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間爭風吃醋是常事,每次吃飯搶漾漾旁邊的座位也是常事,以及每次蔣大狗在家,蔣小狗總會在“看誰先睡著”的比賽中勝過並嘲笑蔣大狗,自己乖乖早早睡,然後蔣大狗一出差,四歲的蔣小狗就會抱著小枕頭過來,軟軟綿綿地要漾漾晚上哄著睡,白天陪著玩。
每次蔣大狗出差回來,都會關著門和漾漾膩歪。
蔣小狗敲門。
蔣大狗把門打開一條縫,面無表情把蔣小狗的東西扔地上:“抱回去。”
蔣小狗:“你們還是不吃晚飯嗎?那我待會兒跟奶奶走了?”
蔣時延:“嗯。嗯。”
蔣小狗:“為什麽你每次開門都不穿衣服?”
蔣時延:“因為你門敲得不是時候。”
蔣小狗忍不住皺眉:“大冬天你身上怎麽這麽多汗,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看動畫片!”蔣時延不耐煩卻沒關門。
父子倆眼神在空中打架。
幾秒後,蔣小狗嚴肅批評:“幼稚!”
蔣時延敷衍地點頭:“嗯嗯,你知道小豬佩奇家有幾個……”
蔣小狗東西都沒拿,小手一背,無比嫌棄地走,走開,走開了……
第76章 上天入地9
可接下來的一切, 顯得越來越不對勁。
蔣時延給漾漾買過一方小毛毯放在辦公室, 她之前冬天都不會用, 說是如果有人來辦公室談工作, 看到一塊毛茸茸的毯子會顯得很不正式。可現在, 這塊小毯子被她搭在了椅背上。
漾漾不喜歡亂塗亂畫,可此刻,她桌角那台日歷上卻圈著幾個日期。第一個日期大概在七十幾天前。
漾漾的水杯還是習慣性放在左手邊, 蔣時延無意掃過水杯裡的牛奶, 視線慢慢停在原處。
為什麽……是牛奶?
唐漾經常吃速食,但對喝的從來都是精益求精,能喝茶的地方, 她很少喝礦泉水,能喝奶茶的地方, 她很少喝茶, 她對牛奶沒什麽好感, 但此刻,她杯子裡有, 蔣時延抬眼望向牆邊的小儲物櫃,儲物櫃裡還放著兩大盒……
蔣時延微微出神,助理手揮到他眼前喚他:“蔣總,蔣總。”
蔣時延收回思緒。
助理穩著一疊資料道:“陳強過來了,給我打了電話,馬上上樓。”
唐漾才失蹤時,蔣時延就告知了雙方親友, 只有深山裡的唐爸爸和唐媽媽沒通知到,蔣媽媽著急憤怒安排找人,蔣時延道了聲謝,沒空安撫母親的情緒。
他朝助理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助理瞧著蔣時延沉靜的模樣,猶疑片刻,從那疊文件裡抽出了一張紙:“對了,蔣總,我還在唐處資料裡看到了這張檢查報告。”
“什麽檢查報告……”蔣時延蹙眉接過來,剩下的話扼在了喉嚨裡。
他將報告抬近,逐字逐句地看清上面的內容。
【腹超聲檢查,子宮前位,宮體增大,宮壁回聲均質,宮腔內見一——】
兩位數的長寬高顯得太大,蔣時延越過數字,然後,看到了後面的“妊娠囊”……
一下子,蔣時延腦子宛如沒有信號的老電視,雪花窸窣閃爍,看上去在動,但無法思考,蔣時延眼睫垂顫,接著,近乎機械地朝後瀏覽,有心跳,有回聲,也有流產傾向和建議休息……
他微微張嘴,好像忘記了呼吸。
他一遍一遍緩慢地逡巡報告單上每個字,連醫院統一印刷的備注都反覆看。
鼻息先重,後停,再輕,到最後,歸於平緩。
“我知道了,”蔣時延唇動了動,吩咐助理,“你回一趟一休。”
唐漾辦公室燈光白亮,蔣時延唇色極淡。助理想說讓他吃點東西,話到嘴邊,還是沒有開口。
助理點頭出去,蔣時延撐椅子把手遲緩地坐上唐漾的轉椅,然後,他把報告單擱在手旁,端過唐漾杯子,沿著杯口淺淺的唇印將她未喝完的牛奶抿進唇裡。
陳強轉輪椅進來,虛掩了門。
蔣時延聽到響動抬頭,和陳強對視。
陳強可以想象蔣時延的心情,沒寒暄,直接道:“之前唐漾和我一起吃飯,跟我說了她想徹查九江的問題,想讓我幫忙……”
陳強一字不差地闡述他和唐漾見面內容,並提出九江製造意外的可能性。
牛奶冰涼,滾過乾澀的咽喉,宛如冷水流過生鏽的鐵片,有鈍痛,也有舒緩。
陳強的聲音響在空曠的辦公室。
蔣時延看起來在認真聽,耳邊卻時而“嗡嗡”,時而空白,滿腦子都是漾漾昨天來找自己,漾漾那麽反常的可愛,漾漾問了自己那麽多遺傳問題,自己當時怎麽就沒看出唐漾懷孕了呢?
蔣亞男平常很獨立,懷孕的時候都格外黏馮蔚然,瓶蓋要馮蔚然給她擰,襪子要馮蔚然給她穿,檢查要馮蔚然陪著去。
對,檢查,漾漾昨天中午是一個人去醫院檢查的。
她會不會害怕,她會不會難過,她會不會想自己在她身邊,別人會不會對她指指點點……
一想到一束束異樣的目光看唐漾,蔣時延覺得自己渣,渣得愚蠢又窒息。
他想嘲笑自己,唇角卻扯得極其費力。
沉寂間隙,程斯然電話進來。
蔣時延接起。
秦月電話進來,蔣時延語速快且邏輯清楚。
然後是蔣媽媽那邊,是一休那邊。
電話接連而至,進進出出。
陳強靠近,亦看到了桌上的檢查報告。
蔣時延坐在桌後,陳強在桌旁,陳強注視著看上去極為鎮定的蔣時延,眼神閃爍,把那天沒對唐漾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你知道我和宋璟很早之前就認識。”
“嗯。”蔣時延應下,起身把窗戶開到最大。
陳強在旁邊說,蔣時延倚在桌邊,夜風撲亂他的發。
陳強說:“四年前,我跑貨車拉煤走山路。有個晚上,遇上一個A級犯劫了大巴車。”
匪徒身形壯碩,面相凶惡,匕首架在一個中年男人脖子上,要求全車人交出身上的錢。大家賺錢都不容易,可更惜命,哆哆嗦嗦哭爹喊娘地把身上所有錢都交了出來。
中年男人的老婆和小孩還在人群裡,大巴司機把口袋扔到匪徒面前,匪徒手上力道一辣,血光四濺,中年男人的腦袋骨碌兩下,滾到了大巴司機腳邊。
宋璟在山裡做軍演,作為支援趕到,亦和警察們撞見這一幕。
匪徒似乎習慣了警察圍攻的場景,一聲嗤笑拿錢想跑,他沒注意到臉上畫著迷彩的小隊,被狙擊手一槍爆了頭。
畫面凶險,陳強平靜的聲音繼續響起:“匪徒流竄時,有個帳戶每周固定朝匪徒帳號裡打錢,帳戶是九江何征。”
蔣時延攥手機的指節用力、發白。
陳強:“那個中年男人是去下海創業的,離職前在匯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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