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姣姣還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隱約知道有人在她的床邊晃悠著。
「幹什麼呢?」她揮了揮手,眉頭緊皺,聲音裡也帶著幾分不耐煩。
知冬湊上來,小心翼翼地湊到了她的耳邊,低聲道:「縣主,蘭姨娘沒了。」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清醒了。
「誰沒了?」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
「蘭姨娘。」
「這是怎麼了?昨兒可是夏傾成親的日子,她不是還好好的嗎?喝喜酒喝多了高興死的?」夏姣姣皺著眉頭。
知冬搖了搖頭,一旁的知夏端來一盞茶讓她先漱口,然後又倒了一杯熱茶伺候她喝下。
「昨兒晚上沒了的。蘭姨娘的確喝得有些多,五老爺還去了,兩個人先是吵了一架,後來又和好了。」知冬湊到她的身邊,低聲道:「奴婢還聽說,是五老爺與蘭姨娘睡了一覺,然後半夜離開了,蘭姨娘沐浴,在浴桶裡沒了的。」
夏姣姣猛地抬頭,就看見知冬臉上佈滿了紅暈,顯然是羞的。誰都知道五老爺昨晚去了蘭姨娘的屋子裡,究竟是做什麼的。
「有請大夫來麼?」
知冬點頭:「請了。」
那兩個丫鬟還算是忠心,本來這事兒就蹊蹺,心裡有些猜測卻不敢說,就怕跟五老爺牽扯到一起,那到時候恐怕要被滅口了。最後還是去悄悄請了大夫,不過大夫沒有到面前,就被外面守門的人發現了,五老爺說是不讓他們進去,有大夫來了。
夏姣姣面色低沉下來,眉頭緊皺,眼神之中帶著幾分鄭重。
「夏增還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暴露了自己,而且還如此行事。不讓旁人請的大夫進府,就差在自己的臉上寫著‘殺人兇手’了。」她冷哼了一聲,臉上帶著幾分譏誚的笑意。
「奴婢也覺得五老爺膽大妄為,竟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行事。
「那兩個丫頭呢?被他滅口了?」
知冬搖頭:「暫時還沒有,五老爺讓婆子把她們看關起來了,說是什麼沒有照顧好蘭姨娘,要等著受處罰。」
夏姣姣冷哼了一聲:「夏增連替罪羊都找好了,看看那倆丫頭被關在哪裡了,如果能救出來最好,救不出來便罷。」
知冬得了吩咐,立刻行了一禮退了出去,想法子救人去了。
「縣主,五老爺這也太狠了,之前對蘭姨娘那麼好,後來鬧掰了讓她過得那麼慘便罷了,何必還要趕盡殺絕。並且還用那種法子,既然要她死,作甚還要去她的屋子裡嫁妝和好,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美得讓人覺得心裡不舒坦。」知夏端了一碗酥酪進來,伺候著夏姣姣吃,長歎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幾分不解。
夏增這種法子的確顯得多此一舉,蘭姨娘都已經成了這副德性,府上的下人對她早就躲得遠遠的,她吩咐的差事也是能推就推。但是夏增卻偏偏還要她的命,並且一出手就是直接斃命。
夏姣姣手裡拿著湯匙,慢條斯理地將酥酪送進嘴裡,聽到她的問話,臉上露出幾分嘲諷的冷笑來。
「蘭姨娘做得許多事情,都是不能容忍的,老夫人不會讓她好過,二房的人也不會。你忘了,之前二夫人想方設法收買她,想要探查我的消息,雖說蘭姨娘沒有說出我的名字來,但是想來二夫人也應該能猜到了。蘭姨娘並不是一個可靠的合作者,她既然能背叛我,自然就能背叛她,也可能是她為了滅口。」她聳了聳肩,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蘭姨娘的死,她早就料到了,只是遲早的問題。
蘭姨娘雖然失勢了,但是對於身邊的人一直十分警惕,無論是吃喝還是平時接觸到的東西,都非常謹慎地探查。她自己是個小人,所以就總用自己的思維去揣度別人的,她總覺得別人要害她,肯定在衣食住行上,所以她這樣小心翼翼的態度之下,倒是讓那些想要背地裡下毒的人都不敢輕易動手了。
但是有些毒並不是只有吃這一個途徑,才能導致人死亡的,還有無數種別的法子。
知夏長歎了一口氣,「夏侯府裡還真是無數的魑魅魍魎,奴婢看縣主還是早些報了仇,離開這裡吧。哪怕什麼事兒都不做留在這裡,都怕陰氣太重,影響了陽壽。」
知夏平時看起來挺理智的,沒想到說起這些神鬼論的時候,倒是頭頭是道。
