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姣姣看向對面薛家的兩位夫人,眼神裡充滿了無比的同情。以後誰要當薛國公夫人的兒媳婦,也真是倒楣到家了,不僅要照顧自己的情緒,哄好婆母,還得隨時把客人籠絡好了,就怕人家一言不合就翻臉。
「婆母,你知道小弟去哪兒了嗎?」最後還是薛三夫人把話題岔開了。
薛國公夫人果然不記得要再教育夏姣姣了,注意力被轉移了,整個人有些發愣的感覺。
「花妹兒去替三皇子診脈了啊,還是你告訴我的,怎麼這會子又來問我了?」薛國公夫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扭頭對著薛三夫人說道,臉上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那日花妹兒說過人老了會得一種病,叫什麼來著,就是記憶力不好,還總癡癡呆呆的,我覺得你很有可能就要得了。要不要等他回來,讓他給你瞧瞧?」
薛三夫人差點忍不住對著她直接翻個白眼,她年紀輕輕的,連孩子都還沒懷,憑什麼要得這個病!
況且說年紀大,明明薛國公夫人這個婆母還好好的,她當然不會在前頭就得了這個病。
夏姣姣險些又沒憋住,笑出聲來。
再次感歎,當薛國公夫人的兒媳婦,真的得心理強大,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在不知不覺間被她氣到了。
而且薛國公夫人還是無意的,連發火都不能,只能生生地憋著。她坐在這裡,不過是一起吃了頓飯而已,但是看著她們婆媳之間的互動,那兩位夫人至少在不經意間有三次被誤傷到了。
「四爺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夏姣姣請客一聲,坐直了身體準備見禮。
她在心裡暗自皺眉,早知道就先撤了,不要留下來看她們的笑話了。
這跟單獨面對薛彥不同,萬一她表現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要被人詬病了。而且還是當著他母親和嫂子們的面兒,夏姣姣不想讓自己的形象變得太過不堪,那樣真的會很難辦。
薛彥在進來之前,就已經聽到下人說昌樂縣主被請了過來,心裡還詫異了一下,心裡想著是誰那麼好客,把這個惱人的小丫頭給請了過來,這不是純粹給自己找氣受嘛。
當然他進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淡笑的表情。幾個人都互相見了禮,夏姣姣就在腦海裡想著該如何開口說告辭的話了。
哪知道事與願違,她還沒開口,薛國公夫人就已經急匆匆地拉著薛彥的手,走到了夏姣姣的對面坐下。
「花妹兒啊,我今兒看著昌樂縣主吃飯,才發覺她飯量很少啊。你平時是怎麼關心病人的?怪不得你大哥經常說你,你這一點兒都不上道啊。」薛國公夫人又拉著薛彥說了一遍吃飯多的好處。
夏姣姣扯著嘴角,臉上的笑容十分尷尬,她還不是薛國公夫人的兒媳婦,就已經感受到她的可怕之處了,此刻她只想快點逃離這裡,一點兒都不想與她共處了。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熱情到一定地步之後,會引起人的恐慌。
「娘,您看縣主臉上已經露出疲態了,她不能長時間集中精力的,否則會容易累到。不如送她回去?」薛彥輕笑著聽她說了一句,視線一瞥夏姣姣,就已經猜到了她此刻處於忍耐的邊緣。
薛國公夫人正說得熱鬧,在夏姣姣的眼裡,她最起碼還得說上一陣子才算是完事兒,但是薛彥這句話像是什麼靈丹妙藥一樣,一下子就讓她把話匣子收住了。
「哦,這樣啊。」薛國公夫人頗為不舍地動了動嘴皮子,最後扭頭看了看夏姣姣。
夏姣姣十分配合地露出了一副疲態,臉上掛著幾分歉意的笑容。
「那趕緊得回去休息了。要不你就留在我們這營帳裡吧,我看薛國公府跟出來的長輩就侯夫人一個,她應該顧不過來吧……」薛國公夫人還想著盛情邀請了。
嚇得夏姣姣連連擺手,她剛過來就稀裡糊塗地吃了一頓飯,這已經算是極限了,還要留下來睡覺,她真的不準備把自己賣給薛國公府。
經過這次的接觸,她還想著躲得遠遠的,總覺得薛國公夫人這樣的人,遲早會把自己身邊的人給坑了,危險係數太大了。
薛國公夫人看她搖頭,又是一副失望的表情,最後還是放棄了,她抬手拍了拍薛彥的後背,低聲道:「那你快送縣主回去休息吧,她身子不好,就不要耽擱了。要是路上條件允許,你再替她診一下脈,回來跟我說說。」
薛彥眨了眨眼睛,他也是不明白為何薛國公夫人要這麼關心夏姣姣,還診脈過後跟她說。說了有什麼用處,她完全聽不懂啊!
