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強:“是甘一鳴之前的信審處長,邱凱,八月一號離職,三號遇害,那年九江也有個百億專案,他批了專案,然後離的職,”陳強表達委婉,“所以我在想這裡面的關聯……”
A級犯,何征,信審處處長,遇害,還有那張懷孕報告單,宛如魔音般震在蔣時延腦海。
他閉眼想趕走魔音,魔音卻愈發清晰,赤紅從他脖頸漫透至臉,他好似被人扼住咽喉,喉嚨連滾不知呼吸。
陳強看不下去,擰眉:“你冷靜一點。”
蔣時延沒回頭,手抖著探到桌上的美工刀,抓住,抬起,指向心臟,他喉結滑動,尖刀一寸寸抵向心口,抵到白色襯衫,刀尖將白襯衫抵出一個窩,眼看著要劃破時……徐徐停下。
“不冷靜就進去了。”蔣時延無比冷靜地自嘲,卻不敢睜開眼睛。
黑雲壓頂,夜風呼天,他愛人失蹤了,懷著他們不到三個月的孩子,他不敢想象,如果漾漾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如果魏長秋動了和上次一樣的心思,匕首橫在漾漾的脖子上,如果匪徒手腕力道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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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很快抵達一休,蔣時延“發”“撤”“嗯”言簡意賅。
一休員工大多對唐漾懷著好感,蔣時延安排下去,她們還夾帶私貨。
十分鍾內,“匯商年輕貌美女處長無故失蹤”“辦公場所被人劫持”“匯商安防”在社交通訊軟件鋪天蓋地,其中不乏員工們“一家隨時可能在辦公室遇害的銀行”“要工作還是要命”的私心。由著蔣時延之前和首都總局領導們交好,甚至,官媒上都直接開綠燈插播了唐漾失蹤的消息。半小時不到,伴著“人口失蹤”“器官黑市”“單身女性安全”等社會關注成為全民話題。
匯商總部召開緊急會議,立刻派遣專案小組連夜趕往A市,總行行長給蔣時延打了慰問電話並承諾問責到底。
塗副行被接連不斷的消息震得大驚失色,匆匆下到信審處質問蔣時延:“蔣總您電話裡說的十分鍾我們準時到了,您這樣言而無信先斬後奏——”
美工刀倏地架在塗副行脖子上。
刀柄在蔣時延手裡,蔣時延輕描淡寫:“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塗副行兩腿戰戰。
蔣時延:“那我說如果唐漾出了任何事,我立馬弄死你你信嗎?”
冷利的刀尖挨著皮膚,塗副行舌頭捋不清:“蔣,蔣總……”
“別信。”蔣時延抬起刀片,微笑著用薄薄的刀片拍塗副行的臉,塗副行想退後不敢退。
蔣時延笑意愈深,“我是文明人,”他緩緩俯身,伏在塗副行耳邊,“我只會讓你嘗試一些美好的滋味,比如真正的眾口鑠金,”蔣時延壓低聲線,一個字一個字道,“身敗名裂。”
塗副行腳下趔趄,陳強飛速把一塊指甲殼大小的薄片貼到塗臣手機上。
蔣時延用眼神詢問陳強,陳強朝蔣時延輕點一下頭,塗臣手機屏幕適時亮起,塗臣瞥見號碼,不動聲色用掌心蓋住屏幕道:“高層正在商榷,蔣總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希望熱度……”
蔣時延眉目冷冽放肆,指間轉刀。
塗臣識色離開,走遠後,捂著胸口接起電話。
與此同時,陳強點開不知什麽時候握在手上類似遙控器的東西。
魏長秋也看到了新聞和熱搜,頗為頭疼:“唐漾被我轉移了地方,你頂住輿論到七月底,專案一過我這邊會想辦法和唐處溝通,說成她和我是朋友之間一同遊玩。”
一瞬後。
陳強和蔣時延都很清楚地聽到塗臣說:“好的,魏總。”
一秒,兩秒,三秒。
蔣時延面無表情,“啪”一下把美工刀罷在腳下。
“哐當”脆響!
“當”再輕響,很小很小的聲音,可兩人都聽到了。
蔣時延狐疑地彎身,然後,不敢相信但又確實發生地從桌角縫隙撿起了唐漾的手機。
蔣時延熟練解鎖,接著,點開了最近的錄音程序,蔣時延聽了錄音,把音頻文件轉發到自己手機上。
蔣時延和陳強都沒說話,蔣時延潛意識裡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他點開短信圖標,最頂上是自己,沒有新增訊息,他點開通話,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最頂上的周默。
蔣時延動作很快,準備給周默回撥。
陳強攔住蔣時延:“周默是魏長秋特助,是周自省侄子,聽說會所那晚周自省也在。”
他們不知道周默是敵是友,手機是唐漾留下來的,還是帶走唐漾的人留下來的誘餌。
可如果是誘餌,又怎麽會錄音,如果是誘餌,怎麽會調成震動而不是鈴聲。
蔣時延稍稍啟唇,但他說不出自己和唐漾之間那種在時間裡積澱過的心意相通。
蔣時延執意回撥,陳強攔不住。
幾秒連接音後,兩人都放輕了呼吸。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蔣時延撥第二遍。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
第三遍。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第四遍第五遍……第十遍,嘟聲一下,周默那頭變成了關機。
一刹那,好似失去了最直接的訊息。
唐漾辦公室角落放著一口造型簡約的落地鍾,“嘀嗒”敲出晚上十點的長音。
匯商附近的商場正在打烊,燈光熄如多米諾骨牌。
陳強始終無法相信周默,安靜間,他道:“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剛剛嘟那一下他們可能已經鎖定了IP……”
唐漾手機屏幕忽然閃爍。
來電,周默。
蔣時延壓在心口的大石頭忽然上抬些。
他接通。
對面沉默,他也沉默。
兩人好像在試探對方的呼吸。
無聲狀態維持了足足半分鍾。
“蔣時延,是我。”
聲音細柔而熟悉,響起那一刻,蔣時延所有混沌不安甚至逼近失控的情緒……盡數緩釋。
“漾漾,”蔣時延喉結起伏一下,出聲沙沙的,“是我。”
對面傳來很軟的吞咽聲。
半晌,唐漾整理好情緒,才語速平穩地接著道:“我被魏長秋帶到了一個封閉的地方,周默看著我,他會保證我的安全,然後現在,你聽我說……”
外面車燈幢幢,訓練有方的隊伍輾轉於各大酒店全城排查監控,關於“唐漾、匯商、失蹤”的話題熱度上十億,官媒滾動播放,一休、匯商員工行色匆忙,辦公間電話聲說話聲“有消息”“沒消息”此起彼伏。
然而,真正的局面卻好似在唐漾闡述這一刻,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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