友商量一下?
和你商量就變動不了了。
“還有,”蔣時延毫不心虛,“我媽每次過來會檢查冰箱,你單位那邊我和秦月也打了招呼,我留在你包裡的銀行卡是我副卡,你買什麽我都看得到,如果你願意專門跑取款機取現金那我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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