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然:“告訴漾姐嗎?”
蔣時延:“看情況。”
程斯然:“漾姐做事兒是穩的,我覺得可以說。”
這次,蔣時延沒接話。
沉默好一會兒,蔣時延抬眸。
他懶懶地望著屏幕,薄唇啟得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比起她知不知道,我更在乎,在我能庇蔭的范圍內,不能有人動得了她。”
蔣時延這人怕麻煩,因為怕麻煩,甚至給人留下過隨和的印象。
他鮮少露出計較和在意的態度,唯二兩次。
一次,是唐漾第一次和同事在悠然居聚餐,不知是偶然還是意外,別人把她座位留在了甘一鳴座位旁。
一次,是唐漾自己不知道,她被周默一句“點心唐副也收了”擺了一道。
都是,關於唐漾……
程斯然楞了片刻,“嗤”地哂笑出聲。
蔣時延自然聽懂了他笑裡的意味,卻沒再否認,只是伸腳一踹:“滾。”
————
程斯然走後,偌大的辦公室只剩蔣時延一人。
他保存了監控文件,然後搜索周默的詳細資料。從交大優秀畢業生看到一中優秀畢業生,他看到周默照片上每一處一中的背景,都可以想到和自己一起走過那些地方的某人。
馮蔚然第一次提出“是不是喜歡唐漾”時,蔣時延內心是拒絕的。
原因很簡單——他是一個相信一見鍾情大於日久生情的人,比如常心怡,比如高二暗戀的學姐,比如台灣女友,都如出一轍地和唐漾背道而馳。
承認喜歡唐漾,承認喜歡一個陪在他身邊很久很久的人。
無異於承認他蔣時延過去十幾年,就是個傻逼。
所以蔣時延曾經很拒絕,拒絕得說太熟,拒絕得矢口否認,拒絕得掛了電話,拒絕得……
蔣時延順著一中優秀畢業生名單,點出常心怡照片。
朝上一屆,遇到學姐照片。
再搜台大,找到台灣女友的照片。
最後,他從一個本地隱藏文件夾裡,翻出唐漾博士畢業戴帽儀式的照片。
四個框,四個人。
常心怡很漂亮,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歡的漂亮。
學姐很漂亮,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歡的漂亮。
台灣女友也很漂亮,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歡的漂亮。
都是杏眼罥煙眉,性子溫柔得能掐出水。
而某人呢?
唐漾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上進而優秀。高中時她大大咧咧被人叫漾哥,一邊當老師的乖乖班委一邊包庇他的遊戲機,一邊罵他蠢罵他笨一邊用筆戳著他腦門給他講題。大學時,她外人面前年年拿獎學金,說話做事穩重篤定。背著人時,經常和他發小脾氣,懟他,嘲他,還喜歡雙腳跳起來踩他。
對對對,就是照片上這樣的笑。
蔣時延想看另外三個,眼睛卻總是不聽使喚地看到唐漾。她懟他時會笑,嘲他也會笑,踩他時笑得尤其燦爛,就和照片一樣,眉眼彎彎像月牙……
啊……
蔣時延癱倒在轉椅上,雙手並著捂住眼睛,不能再看了。
手遮住了唐漾的笑,蔣時延長籲一口氣。
呼……
一休頂樓這張轉椅皮質結實,金屬鋥亮,癱在上面的男人西服合度,身姿卓越。
他面前的屏幕上隻留了一張女孩子的照片,博士服博士帽,笑容清澈婉轉。
他以一種慵懶的姿態雙手捂眼睛,不想看了不想看了不能再看她了……
心跳好像平緩了些。
一片安靜間,落地鍾“滴答”“滴答”。
蔣時延眼睛捂著捂著,左手無名指和中指之間,悄然打開了一條縫隙。
第23章 卻5
蔣時延在辦公室逗留的空當, 助理把手機給他送過去, 道:“程總提醒您周五聚餐。”
蔣時延隨口應下, 一邊敲太陽穴一邊摁開機。
助理又和他說了三月份的安排, 退出辦公室。
蔣時延連上網, 看到微信置頂兩條消息,又抬腕瞥了一眼表,十點整, 他直接回了一個電話過去。
————
唐漾昨晚和蔣亞男幾個玩遊戲玩晚了, 早上睡得正香,床頭響起“嗡嗡嗡”的聲音。
唐漾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可震動音就像催命符般揮之不去。
一秒, 兩秒,三秒。
唐漾深呼吸, 從被窩裡探隻手出去, 眯眼看到備注“延狗”, 她微啞的嗓音帶點不耐:“喂。”
“我昨天回去一覺睡到了今早,”蔣時延先解釋, 然後問,“所以你昨晚吃飯了嗎?”
他嗓音低醇,含著熨帖的笑意。
唐漾心裡那股煩躁忽然消散了些。
“嗯”應得細若蚊蠅,她皺巴著小臉:“你都不關心一下是什麽事兒嗎。”
她尾音勾著兒化音,甕聲甕氣,綿綿軟軟。
蔣時延喉嚨動了動,耐心:“什麽事兒啊。”
唐漾沒出聲, 蔣時延就安靜等著。
幾秒後,唐漾打了一個秀氣的哈欠,慢條斯理給他說自己現在成了“唐處”,以及她不太懂周自省把九江集團臨江城那個貸款案給自己的意思。
是周自省也沒收曲奇,然後知道她也沒收,周自省賞識她,乾乾淨淨公事公辦?
還是周自省收了,不知道她收沒收,誤打誤撞給了他?
蔣時延聽著,眸光深了些。
他沒給唐漾說周默和周自省是親叔侄關系,也沒說周默給魏總說她收了曲奇。
蔣時延道:“如果作安排是誤打誤撞,周自省不會在行長的位置坐幾十年。”
“可我不收曲奇有一個概率,周自省不收曲奇有一個概率。信審處優秀員工有五個,還有一個總在外面飛的秦月也是副處級別,所以周自省賞識我不賞識秦月還有一個概率。三個概率本來都夠小了,還要同時撞在一起……”唐漾腦子像裝了團漿糊一樣,理不清。
她索性懶得去理,揉兩下鼻尖,道:“我準備把九江這個案子朝後壓一壓,很多隱藏的東西大概會慢慢出來。”
蔣時延不著痕跡擰了眉:“這些想法你不要給別人說。”
幾十億的商圈貸款案,背後不知道牽扯了多少利益關系,她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說朝後壓。
大概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語氣略重,蔣時延解釋說:“甘一鳴請了假,你又正巧遇上這個案子,你處在這個位置……說話做事會很敏感,也很危險。”
“我給別人說什麽?”唐漾莫名其妙。
蔣時延:“……”
唐漾理所當然地接著說:“別人又不是你,我只相信你啊。”
隔著手機聽筒,蔣時延都能想象出她微微蹙著的眉毛,小不滿,小抱怨。
她沒睡醒,鼻尖大抵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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