從她們回到夏侯府之後,知夏對這裡就沒有任何的好印象,但是夏姣姣想要復仇,就只有留在這裡。
不過片刻,知冬就快步跑了回來,「奴婢打探了一下,那兩個丫頭被關在柴房裡,都有婆子守著,根本就進不去。五老爺顯然真的是要她倆當替罪羊了,派人盯著那些婆子,不讓她們偷懶,堅決不能讓那倆丫頭跑了。至於蘭姨娘的院子都被封了,除了五老爺和他找的大夫能進去之外,其餘的人一律不能進去。」
她還喘著幾分粗氣,顯然是跑得太快,導致呼吸不穩。臉上露出幾分低沉的神色,顯然夏增要有大動作了。
「五老爺還命令那些人封住府門,一般人情往來都拒絕了,也不讓人去通傳三姑娘,說是她剛成親不能承受這些。等到三朝回門的時候,自然會讓她知道。」
夏姣姣冷哼了一聲,「夏增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夠響亮的,趁著夏傾回不來這兩天,瞞著她把事情處理得乾淨了,不讓尾巴露出來。等到夏傾回府之後,哪怕知曉了蘭姨娘已死,也休想找到與他有關的事實。那個時候,他就可以推出那兩個替罪羊了,想必倆小丫鬟活不過今晚了。」
她皺著眉頭,輕輕眯起眼睛,低沉著嗓音說道,臉上還是那樣陰沉的表情。
知冬立刻點頭,語氣頗為不滿地告狀道:「縣主,您說得對。奴婢剛剛去打探消息的時候,就被五老爺身邊的丫鬟罵了,說是不許亂跑,也不許亂問亂說,這幾天沒事兒不要跑出來,就在自己院子裡待著。否則出了什麼差錯,連您都救不了奴婢。」
夏增這顯然是惱羞成怒了,竟然直接讓人如此警告夏姣姣身邊的丫鬟。
「他這麼害怕,簡直草木皆兵,簡直可笑。敢做不敢當,他越這麼緊張,我就偏不讓他如意。」夏姣姣三兩口吃掉了碗中的酥酪,臉上的笑意帶有幾分不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面露嘲諷。
「去把知秋找來,我有事兒要吩咐她做。」
夏姣姣輕聲吩咐了這麼一句,知夏兩個立刻對視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幾分興奮。
縣主既然要把知秋搬出來,就證明是不想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還要用盡全力去毀壞夏增的一切佈置。
殺人這種事情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掩蓋的,更何況蘭姨娘死的蹊蹺,只要稍微有腦子的人,在知道了事情前後發展,恐怕都能斷定兇手是誰。
夏增正站在院子裡,屋子裡的床上躺著蘭姨娘,此刻她渾身發黑,一張俏臉更是青紫交加,顯然是中毒甚深的表現。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僵硬異常,四肢冰冷。
實際上屋子裡也沒有大夫,唯有一個專門替死人化妝的。他手裡拿著脂粉,小心翼翼地在蘭姨娘的臉上塗抹著,就是想遮蓋住她臉上中毒的黑印。
這人不知替多少家的世家貴婦化過妝,但是唯有這位姨娘,似乎不太一樣,這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被毒死的慘樣兒。用了好幾層脂粉才好容易遮住,不過這身上的痕跡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實際上他的心裡沒底,好像接觸到了世家了不得的陰私,只希望自己能有命或者走出去,不要剛化完妝,就跟著一起陪葬了。
外頭的日頭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夏增卻覺得渾身發冷。
他這些年可能間接害死了不少人,甚至也有讓人當著他的面兒狠狠打死他看不順眼的書生,但是那畢竟是別人動手,不是他親自動手的。蘭姨娘的死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且還是他極其親近的人。
之前要殺她的時候,他的決心非常堅定,但是等蘭姨娘真正死了之後,他站在門外守著,卻連屋子都不敢進去,更不敢去瞧瞧她究竟死得有多慘,只敢在屋外的院子裡站著,一步都不敢往裡面跨。
哪怕就算是站在屋外,他都覺得好像蘭姨娘的陰靈沒有走遠,始終就徘徊在這四周一般,讓他幾乎招架不住。
這個院子是蘭姨娘一進夏侯府,就住了進來的地方,此刻他就這麼站在這裡,看著周圍的環境,眼前立刻就浮現出以前他們在這裡纏綿恩愛的場景,當然還有他最後殺死她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