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把她叫醒,推她回屋去睡,自己把滿是塵土的夜行衣脫了隨手扔到床下,臉都沒洗,脫了鞋便躺到床上。
今天晚上,她真的太累太累了。和那十五名暗衛玩了好一會子貓捉老鼠,又和石二嘔氣,再後來又提心吊膽等他回來,回來後分贓,接著就是陪他進行那個突如其來,而他卻又覺得偉而大之的拜師行動。
想到拜師,玲瓏的牙都疼了。
她真的認了石二做師傅,石二用她空空如也的水袋子喝了徒弟茶,把那隻她夢寐以求的大口袋當做見面禮送給她。
當然了,這月的工錢也予支了。
當然不是他偷來的那些硯台和扇子,那是她應得的,而工錢也是她應得的。
因是臨時起意收徒,所以石二也沒有準備,玲瓏提出予支薪水,石二想來是不想讓剛進師門的小徒兒覺得他孤寒,便從馬鞍子裡取出兩條亮晶晶的東西,拿到近前,玲瓏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兩條金剛石纓絡串。
這東西太搶眼了,玲瓏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那就是顧錦之。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是鎮國公世子顧錦之用來束頭髮的!
石二,不,師傅啊,你竟連男人束頭髮的東西也偷,而且還藏在馬鞍子裡,整日坐在屁屁下面。
玲瓏實在太累了,她躺到床上,很快便睡著了。在夢中,她又來到那座位於太平洋某處的小島上,她看到那個穿黑衣的老者正在微笑著看著她,忽然,他舉起了手槍......
玲瓏尖叫著驚醒,滿頭大汗。杏雨聞聲挑著簾子進來:“小姐,您又做噩夢了。”
玲瓏伸手從床前的小案上拿起涼茶,咕嚕嚕喝下去,這才平靜下來。
怎麽會又夢到這些了呢,如果可以,她永遠也不想再想起那件事。
那是前世她生命中最後一段時光,她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待了整整半年,那裡是一群擁有超凡能力的人,他們的勢力遍布世界各地的金融機構。
玲瓏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她問杏雨:“什麽時辰了?”
這一覺似是睡了很久,這個時候怕是已快晌午了。
“已是巳中了,小姐您餓了嗎?我去給您把梗米粥熱上。”
累了整整一夜,玲瓏早就饑腸轆轆,她又問道:“府裡來人了嗎?”
金善夫婦昨天回去的,依著金老太太的脾氣,今天一早就會派人再來。
杏雨搖頭:“府裡沒來人,倒是望都許家來了一位大夫,這會子正等著給小姐問診呢。許二爺身邊的蘭墨來傳過話,五小姐您得空了,就讓咱們去傳一聲,那位大夫來給您請脈。”
玲瓏怔了下,想不到許庭深竟把自家供養的大夫請來了。
卻聽杏雨又在說:”許二爺真是厚道人,更難得的是他對小姐的這一片心思,三小姐再使么蛾子,許二爺也不睬她,心裡只有五小姐一個人。“
玲瓏俏臉微紅,啐她一口,卻又道:“燒些熱水過來,我先洗個澡,身上都是汗。”
在外面跑了一個晚上,玲瓏的頭髮和身上都挺髒的,杏雨和浣翠、流朱三個人足足折騰了一個時辰,才把玲瓏打理妥當。
這時,有小丫頭跑進來:“五小姐,咱家三爺和許二爺陪著請來的李大夫在門外候著呢,
您看請他們進來嗎?” 玲瓏嗯了一聲,既是金子烽陪著一起來,那也不用避諱,她便道:”請他們進來吧。“
李大夫名玨,字冠文,二十四五歲,穿著醬色直裰,又白又胖,像隻糯米圓子,卻又笑容可掬,長得又是一張娃娃臉,不像大夫,反而年畫上的大胖娃娃。
看到他,幾個丫鬟全都抿著嘴偷笑,原以為會是位面如乾棗的老人,想不到竟是個糯米圓子一樣的年輕人。
“玲姐兒,李大夫雖然年輕,卻是太醫院院使周大人的得意高足,若非家父一再挽留,李大夫早就雲遊四方,懸壺濟世去了。”
許庭深輕聲說著,眼睛卻沒有去看玲瓏,視線集中在玲瓏手裡把玩的那枚玉玲瓏上面。
玲瓏定是很喜歡玉玲瓏的,也難怪,這是和她同名的物件兒,又是如此清貴的,她自會喜歡。
玲瓏卻已微笑道:“有勞許二爺,有勞李大夫了。”
她的聲音溫柔,卻又淡淡的帶著疏離。許庭深默默歎息,玲瓏對他總像是隔了些什麽。
昨天她讓人往竹香院送去一捧子乾花,他特意問了那個叫流朱的丫頭,才知道這叫乾枝梅,並不名貴,長在野地裡,一叢叢並不起眼,也只有像玲瓏這樣心細如發的,才會把這些花采回來,再細心地製成乾花,散發出與眾不同的美麗。
李大夫卻打個哈哈,笑道:“許二爺謬讚,我哪有那般高尚,我留下來,只因許家給的銀子比別處多些而已。”
這下子,就連玲瓏也忍不住抿嘴笑了,這位李大夫倒真是直爽,也真是個拆台黨。
許庭深見玲瓏笑了,白皙的俊臉上浮起淡淡紅霞,輕聲笑道:“李兄生性灑脫,又怎是人情和金銀能將你困住的,還不是你貪戀著我家廚子的那幾道拿手小菜。”
李冠文立刻糾正:“非也非也,你家廚子的小菜雖是精致,可他自釀的梅子酒才是人間極品。”
兩人一唱一和,竟把金子烽晾在一邊,他認識許庭深很久,卻一直不知道他家在望都的老宅裡,還藏著這樣一個人。
太醫院院使周大人雖然只是官居五品,但他深受皇恩,又盡得太后和皇后賞識,想不到他的徒弟竟然就在許家。
看來,許家的背景絕非表面上的這些,如果這門親事真的成了,即使他不能名列三甲,也一樣能有大好前程。
玲瓏冷眼旁觀,看到哥哥目光閃動,像是有什麽主意。
反而是許庭深和李冠文你來我往鬥機鋒,兩人都是目光明澈,就連許庭深也不似平日裡的羞澀文弱,他和這位李大夫在一起,倒也似灑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