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來啊?上回及笄了之後,也不見來瞧瞧我,若不是我想起來問了身邊丫頭一句嘴,說不定現在我還以為你在宮裡頭待著呢!」
老夫人輕咳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已經緩和了不少,聲音更是溫柔了許多。
她不能對夏姣姣怎麼樣,所以為了讓自己不要那麼生氣,還是放軟了態度,與夏姣姣好好說話,以免她鬧出什麼么蛾子來。
夏姣姣聽她這種熟稔的口吻,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若是現在來了一個不知情的人聽見了,恐怕要以為夏姣姣是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女呢,寵溺到這個程度。
實際上這屋子裡的人心裡都清楚,這二人不過是在逢場作戲罷了。一個個都帶著虛偽的假面,並且表現得都情深意切。
「讓祖母擔憂了,是姣姣的錯。這回來看您,就是聽說您甚至不適,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好,所以特地讓人從薛先生那裡問到了一些有助於安眠的東西。我一大早就讓人出去採摘,總算是找到了這麼一束剛開的,不僅看著好,連聞著都覺得沁人心脾,而且放在屋子裡就可以讓人忘卻煩憂……」
夏姣姣說話的時候,沖著身後跟著的丫鬟使了個眼色,立刻知冬就走上前來,將手中的花束雙手呈了上來。
「趕緊找個花瓶來,這可真是好東西。」夏姣姣輕輕一揮手。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是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頭,此刻見夏姣姣這樣旁若無人地使喚她,一時之間沒了主意,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老夫人,臉上帶著幾分疑問的神色。
「既然縣主吩咐,那就快去吧。找那個瑩白的玉瓶子,比那些花花綠綠的好看。」老夫人眸光一暗,但還是順著夏姣姣的話說了,不過事先卻盯著那束花,根本不靠近夏姣姣,好像她手上拿著的是毒藥一般。
夏姣姣親手將花插/進了花瓶裡,並且擺在了一個顯眼的地方,讓老夫人一睜眼就能看到。
她坐回到椅子上之後,就開始與老夫人拉家常,就好像這一次過來,沒什麼別的重要事兒,當真是要來探望老夫人的身體一般。
但是老夫人卻有些如坐針氈,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夏姣姣回了夏侯府之後,給她送過的禮物,一隻手能數的過來,不少都是被逼無奈才送了來的。
比如逢年過節的,還有老夫人的壽辰,別人都要送的時候,她才勉強挑些東西過來渾水摸魚。這一次竟然主動送了一束花來,薛彥時常拿著這種花,侯府裡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薛四爺手裡的那束花,功效是助人安眠。
只不過不知道是在哪裡採摘的,現如今夏姣姣摘好了送到她的房裡,老夫人的臉上卻並沒有什麼笑意,相反神色之間還頗覺厭惡。
「祖母,想必您已經累了,那孫女就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夏姣姣見她的臉上露出了疲態,立刻十分有眼色地告辭出去。
直到夏姣姣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並且已經出了院子,老夫人才猛地從床上站起來,三兩步就跑到了擺放花瓶的小木桌上旁,將花瓶裡的花朵全部拿了出來,手一甩就直接將那束花丟出了窗外。
「去把那些花都處理乾淨了,並且把這瓶子都裡外洗刷幾遍。她的東西我可不敢拿,萬一若是出了什麼問題,那我到時候連找人算帳的理由都沒有!」老夫人眉頭緊蹙,臉上露出幾分嫌惡的神色。
她對於夏姣姣的東西,都是充滿了無數的防備,恨不得不要跟她在同一間屋子裡呼吸,否則就渾身難受。
不過老夫人放心得還是太早了,因為第二日的同一時刻,又有丫鬟進來通傳,夏姣姣已經到了外面,要進來探望她的病情。
老夫人陰沉著一張臉,躊躇了片刻還是放她進來了。
這回夏姣姣又是送上一束花,說了幾句家常,然後再次離開了。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發生,但是卻處處充滿了反常,好像隨時準備好謀殺她一樣。
老夫人還是戒備十足的模樣,不過還不等她開口直接問出來,夏姣姣又告辭了。
一連好幾天,夏姣姣每日都會來這裡報導,哪怕偶爾一兩天老夫人實在厭煩她了,讓人將她拒之門外,第二日她又是準時在門外等著。