雖說心裡早已對著薛國公夫人反駁了無數句,但是薛彥卻不會說出來,他只要敢說一句,薛國公夫人就有十句話等著他。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閉上嘴巴,趕緊送夏姣姣離開才是正事兒。
「對不住,我娘的性子有些跳脫,她之前就這樣。以前有我爹寵著她,現在是我大哥替她兜著,所以她有時候沒什麼輕重,你不要放在心上。」薛彥剛出了營帳,就輕聲道歉。
雖說他之前沒有聽到薛國公夫人究竟說了什麼,但是從他進去之後,就盡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想必夏姣姣之前待的也不是特別舒服。
「沒事兒,我倒覺得薛國公夫人挺有意思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夏姣姣客氣地回了一句。
幸好這一寶是在別人家,如果在自己家,只怕招架不住。
「聽說你今兒去給三皇子診脈了,他的身體如何,可有大礙?」夏姣姣可沒忘了正經事兒,正好趁著周圍沒什麼人,先問上一句。
薛彥擰眉,表情中有些糾結。
「啊,我都忘了你是不能透露的。我不問別的,只是想知道是否嚴重,我想然表哥不會介意我知道的。」夏姣姣輕聲說了一句。
薛彥搖了搖頭,「不好說,我沒有診出來。」
夏姣姣驚詫地看向他,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什麼,沒有——」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見薛彥抬起食指放到了唇間,輕輕地做了個「噓」的動作。
「怎麼會沒有診出來,他的脈那麼難把握?你不是被稱為神醫再世嗎?人家之前給然表哥診脈的大夫,也沒有說診不出來這種沒用的話啊!」夏姣姣氣得直接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薛彥被她拍得還有點疼,小丫頭片子身體還是好了不少的,竟然都能用這麼大的力氣拍他了,又或許是之前在薛國公夫人那裡吃多了,所以長了力氣?
「我也鬧不明白啊。你猜到沒?為什麼我這麼好的醫術,診不出脈來,那些江湖郎中卻能?」
夏姣姣對著他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過去:「還能怎麼回事兒,你技不如人唄。」
「今上前幾日說要換個太醫給三皇子診脈,覺得三皇子的病情遲遲沒有好轉,是那個太醫不頂事兒。最後三皇子把我要過去了,他的脈象倒不是診不出來,而是特別紊亂,毫無規律的雜亂。與其說亂得不知從何診起,倒不如說更像是為了打亂大夫診脈的方向。」薛彥依然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和夏姣姣有一定的距離,但是又確保她能聽得見。
夏姣姣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的臉上都閃過幾分錯愕。
她扭頭看向薛彥,目光複雜,「你告訴我這些,是要我現在殺你滅口嗎?」
薛彥挑了挑眉頭,臉上盡是無奈的神色:「如果我想死,一定不會找你。如果我想告密,現在也不會平安地走出後宮,在這裡受你威脅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夏姣姣眯起眼睛,眼神之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只是想讓你傳達一下,三皇子身邊信任的太醫,該好好學習一下醫術了。欲蓋彌彰這個詞懂吧,幸好三皇子選的是我,如果他選了院判或是其他老頭子,那說不定就蒙不過去了。」
薛彥聳了聳肩,抬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想起來這裡可不是夏侯府的後院,所以就臨時變了個方向,伸手撩起了自己額前的碎發,又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來。
「馬車就在那邊,我不送了。你好自為之,不過你然表哥要是真的敢來殺我,你可以回去跟他說一聲,這世上不是夏姣姣一人有哥哥的,我的還是親生的!」薛彥往回走的時候,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說了這麼一句。
夏姣姣站在原地愣住了,一直到他徹底離開,才算是恢復了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