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漾偶爾半夜會發燒,吃東西吃不下,遇油腥會吐的症狀又卷土重來。
好幾次,蔣媽媽見唐漾吃一半衝去廁所,再看看她碗裡的糖醋排骨,想想她這幾天的飲食偏好。
蔣媽媽追過去,一邊心疼地替她拍背,一邊有些期待:“糖糖你是不是……”
“什麽?”唐漾苦著臉擦嘴。
蔣媽媽“嗨呀”一聲,嘴角翹得放不下來:“就你姨媽什麽時候來的,”她胳膊肘搗搗唐漾,“是不是……有了?”
“有什麽……”唐漾懵懵的,沒反應過來。
蔣媽媽又比又劃地擠眉弄眼。
好幾秒後,唐漾微微紅了耳尖。
“我姨媽這段時間都不太準,估計明後天來,”唐漾柔聲說罷,搖了搖頭,“應該沒有,我們有做措施。”
蔣媽媽有些不信:“真的沒有意外情況?”看你剛剛反應得那麽厲害。
唐漾當著蔣媽媽面,臉紅心跳地回憶一遍,篤定道:“沒有。”
蔣媽媽順著話頭:“你們是完全沒有要小孩的準備嗎?”
唐漾點頭:“沒有。”
蔣時延再怎麽亂來,糖糖是個穩重性子,既然糖糖說沒有,那一定是沒有。
“估摸是中午吃了塊西瓜,腸胃病翻了,你腸胃本來就不好,我給你找找藥。”蔣媽媽說著,朝廁所外走。
唐漾望著蔣媽媽嘴角笑容消失,拉住了蔣媽媽的手。
“易阿姨,”唐漾抿了一下唇,神情忐忑,“我想過兩年再要小孩。”
蔣媽媽臉上的溫和消失不見。
唐漾看到了,心跳得很快,可她的想法擱在那,正是因為蔣媽媽對她很好,所以她做不到一邊乖巧說“準備要小孩”,一邊又避孕。
她咽了咽唾沫,聲音更小了:“雖然周自省話說得不好聽,但我確實處在一個上升期,我想過兩年,等到三十一二歲、稍微穩定了再要小孩,”唐漾心虛,但堅持說完,“您知道我的情況,不管什麽時候結婚,我沒實力也沒辦法做全職太太……”
“唐漾。”蔣媽媽面無表情。
唐漾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蔣媽媽是不滿了嗎?是抱孫心切了嗎?要批評自己嗎?
可無論蔣媽媽怎麽罵,她都會認真聽,並且不能算婆媳矛盾。
因為她確實快三十,和蔣時延同歲,兩個人還磨磨唧唧談著戀愛,蔣時延妹妹的兒子都快上小學了。
唐漾松開拉蔣媽媽的手,低眉順眼:“嗯。”
蔣媽媽不為所動:“你想什麽時候要小孩就什麽時候要小孩,甚至要不要都無所謂,我管不著。”
一般大人說“管不著”的潛台詞好像都是“不聽話”。
唐漾訕訕地,不敢出聲。
蔣媽媽下一句:“可你怎麽能叫我易阿姨呢?!”
唐漾一怔,然後,抬眸。
“我是蔣時延他媽,你和蔣時延在一起,我就是你媽,唐漾你怎麽能叫你媽叫阿姨呢!”
易阿姨,易阿姨,蔣媽媽越想越難過,痛心疾首點著胸口,“還是說你在嫌棄我,你在暗示我,我哪裡對你不好你可以說,我可以改,我好不容易當了你媽,你之前明明都叫了,怎麽突然又叫易阿姨呢,糖糖你知不知道這稱呼是一把刀,剜我的心頭肉啊!”
蔣媽媽發“啊”的感歎時,遞進地點了三下心口。
唐漾愣愣地望著對方幾乎泫然的模樣,好像明白蔣時延那扯著嗓子嚎啕的本事是從哪繼承的。
一模一樣的分貝,各有千秋的可愛。
唐漾心下發笑,抱住蔣媽媽。
她一下一下給蔣媽媽順背,格外乖軟地在蔣媽媽耳邊輕喊:“媽媽。”
叫的疊音。
蔣亞男從小獨立,最多就一個“媽”,蔣時延更是。
蔣媽媽沒太體會過被人叫媽媽,一瞬間,好像踩在了棉花上,又是甜,又是飄。
蔣媽媽打電話給蔣時延炫耀這聲“媽媽”,蔣時延更關心唐漾的身體狀況。
蔣時延在英國這大半個月,度日如年,他瘋狂想回去,可確實走不開——
湯普遜影業出品的不少電影會經由一休在大陸上映,很多一休出品的影片也會經由湯普遜在歐美上映。
之前蔣時延在帝都跑《遺珠》英文版發行時,和不少領導建立了友好關系。下半年有一個分量極重的優秀影視作品推介,領導給蔣時延透了口風,加上《遺珠》質量能扛,口碑極佳,很輕松便進入了第一輪候選。但隨之而來的,是《遺珠》在歐美地區的公映時間需要推遲到評選結果出來之後。
蔣時延傾注在《遺珠》裡的心血很多,他想要歐美地區的口碑,不願錯過一個季度的黃金時間,便提出讓《遺珠》進行長達三個月的點映。這個項目分外任性,並且涉及其他很多影片的處理,Leo提了反對意見,蔣時延沒有讓步。
這大半個月裡,蔣時延忙,唐漾也忙。
雙方還隔著時差。
隨著兩人後期日程的緊湊,電話越打越少。
電話裡,蔣時延“嗯”“你快睡”“聽你聲音你好困”“晚安”說得平靜。
唐漾眼皮沉得撐不開。
電話外,蔣時延想和她說話怕她累,想問問她吃的什麽可她忙,想聽聽她呼吸還怕手機有輻射,可他是真的想自己的漾漾啊,隔著該死的江河湖海,憋了一身思念,想得骨頭都微微發起疼來。
第60章 說5
六月底, A市和倫敦同時下了一場大雨, 瓢潑般衝刷掉兩座城市繁冗的塵埃。
晶瑩的露珠匍匐在綠葉上似滾似動, 偶爾“滴答”墜地, 聲音清脆。
《遺珠》點映細節敲定完那一刻, 蔣時延馬不停蹄飛回A市。
唐漾提前給他說了有事不能接機,蔣時延十幾個小時跨國航班落了地,立馬朝匯商大廈趕去。
蔣時延手上拎著公文包, 前台以為他來辦公, 雖然奇怪蔣總沒帶助理,但還是熱情道:“蔣總請問您的預約在幾點……”
前台話還沒完,蔣時延一句匆忙的“謝謝”, 直奔二樓會議廳。
今天是匯商未發行理財的公開宣講日,匯商旗下各支行負責人悉數到場, 四百人廳座無虛席。
蔣時延推開後門, 腳步很輕地站在了會議廳尾端的人群裡。
大廳是拱形設計, 紅色軟椅,金色壁梁, 所有燈光都打在主席台上。
台上女子著一身墨綠及膝裙,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小腿立得纖白筆直。她一手拿話筒一手拿PPT翻頁筆,第一句自我介紹夾雜著微微的緊張,她用微笑緩解,然後開始。
“五月下旬到六月上旬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陷在一種要做什麽事情, 但我不知道是什麽、自然也沒做出來的苦惱裡,前後折騰挺久,到六月。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生出並開始著手這個概念,”唐漾按出設計圖,嗓音逐漸平緩,和目光一樣從容,“曇信通,‘曇’是‘曇花’的‘曇’,‘信’是‘信用’的‘信’,‘通’是‘流通’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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