老夫人現在聽到她的名字,就覺得手腳發軟。
直到夏姣姣終於消停了,老夫人才長舒了一口氣,不過她覺得自己有些放心地太早了,因為現在每日半夜都會做夢,先是從混沌一片,再到逐漸清晰起來,她就看到一隻碩大的老鼠不停地對著她吱吱叫喚,特別可憐。一雙黑豆小眼看著她,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似乎它身處險境,在讓她去救它一般。
可是每次到她呼喊著想要救它的時候,那只大老鼠就一扭屁股跑得不見了,任由她大喊大叫都毫無用處。
「老夫人,老夫人。」旁邊傳來丫鬟們焦急的呼喚聲。
夢中正在遭受折磨的老夫人猛地清醒了過來,她從床上彈坐起來,整個人都汗流浹背的感覺,身上穿的裡衣都濕了一片。她伸手摸了摸額頭,才發現掌心上也是沁滿了汗水,頭髮都已經被弄濕了。
渾身濕噠噠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足見她有多麼的恐懼這件事情。
「老夫人,您怎麼了?做惡夢了嗎?」其中一個大丫鬟十分機靈地走過來,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喂給她喝。
一杯熱茶下肚,那種溫熱甚至有些滾燙的感覺滑過喉嚨,順著喉管一直湧到胃裡,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夢到我的本命鼠了,我已經許久沒有夢到了,沒想到今兒再次夢到它了。它死的冤啊,早知道當初哪怕得罪清河那個臭丫頭,也要把它的貓咪留下命來,給我的本命鼠償命。那是有靈性的東西啊,是神仙賞賜給我的,哪裡是她們養的那些畜生能攀比的……」老夫人說著說著,竟是伸出手來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在懊惱自己的無能一般。
一旁的幾個丫鬟看著她這樣激動的模樣,都被嚇了一跳,連忙沖上來按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
「老夫人,您還在病中,不可這樣對自己。大夫說了您要靜養,不要想太多,本命鼠是有靈性的東西,它絕對是能體會到您的為難的處境的。」丫鬟們紛紛上前來安撫她。
老夫人又喝了半盞熱茶,才稍微平靜了下來。
隔了片刻,等她徹底冷靜下來了之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低聲問道:「夏姣姣帶來的那些花朵,是不是都處理了?」
她許久沒有做這樣逼真的夢境,心裡始終不踏實,所以首當其衝被懷疑的就是夏姣姣了。
夏姣姣每日都來,著實是把老夫人折騰得夠嗆,如果夏姣姣出手留些什麼把柄,她倒是心裡踏實些。畢竟夏姣姣對她動手了,但正是因為這樣什麼都合乎規矩,除了每日送來一束無用的花之後,根本沒有任何其餘的動作。
在她離開之後,這些花的命運無一不是被丟掉,而且老夫人身子不好,每日都會請大夫來瞧瞧,但是結果都是她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更讓老夫人揪心,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夏姣姣快些出手,也好讓她放心下來。
夏姣姣的院子裡,倒是一片寂靜,每個人睡得都很安穩。
她的棋子已經布下,只等著收網了。
這幾日,望京的街頭巷尾忽然開始流行一種香氣,叫暖美人。
那種香氣有些甜味兒,最重要的是聞到鼻尖會有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現在天氣漸冷,這種香氣聞完之後,給人一種好像整個身體都變暖了的感覺,所以特別受歡迎。
不過這種香聽說是著名調香大師調製出來的,極其昂貴,而且千金難求,有價無市。
不少人拿著銀子都不知道去哪裡買,也只有少數幾個世家大族能有顏面買到一些。
夏靜今日從趙國公府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的臉上就掛著幾分喜氣,她的臉上帶著十分自然的紅暈,像是剛沐浴完一般,看著就異常討喜。
如果有人與她走得稍微近些,就能嗅到她身上那獨特的香氣,甜甜的而且還帶著溫暖的感覺,讓所有聞到的人都變得情緒高漲起來,似乎那些難過的事情都過去了一般。
知冬搓著手從外頭走了進來,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也帶著些許的激動。
「縣主,縣主,奴婢之前說的暖美人那個香料,夏侯府裡沒有一個人買到的,但是今兒奴婢在二姑娘身上聞到了,可好聞了。果然跟街坊上說的一模一樣,聞了就變得心情好。」